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朝,林将军和李长青都被喊到了御书房。
安兴帝将手中奏折放在了桌案上,叹了一口气。
安兴帝:“李卿,西靖水匪之事,朕管不了。”
果如严墨屿所言。
李长青默默攥紧了袖下双拳。
安兴帝:“我朝与蒙兰已经数十年未曾开战,若是动了西靖水匪,这无疑是向他们宣战。”
动了西靖水匪等于在与蒙兰作对。
这么多年,西靖水匪在大兴与西方水域不知猖狂了多久,全是因为有蒙兰这个西域大国护着,安兴帝为了所谓难得和平,只好全当不见。
如今安兴帝所言无非一个意思。
以大局为重,以安定为重。
李长青怎会不知这个道理,可他就是不服,不服李归卓就这么死去。
他跪下,行礼:“陛下,西靖水匪早已猖狂多时,与蒙兰相比,灭之虽难却并非无希望。”
安兴帝用那本奏折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怒不可遏:“李卿!你可知与蒙兰开战的后果是什么?难道我们要为了李归卓一人而折损更多人吗!”
他猛地咳嗽几声,许久,吐出两口浊气,他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手帕,擦掉了唇角的一点血线,平息怒火:“归卓是个好孩子,可这事,朕也无奈。”
李长青放下手,手垂在身侧,紧紧攥着:“臣明白了。”
说罢,他松开手,站起身,走出御书房。
望着他的身影,安兴帝叹了叹气。
林将军站在一边一直看着没说话,以为安兴帝喊他也是为了西靖之事,看见李长青离开,他也打算离开。
“林卿,止步。”安兴帝叫住他。
林谦身形一顿,转过身行礼:“陛下。”
安兴帝:“朕叫你来,是为了令爱与太子的婚事。”
林谦心中一怔。
这天果然还是来了。
林谦:“陛下,臣会回去告知小女的。”
安兴帝摆手:“无妨,朕过会会让张翰林起草诏书,到时李公公自会亲自入府,不知爱卿认为该定在何日?”
林谦毫不思索:“臣听陛下的。”
安兴帝思索片刻:“越早越好,便九月十五,如何?”
林谦:“臣听陛下的。”
安兴帝没忍住笑了出来:“林卿,你倒是从未反驳过朕啊。”
林谦闻言,呼吸一滞,袖下的手指头颤了颤。
安兴帝被扶着站起身,声音轻缓:“朕记得,令爱曾在朝堂验证毒,不论琴棋书画,还是才学医法,神医,第一才女,名不虚传呐,朕倒是透过她,看见了你当初的风采。”
林谦垂下睫。
他早已没了少年稚气,多了沧桑垂老。
九月十五。
便是一月之后。
安兴帝叹息着摇了摇头。
那时,他仅剩的时间过半。
或许…或许没有一半……
以温清泽的官职是不需要上朝的。
这几日他都是在整理国史。
先帝改朝换代,大兴也不过建朝四五十年。
“写着呢?”文其修渡步过来,俯身凑过来看。
他今日难得没有忙到上走下蹿,起码比起温清泽而言,还有些闲。
温清泽笔下未停。
文其修这人,温清泽一开始以为是个沉重内敛的人,不过这几日的接触,他早就抛开了对这个人如此的印象。
文其修直起身,忽而叹了口气:“唉,大兴最近要事发生了。”
温清泽笔尖一顿。
他没有抬头,就如随口一问:“什么事?”
文其修一副神兮兮的样子,声音轻的只有两个人能听清:“我听说啊,今日林将军被圣上喊到了御书房,好像是谈论太子的婚事呢。”
温清泽有些惊诧。
太子的婚事,林将军?
太子要娶林清浅?
那cp不是得be?
文其修显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林将军的长女是不是你表妹啊?”
温清泽:“是。”
文其修瞳孔骤缩,像是想到了什么来证明温清泽的神色不对,他拍了拍他的背:“别伤心。”
随后,他跟逃一样的走了,中途还回头看了一眼温清泽。
温清泽一头水雾,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风中凌乱。
林清浅嫁人,太子娶太子妃。
他为什么要伤心?
刚刚想了一下,就算太子娶了林清浅,这也不代表cpbe了啊!
他蹙了蹙眉,不理解,继续动笔整理写着国史。
这文其修可别是整日事多给忙的精神出问题了。
国史就要整理完了,温清泽将未干的子墨放在了一边晾干。
文其修忽然又走了过来。
文其修:“你去观星楼取一下东西。”
温清泽:“……”
我好像一个跑腿的。
观星楼在宫中角落,宫中不允许乘马驾车,温清泽是徒步走过去的。
今日烈阳,他走的很快。
到了观星楼,他有些诧异与怔然。
那人一身华服,头戴金簪,华贵婉婷,身边还站着几位婢女,她转身刹那。
两人相对而立。
“见到皇后娘娘,还不拜见!”她身边的婢女尖声叫道。
听到“皇后娘娘”几个字眼。
温清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行礼:“翰林院温清泽,见过皇后娘娘。”
“温清泽?”
