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温清泽,拜见陛下!”
“臣温清楚,拜见陛下!”
两人异口同声,一齐行礼。
“免礼。”帝王开口。
温清泽直起身,却是低着头。
安兴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清泽,温清楚?温爱卿当真是人才辈出。”
温志瑜:“陛下缪赞。”
“封状元温清泽为翰林院修撰,榜眼温清楚为翰林院编修。”
温清泽行礼:“谢主隆恩。”
温清楚行礼:“谢主隆恩。”
一道炽热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身上,温清泽低着头,却未敢去看。
安兴帝:“朕记得还有一位探花,为何不见?”
曹烨:“陛下,探花文安昨日在观雪茶楼行凶,现被关押至大理寺候审。”
安兴帝:“哦?那就劳烦曹爱卿了。”
曹烨:“是。”
下朝。
温清泽本想拒绝,但温清楚执意要扶着他,他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被温清楚扶出宫殿。
“温公子,恭喜啊。”
温清泽转身,是曹烨。
温清泽笑着:“少卿大人。”
曹烨后面的人是即墨瑾舟。
温清泽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几次都是即墨瑾舟的黑衣,还是第一次看见穿蓝衣的即墨瑾舟,虽然是武官官袍。
“温公子。”即墨瑾舟朝温清泽颔了颔首。
温清泽讪笑着,随后转过身来,被温清楚扶着离开。
他们没有回府,而是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都是起草诏书、修国史、撰拟祝文等的地方。
算不上重活。
于温清泽这种病秧子,正是适合。
翰林院算得上规模宏大,院中还种着迎春、探春、栀子、梧桐树,打开最中间房间的木门,入眼的是一层又一层的书籍。
“你们俩就是新来的编修和修撰?”一个人看见两人。
温清泽:“是。”
温清楚:“是。”
那人闻言,搬了一张张凳子,又将温清泽请到凳子上,他拿出来一沓子宣纸拍还有一本空白的书册摆在了温清泽面前。
“这是近日在各个诗会上收集到的诗作,将它们整理誊抄到这个书册上。”
那人又将温清楚拉走。
温清泽将空白书册翻开,又拿起宣纸,最上面的宣纸上所写诗句顿时吸引他的注意。
溪石山野当无涯,水云烟霞志心藏。
于湖左诗会,诗人不详。
骤然心悸,温清泽皱起眉,脑子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即墨瑾舟:“溪石山野当无涯,水云烟霞志心藏。”
他扶了扶额。
我疯魔了吧。
许久,他拿起狼毫,蘸了墨水,将诗句誊到了书册上,末了,他最后没有按照宣纸上写于湖左诗会,诗人不详。
他改成了…
于湖左诗会,骠骑将军即墨瑾舟所写。
大理寺牢房内。
曹文安早就醒了,他眼中晦暗,手上带着镣铐,背对着牢房门。
“哐当。”
牢房的铁门被人打开。
曹文安微微侧身,看见的是曹烨。
曹烨还穿着一身红色官袍,后面还跟着几个侍从,他背着手,走进来,脸上冷漠无情。
曹烨:“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曹文安笑了一声:“绳子是我割的,我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且听尊便。”
曹烨蹙起眉,怒斥:“曹文安!”
曹文安依旧笑着:“怎么,少卿大人是不舍了吗?”
曹烨:“曹文安,你究竟为何要杀那无辜女子!”
“为什么?”曹文安大笑着,眼神变得凶狠:“自然是因为我看不惯她。”
曹烨冷冷看着他:“曹文安,事到如此,还不说实话。”
曹文安脸上带着笑,拍了拍曹烨的肩膀:“我已为探花郎,父亲此生无憾,还不罚我?少卿大人,你莫不是不舍?”
镣铐作响,他的手有些脏,在曹烨的官袍上留下痕迹。
曹烨紧紧握住拳:“你这是在报复我,报复父亲,报复曹家……”
“哈哈哈……”曹文安大笑着,他凑近曹烨耳垂,轻声道:“兄长,我不过一个私生子,本来也不该出现啊~”
曹烨陡然推开他,他平息了心中怒火,冷声道:“曹文安,蓄意谋杀,折去探花名,拖着街头杖毙。”
“是!”身后的几个侍卫来架住曹文安。
走到牢房门,曹文安侧脸淡淡道:“曹烨,我所杀之人……”
曹烨听见他笑了一声。
“是我的母亲。”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随后取而代之的,是曹文安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烨却听得清清楚楚,袖下拳头握得更紧。
走到牢门口,温清楚站在那,好似就是在等他。
温清楚笑着和压着曹文安的两位侍卫说:“我说一句话就走。”
两位侍卫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温清楚笑着,俯身凑近曹文安的耳朵。
温清楚:“其实死的那个女子,是木家逃出的一个婢女,你之所以觉得她会与你相像,是因为那是迷香,至于你的母亲,早就死了。”
说完,他不等曹文安反应,就转身离开。
曹文安瞳孔骤缩,他咒骂着温清楚:“你这个畜牲!你会付出代价的!”
温清楚心中自嘲一声。
代价?无论什么代价,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要成为一个死人了。
曹文安离开后,曹烨就站在那里,许久未动。
他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过了好久,他回神,才走出牢房。
行刑早已结束,曹文安的尸身也被送回了曹家,走到那里时,曹烨有些惊诧。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靠在那里,天上地下,哪个家族还能有如此华贵的马车呢?
