酒店大楼外,送走程家的商务车,谢晴微半刻没停留,带着沈长今往里边进。
沈长今粘了她一路,这会冷风一吹,人变得很呆滞,她从风暴中大难不死醒来至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样的神情。
谢晴微直觉不对,从飞机上那个噩梦开始到现在。
关于长今醒过来之后的样子,她只是在杨朵朵一家那口头上听到过,她不愿意去想象,直到现在看到这样的长今,一下让她联想起来。
现在是有她在,尚且这样,那当时,她又该如何。
现在谢晴微什么都不愿意去做,连落地给跟老师她们道一句别都没来得及,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哪里都不去,就在那陪着长今。
她尽量快,沈长今尽量跟着,像一个听话的木偶,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上电梯时,指示灯闪烁着,楼层缓慢在上升,她一直盯着那个变化的红色数字看,新鲜的像没见过。
谢晴微暗地里抓紧了她的手,将她胳膊朝自己这边扯了扯。
“真讨厌这些变动的数字。”
谢晴微马上答,“那就不看,咱马上到了。”
电梯停在四楼,两人下来,就在左手边的位置,卡一刷,门一下被打开。
还没来得及将卡插进卡槽,谢晴微被一团涌上来的热气挤到了角落。
房间里还是冷的,她们俩的身体是热的,呼出的气带着实质性的温度,很快点燃了这一片空间。
沈长今的脸抵着她脸颊一侧,大衣上面带着冰冷,她嫌弃,帮谢晴微脱掉,顺便摘掉自己的,谢晴微里面穿着修身的线衣,纤细的腰肢送到她手边,沈长今双手紧紧扣住,身体越来越挤向她。
好像一只可可爱爱的小树懒,在谢晴微身上挂着。
拿手往后一摸,就能摸到纤细紧致的后腰和背脊线,还有身上那股后来才有的,淡淡的清凉气。
以前的小长今,哪里都像一团火,身上都是太阳曝晒之后的味道。
她并不想那个。
谢晴微看得出来,她就是这样抱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想放手,谢晴微也这样惯着她,不放手,那就搂紧她让她抱。
来这一路没注意看,此时的中国张灯结彩,在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停留,都能看见一年才有这么一次的辉煌盛景。
正月里,烟花乍现,一个响亮明艳的花朵冲天而起,天空骤亮一瞬,映出两个相拥的少女。
两人抱够了分开,一起进到卫生间。
不多时,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两双光着的脚丫几乎是覆盖在一起,影影绰绰的,同时消失在床尾。两人一起,像那个未尽的烟花碎片,轻飘飘地落在床上,屋子里响起了有一下没一下,渐渐清晰,缠绵不止的亲吻声。
——
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也可能是用来发泄的,沈长今越亲越上瘾,手上的掌控欲越亲越强烈,谢晴微越动她越是想压着,不知道多久过去,外面的烟花声都停止,谢晴微在身下隐隐叫麻,她才松了力。
主要是两双腿,大腿根的位置刚刚被死死压着,谢晴微确实是有点受不住,身上人一下去,便转到她身后,在后背抱住她,脸在她肩窝,抱的很紧。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梦?
谢晴微有点好奇了。
难不成梦到她死了?
不过谢晴微是不会问的,她十分清楚,现在的长今不需要多问,只要陪着她,她想做什么都可以,这样就好。
谢晴微觉得她们俩可能要睡着了。
腰间的手突然这一刻紧了紧,像是抽搐,睡梦中无意识的那种抽搐。
她神志火速清醒,头稍稍一抬,“长今?”
很久,后面人发出沙哑的一声,“嗯。”
“你是不是发烧了?”
谢晴微飞快地坐起来,看身后的人,神情好多了,愣愣地盯着她看。
任她从上至下检查完一系列,并没有发烧,嗓音沙哑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进水,刚刚又亲了太长时间。
于是谢晴微直接翻身下床,到行李箱里找出自动加热水的小壶,接了房间里的纯净水放在床头,点击加热。
两人都穿的挺清凉,一件单薄的小吊带,上来之前,谢晴微把空调温度提高了两度,上床靠着,把沈长今按在怀里。
热水点到即可,拿小杯子装点,沈长今一口气喝了三杯,乖的不像话。
再恢复刚刚的姿势。
慢慢的,谢晴微觉得自己越来越清醒,她估计沈长今也是,因为她俩的手指这会已经快打起来了。
她笑,沈长今也勾着唇,谁都不放手,于是两只手成了个死结,对视一眼,像是都觉得好笑,双双分开。
“谢小猪。”
沈长今像是在叫她,也像在控诉她。
谢晴微反而心情极好地嗯了声。
不介意,猪就猪。
“你还嗯。”
“我就嗯。”
“嗯了就吃胖点,枕着很咯。”
“那你躺下,我枕你。”
“待会的吧。”
谢晴微没说话了。
她摸着沈长今的发丝,以为今天晚上就会这么平淡地过去。
没想到,又过了一会,沈长今突然问她,“你爱我吗?”
仓促到谢晴微都没分辨清她说这话的语气是什么。
但不影响她回。
“爱。”
沈长今轻飘飘地在说话。
“你爱的是我,还是,她?”
“还有那么多人,她们都对我很好,可她们想好好对待的人是我,还是她?”
她?
谢晴微一开始没懂,她是谁。
过了几秒,沈长今继续说,“她快要死了,我梦到她了。”
“谁?”
沈长今在她肩膀上轻轻抬起头,眼睛是红的,“所以谢晴微,我可能真的不会恢复记忆了。我们过去的所有,我都不会再想起来了。”
直到现在,谢晴微瞬间抓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灵光。
明白了这个她是谁。
她温柔至极地说话。
“宝贝,你真的很想恢复记忆,对吗?”
