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点快要结束时，鱼小魅才去吃饭。因为高峰期人多，很有可能要排队，而排队期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干等着。

多浪费时间。

而且，店里吃饭的人也一定很多，吵闹且拥挤，说不定还一地的垃圾。鱼小魅不愿在那样的环境下就餐。太多人走来走去，还会撞到自己，若是有精力旺盛到处瞎跑的小孩，更是招人讨厌。

有些小孩别看他人小小一个，突然爆出的尖叫声却又巨大又尖锐，能直接把路人耳朵震得暂时性失聪。

类似的场景，鱼小魅“领教”过很多次。她更不愿意在高峰期就餐了。

所以，干脆先去做点别的，等别人吃完了饭，自己再去吃。店里的人也不需要着急忙慌做菜，质量与份量稳定些。

饭点即将完全过去，吃饭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只会越等人越少。鱼小魅去的时候，吃完饭的人会离开，后面也不会再有多少人进来。这是鱼小魅最喜欢的。

店里的人出来打扫卫生，桌子上、地上的垃圾全部扫干净，客人吃剩的碗盘也全部捡走，感觉店里一下子干净宽敞很多。这一点鱼小魅也喜欢。

座位也有了很多的空，想坐哪里做哪里，选择很自由，这件也是鱼小魅所喜欢的。

要是还在高峰期，也许能找到空的位子就不错了，哪里还轮得到挑。跟无数陌生人挤在一起埋头吃东西，多不自在。抽烟的，咳嗽的，有汗臭味的，有喷浓郁刺鼻香水的，有说话声音又大又唾沫四溅的……并且，还离自己那么近。

鱼小魅只是去吃东西，不是去饱受精神折磨。所以，人少一些真的不错。

她看了看菜单，一边看一边默默记下了感兴趣的菜作为准备要点的备选。完全确定要点的一个，是锅包肉。

好像很久之前有一个人说过，他愿意用不吃所有爱吃的美食换这辈子拥有八千万，除了锅包肉。

鱼小魅想着锅包肉的样子和味道，又去搜了图片。锅包肉外皮金黄，看上去感觉应该挺好吃。这家店的菜就有锅包肉，直接点了一份尝尝。

坐下夹的第一口，鱼小魅夹的就是锅包肉。送进嘴里咀嚼，一股浓浓的醋味瞬间直冲鼻腔，差点被这味儿熏过去。她表情扭曲，感到震惊且不可思议。

她又想起了那个说锅包肉比八千万重要的人。一方面是在震惊锅包肉竟然是这个味道，一方面是在震惊那个人钟爱锅包肉味道的程度。换作是她，她是绝对不愿意选择锅包肉而放弃八千万的。

但毕竟是花钱点的菜，鱼小魅还是硬着头皮吃了第二口，希望能适应这种冲鼻腔的醋味。说不定嚼着嚼着，就尝出锅包肉的香了呢。毕竟也是炸炒的东西，哪有不好吃的呢？

但最后鱼小魅还是失望了，炸炒的香酥味没能干过那股浓郁熏人的醋味。她只能失望地夹起里面的胡萝卜丝，细细咀嚼。

鱼小魅无意间抬起头，发现面前坐了个男人。他就隔着桌子，双肘放在桌面上，看着她，距离又不至于感到被冒犯。

“不喜欢锅包肉？”男人看着她问。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本地人。

“可能我这份放太多醋了。”鱼小魅没有直接说喜欢或者不喜欢，直接归到菜上面。

“看你吃，感觉你不是很喜欢。”男人说。

“你是本地人？”鱼小魅问。

“我是本地人，”男人说，“你不是？”

鱼小魅没有回答他，专心吃饭。

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并不认识。她拒绝多交流什么。但好像，他挺热情。她感觉自己貌似不是很抗拒这个男人。

饭菜份量真的很足。鱼小魅从来没见过这个价格有这么多份量的东西。点的东西不算很多，量却很多，估摸着是要吃不完。

男人依旧没走，还是坐在她对面。店里那么多空位，偏要正正坐在她对面，难不成男人是专门找她来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男人问。

“做什么，吃饭啊还能做什么。”鱼小魅说。

“不是说你现在，是，你到这个城市做什么？”

听到男人这么问，鱼小魅难得地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对方眼睛。看来，他已经基本确定她不是本地人了。

“我不能来？”鱼小魅问。再一次埋下头吃饭。

“我叫卢青人。”男人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哦。”鱼小魅只是简单应了一声，没有多透露什么有关自己的信息。

她以为卢青人还会继续说些什么，结果他只是识趣般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对面坐着，不再直挺挺注意她吃饭，而是望向别处。