他看见一个杏黄色身影站在那里。
那人手中拿着折扇,闻声转过头。
是柳辞坤。
“臣曹烨,见过太子殿下。”曹烨连忙行礼。
柳辞坤眉间满是笑意:“曹烨,本王正好找你有些事情。”
曹烨:“太子请说。”
柳辞坤摊了摊手:“可否去大理寺一谈。”
曹烨闻言,侧身,做出“请”的动作:“太子殿下请。”
柳辞坤笑着,手中摇着折扇,与曹烨擦身而过,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行驶,很慢,故意在等着什么人。
而曹烨跟在马车的后面,步伐很快。
他不敢让太子殿下多等。
山上小屋内。
林清浅从篮筐里拿出了采到的所有草药。
“好徒儿,你不如这次直接将为师半座山挖去吧。”医圣扶额,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从篮筐里拿出草药,一脸心疼。
“若师父愿意,未尝不可。”林清浅淡淡道。
“你…”医圣皱着眉,捂住心口。
所有的草药都拿出来,陈列在了桌案上,林清浅一边看着,一边开口,语气平静:“徒儿说笑,师父莫要当真。”
医圣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随后才渡步到林清浅身后。
医圣:“怎么样?”
林清浅蹙眉:“还少一味草药。”
医圣:“什么药?”
林清浅摇了摇头,看向医圣,有些为难:“算不上草药,是药人血。”
医圣闻言一怔,沉默一刻,她毫不犹豫的从桌案上拿起个空药瓶,又取了一把小刀。
林清浅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在她要割/腕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
林清浅:“师父……”
医圣摆了摆手,却没有挣脱开,她将刀放在桌案上,拂上林清浅抓住她的手腕的手。
她语气温柔平静,莞尔笑道:“徒儿,你知道药人在何处,苗疆不是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之地,为师本就是苗疆药人,一个活生生的血库就站在这里,你何必再去那里。”
林清浅:“师父,你身子不好,再取血,反噬会……”
医圣笑着,竖起食指,打断了她的话:“无妨,死不了,这反噬的彻骨之痛又非一日两日了。”
林清浅闻言,抿了抿嘴,松开了手。
她深知,医圣虽平时看着洒脱,可若是决定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医圣见她如此,轻笑一声,从桌上拿起小刀,将手腕划开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殷红发黑,她拿起药瓶。
林清浅看着她的动作,只是开口说了一个字:“宁。”
医圣此刻唇色发白,闻言看向林清浅,笑道:“直呼自己师父的大名,徒儿,你这能算大逆不道吧。”
宁,此生之安宁。
林清浅垂眸,没有接话。
“好了。”医圣将装满血的瓶子递过来,她此刻唇色发白,脸色也不大好。
林清浅接过瓶子,只是放在了桌上拿,她取了绷带和药,为医圣宁包扎了伤口。
林清浅垂眸看着医圣那渗了些血出来的绷带,淡淡道:“师父……”
医圣宁捂住她的嘴,没让她说完。
她笑着:“徒儿,带着草药和血回去吧,这药血既能救一人,哪怕是我死,又有何妨?”
林清浅闭上眼,医圣见她如此,松开手,林清浅这才睁开眼,她徐徐站起身,将草药和药瓶都放在了一个木箱中。
林清浅:“师父,徒儿要回京了。”
医圣笑道:“路上小心。”
林清浅提着木箱,“嗯”了一声,随后走出门,下山时,她侧身,树梢枝叶交错摇曳,她抬眼看了一眼那孤独小屋。
光影透过交错树叶投射到了地上,斑驳摇曳,她手中提着木箱,转身下了山,踩过落下的树叶,发出了轻微的簌簌声。
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药山。
这里住着一位从苗疆逃出的药人。
这里住着传说中的医圣。
住着一位孤独的人——宁。
木屋内。
宁站起身,扶着桌案徐徐移到了门口,她唇色发白,脸白如纸。
月白衣袍的女子渐渐隐于斑驳光影与绿叶摇曳中。
宁轻笑着,扶着门框坐了下来,她靠在门框上,抱住双腿。
自她成为药人的那刻起,她的生死早已定格于某个时刻。
不由己,不由命,由天。
药人若无大碍,都是殁于五旬。
今年是安兴十一年年。
她生于清安十载。
“还有十年…还有十年。”她笑着喃喃自语。
“徒儿,你还有十年能见为师,为师现不过一闲人,若能救一人,十载加剧的彻骨之痛,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这种人啊,天生不该被人痛惜。”
她笑着,忽而呕出一口黑色浊血。
身上的青衣染了血。
她看着黑色浊血愣了些久,罢了,她笑了笑,拂袖擦了唇角血迹。
可若仔细看,便能瞧出她的手有些颤抖。
屋外青梧叶繁盛,唯有闲人独安宁,岁月逝千年,望尽春华,尝腻秋实。
药山离陵竹不算远,最多一日的路程。
林清浅此次一人前来,并未带任何侍女,她到药山下的小镇中打了一辆马车。
天算不上黑,马车在路上走着,车铃叮当作响。
林清浅坐在马车内假寐,手中紧紧攥着那瓶药人血,指尖也因用力有些泛白。
“太子殿下,找臣何事?”大理寺内,曹烨将柳辞坤请了进来。
柳辞坤摇着折扇,坐在了椅子上,他笑着开口:“本王此来,是为了诗会之事。”
曹烨心中一惊,直觉有些不妙:“诗会之事乃是左相木琤所为,太子殿下是觉得有什么纰漏吗?”
柳辞坤脸上带笑,他收起手上折扇,又看着折扇徐徐展开,语气不咸不淡:“曹大人办事本王自是相信,只不过是本王担心啊,这诗会背后之人,还在朝堂之上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