“我想。”沈长今眼神都在诠释着心急,“我真的很想,我不想让她消失。”
谢晴微让自己也躺下,两人并排面对面抱着彼此。
“那她就不会消失的。”
一瞬间,沈长今泪眼婆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迷糊鬼。我来告诉你啊,”谢晴微在沈长今的眉心点了两下,“我们所有人,我们都早就知道了,有个故人睡在你的过去,我们只是当她是醒过来了。只要你活着,她就永远不会消失,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是月亮和她的阴暗面,你们永远和谐共生着,知道了吗?”
有一个故人,睡在你的过去。
我们只是当她醒过来了。
这话仿佛一道春风,吹醒了沈长今,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纠结,她觉得自己的人格被分裂成了两半,可因为这一句话,又重新被粘连。
其实,真正唯心主义的讲,真的要分裂,人可以更具象化的分,分成一岁的我,一个小时的我,甚至是一分钟,这一刻的我。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分裂,人的生活,本来就是因为有序的时间而存在着,时间的流动亘古不变,这是宇宙秩序的残忍,也是宇宙秩序的浪漫。
……
沈长今忽然笑了。
“那你是更爱她还是更爱我?”
谢晴微眼睛一眨,没有多加思考,“更爱你。”
“啊?”沈长今故意道,“那她肯定很难过。”
“那我更爱她。”
“……”
那我肯定很难过!
沈长今瘪嘴,开始耍无赖。
谢晴微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用了力气去捏她的脸颊,还晃了晃。
“要怎样啊?”
沈长今瞬间笑了,直达眼底,“好啦好啦。”
好什么呀。
手直接伸进被窝,谢晴微毫不留情地在沈长今胸前抓,她自己是最不怕痒的,但沈长今超级无敌巨怕,这可是她的罩门。
头皮都在震颤,沈长今不得不平躺下,连连求饶。
屋子里悦耳的笑声,一个比一个动听,比刚刚的烟花声还吸引人。
玩着,谢晴微停下来,轻轻喘着气,她把脸撑起来,突然认真,“十七岁的小长今,有二十岁的谢晴微爱,所以,我爱你就行了。”
沈长今听着,眼中的神采越来越甚,直到坐起来靠在床头。
“你在说什么?”
谢晴微浅浅一笑,趴在枕头上,脚丫子从被窝里穿过,腾空扬起,“你上次不是问我了吗?咱俩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长今没说话。
谢晴微定定地回答,“不过我也没说假话,确实是因为你年纪小,所以差了一步,那一步没来得及。”
“可是……可你后来怎么……”
“后来。是我没想到。”谢晴微眼睛一沉,想到什么事情一般,眼底的情绪变复杂,“没想到宿命再次降临。沈长今,我不做你的姐姐,这个决定,我做第二次了。”
“但很显然,这第二次没我第一次利落,我果然是比你大了三岁,心气上有点跟不上你。”
沈长今:“胡说八道什么。我都说了那不怪你,是我没把握好分寸。大三岁怎么了?”
谢晴微笑,“没怎么。你这样想啊,我上高中的时候,你刚小学毕业哎。”
“……”
算了算了。
懒得掰扯这东西。
真是有点无聊。
“那你跟我说说,什么叫没你第一次利落,第一次你是怎么想的?这样这样,第一次我是怎么问的,你都跟我说说。”
沈长今整个胃口,都被谢晴微吊起来了,也没关注到谢晴微眼睛里,暗藏着的悲伤。
“那得从你高考那年的初夏开始说起,那次正好是五一假期……”
……
那个夏天,是谢晴微这一生中,最最绝望的夏天。
她等待了一整个盛夏秋冬,终于等来了绝处逢生,才愿意重新回忆起那个夏天。
起点,在一个傍晚,附中六点半放了假,沈长今在教室里一个人看书看到七点半,拎着包出门,那个时候,学校里还是有大片大片的留校学习的学生。
她兜里有点零用钱,顺道来到学校附近的小卖部,老板正在里面看电视,她挑了几根不掉墨的碳素笔,到这里结账。
“……真是女大十八变哈。”
“人家晴娃子小时候就俊~”
“都不敢认了。”
两个一起拎着酒箱的人打开门进来,一男一女,老板娘见状马上跟过去帮忙,看样子像是批发部来送货的。
她们嘴里那个晴字,顿时吸引了沈长今,甚至驻足看他们聊天。
不聊了还主动问,“婶子,你们说啥呢?”
送货的女人一看,“哟,这不沈家那小姑娘吗?哦,就刚才,你家邻居回来了,穿了身红裙儿,咦~那个洋气!不愧是大城市来的……”
后面的话,沈长今没听到。
因为她飞快地跑出去了。
手里还紧紧握着笔,沈长今出来,撒丫子抄近路,往家里的方向跑,她的碎发长长了,到了肩头,但还是比较杂乱,在额前一起一落,随风舞动。
谁的话都听不见。
沈长今只知道,距离谢晴微上次来,又过了一年多了。
而此时,她着急想要见的走了就不回来的坏女人,正在家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谢晴微对附中的作息太清楚了,放假,一定是六点半放学,眼看时间就要走到八点,路边竟然还没影。
隔壁的那个家,也没有人出来看一眼,好像没回家的是什么小猫小狗,不重要的路人。
实在是等不了,谢晴微自己家门都忘了落锁,握着手机往外奔。
谁都不知道,对方在为自己奔赴而来,那天傍晚,半座城的风都感受到了两个少女赤诚滚烫的内心。
结果就是,一个赶的恰到好处的十字路口,两人撞上,但因为各自都着急赶路,擦肩而过。
好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