他听见皇后念出他的名字,抿了抿唇,应了一声:“是。”
皇后娘娘:“抬起头,让本宫看看你。”
温清泽不敢抗命,抬起头。
入眼,皇后娘娘看着尊贵温柔,与柳辞坤截然相反,可这种气质,却是从何处见过,但绝非柳辞坤身上。
皇后娘娘眉眼弯了下来:“温公子倒是长的,和你生母越发像了。”
温清泽:“娘娘谬赞。”
皇后娘娘:“连性格也是一样温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亏是温家公子。”
温清泽:“谢娘娘称赞。”
皇后娘娘:“你若有空,可来本宫宫中喝盏茶,不必客气。”
温清泽:“是。”
擦身而过,温清泽皱了皱眉。
他闻到一股药味。
被一股胭脂水粉盖着。
穿书以来,他一直喝着中药,这几日才断,但他早已对药味十分敏感,虽然胭脂水粉的味道很浓,那股味道很淡,但他十分的确认就是药味。
皇后娘娘生病了?
他心中生疑。
待皇后离开,温清泽这才进了观星楼,上了二楼,正巧看见某人笑脸。
徐无阡侧身看着他,脸上笑着,手上还拿着一个星盘:“温公子。”
“多年不见,越发陌生了,在下差点未能认出。”
温清泽一想到是这个人预言自己活不到二十三,他心中有些不太好受,声音清清淡淡,甚至有些冷意:“国师大人,我只是来取东西的。”
徐无阡:“翰林院?原是如此,没想到温公子今在翰林院。”
“不过,倒也不例外。”
徐无阡称赞了一句
他放下手中星盘,从桌上拿起一沓宣纸。
“给。”
温清泽接过那沓宣纸,转身打算离开,却又被叫住。
徐无阡又拿起星盘在手中摆弄:“温公子,你身上的旧疾好了?”
温清泽侧身回答,语气平静的甚至有些冷淡:“不错。”
不仅好了!而且我绝对会活过23岁!
徐无阡脸上带着笑,他垂眸,看着星盘动向:“温公子如今,命相有变啊。”
“林姑娘当真神医。”
温清泽只是笑着。
温清泽:“国师大人若没有其他事,告退。”
说罢,他转身下了台阶。
徐无阡立刻收了笑脸,他半眯起眼,望着温清泽的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
徐无阡:“温公子,新生啊。”
话罢,他眉眼骤然明显冷了下来,周身冷意十足。
“明明是不治之症,怎么可能好……”
莫非是巫术?
瞧着也不像啊……
刚出观星楼,手上拿着一沓子宣纸正往翰林院走,不过是看了一眼四周,就忽看见远处有两个背影。
一黄一黑撞入眼。
温清泽一眼便认出。
那是柳辞坤和即墨瑾舟。
两人一同站在池边。
分外养眼。
可是气氛却是有些不对,甚至有些别扭。
温清泽没有接近,准备直接当没看见匆匆离开。
忽而,他瞥了一眼,看见柳辞坤抬起一条手臂,搭在了即墨瑾舟的肩膀上。
温清泽顿住脚,来了兴致。
隔着茂密草丛看着二人。
嚯,小情侣私会~
温清泽嘴角翘了起来,可这只是转瞬即逝的欢喜,因为下一刻,温清泽亲眼看到即墨瑾舟当即后退半步,躲开了。
躲开了?
他躲开??
温清泽嘴角耷拉下来:“???”
你为什么躲开?不是,即墨瑾舟你在干什么?!
两个人应该在说些什么,柳辞坤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可是离着有些远,温清泽并未听清二人的对话。
他有些失望的拿着宣纸离开了。
待到他离去,即墨瑾舟侧身看了一眼他刚刚站在看二人的地方。
“子安?你在看什么?”柳辞坤注意到了,笑着问道,将手中展开的折扇挡在了他眼前。
即墨瑾舟神色如常,语气冷冷淡淡:“没什么。”
说罢,抬手推开柳辞坤挡着自己的折扇。
柳辞坤看了一眼即墨瑾舟刚刚看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
真的没有什么吗?
他半眯起眼,看着身边的黑衣男子。
我不信,即墨瑾舟,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就是看不透你呢?
“公子。”楚宸慢跑着过来,手中抱着一只雪白狸猫。
柳辞坤一看,眼睛顿时一亮,语中染上欣喜:“子安,这就是你家的猫?”
即墨瑾舟点了点头。
“叫什么名字?”
即墨瑾舟垂下眸,如实答了:“望舒。”
“原来这就是望舒啊。”柳辞坤收起折扇,走过去打算摸一摸。
即墨瑾舟看出他心中所想,却是朝前一步,挡在了猫的面前。
即墨瑾舟:“抱歉太子殿下,这猫不喜陌生人,且喜咬人,臣怕伤了殿下。”
柳辞坤悻悻收回手,讪笑。
柳辞坤:“子安啊,没想到你考虑的还挺周到。”
他虽笑着,握着折扇的手却是收紧,连指尖都因用力而泛了白。
镇国大将军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林谦之长女林清浅,温婉贤淑,才德兼备,今,赐予储君柳辞坤为太子妃,吉日完婚。”
李公公念完。
林清浅跪在地上,不动声色的接了旨。
她叩首:“臣女接旨。”
林谦和林夫人早早了备好了嫁妆,林清浅站起身,手中拿着圣旨,她回到院中,婢女们正在收拾,冷冷的看了一眼嫁妆,没有任何话语。
她心中明白。
这日终究是到了。
可……她有些不甘。
拿着圣旨的手渐渐收紧。
好似这样,才能消磨她心中不甘。
“阿姐…你嫁人之后安浅是不是不能天天看见你了?”林安浅拉住她的衣角。
林清浅垂眸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如常:“安浅……”
她顿住,突然很想安慰安慰她,可十九年岁月以来,她从未安慰过任何人,也不会说什么能安慰人的话语。
无奈,她拍了拍林安浅的肩膀。
金银,线绦,手串,金簪,玉器,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