不过，他好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是要等她吃完饭吗？

她终于吃完了饭，准备离去。

她没想到，他跟着站了起来。好像是要跟着她，但也不像橡皮糖一样紧紧贴着令人生厌，状态随性自然。他始终与她保持她觉得合适的距离。也可能是他知道她不认识他。他不想引人反感。

走了一段路。她确定他是在跟着她的，并不是单纯同路，问：“你要往哪边走？”

“我？我……随便走走。”卢青人抹了一把额头，抬头望望天。

“你要给我当导游？”

“也不是不可吧。”卢青人如释重负般，好像一个局促又不知道怎么办的人终于接到了能做的任务一样心安。

反正他是本地人，对路况以及风土人情是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不用问他也愿意跟鱼小魅在一块儿，即使是单纯地走走。

他们聊起天来。卢青人给鱼小魅讲了当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跟普通朋友一样聊天。虽然才第一次见面。她感受到他的真诚坦然，心里一边评估一边用合适的方式对待。

他发现她思维活跃，脑子里有很多奇思妙想，观点奇特，令人耳目一新。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也许是个好人。没有矫揉造作的说辞，也没有任何期望得到回报的迹象。

鱼小魅选择告诉他，自己的家乡是哪里，以及到此地做什么。她虽不是本地，却在若干年前忽然对此地有种莫名的执念，觉得一定要来这里一趟。或许是为了遇见谁，或许是为了看看不一样的风景，逛逛这里的街道，吃吃当地的土特产，单纯来呼吸这里的空气……

鱼小魅对卢青人说，这里的空气没有自己家乡的湿润。但是听这里的人说话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好像自己上辈子就是这里的人。虽然在这个地方并没有认识的人。只是从别的地方得知，好像有很久以前的同学报了这里的大学。

“你毕业了吧？”他问。

“是。”她说。

“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她也看不出来他究竟几岁。很大可能比她大。

鱼小魅没有问卢青人的年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懒得问还是感觉问得不是时候。

卢青人说这里的早市很热闹，东西又多又便宜，无数新鲜现做的当地特产小吃，早市烟火气十足，可以逛一逛。

他给她介绍了一些当地小吃。基本都是他认为不错的。他在说，她在认真听。她说，她会去看看。

卢青人给她推荐了几个地方的早市。她一一记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以为还是半夜，拿起手机看时间，其实已经可以算作清晨。如果现在还是夜短昼长的时候，也许天早就亮了，甚至已经能看到金灿灿的刺眼阳光。

那种阳光能彻底将人刺醒，强行催人起床。若是逆反它继续闷头睡，会莫名烦躁。即使遮住了眼睛，也会继续刺身上别的地方。

可现在不一样。天还是黑乎乎的。鱼小魅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并没有“强行开机”起来。她重新阖上眼睛。若是能再一次睡着，就等到下一次自然醒吧。

大概过去十分钟。结果是没睡着，困意已经休息至基本消灭。她选择起床。

是不是起得比摆早市的人还早呢？

这个时候，他们都还没出摊。

鱼小魅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一晚睡的不是自己的床，而是异地的床，才导致早醒。

她等待时间的过去。天会逐渐亮起来。

无所谓。只要不下雨，都没关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天很快就亮了。好像就这么一分钟的时间，直接从黑夜瞬间变成了白天，让人感觉特别的快。

等待黎明到来的时刻轻松且迅速。好像什么也不用努力就能够迎来黎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总之一定会得到那一时刻。

天刚蒙蒙亮与完全天明交替之时，鱼小魅出了门。

她一边看导航，一边寻找卢青人推荐的早市位置。他说过几个早市，鱼小魅选择一个最感兴趣的前往。还有一点，这个最感兴趣的早市离自己最近。

到早市去吃东西。把早市的食物当作早餐。一半是填肚子，一半是看看当地特色。

卢青人说得没错，早市烟火气十足，很热闹。鱼小魅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人在逛。摆摊人的吆喝，市民的拥挤，新鲜食物冒出的热气……

鱼小魅融入了早市之中。一路看过去，全是吃的。金黄的，白色的，条形的，圆形的食物全都有。

她挑了几种感兴趣的食物问价格，瞬间有点惊喜，这也太便宜了。像那个条形的，金黄金黄的，比成年男性手臂还要粗的油条才一块钱一根。

好大的一根。

自己家乡的油条可没有这么大，并且一根还要两元。

鱼小魅买了一根这里的油条，尝尝这边油条的味道。

又看到白白胖胖的大肉包，有两个拳头这么大，才两块钱一个。这个大小，这个用料的肉包，她算了算，在自己家乡起码要六元打底。何况家乡还没有这么大的肉包，比这个小的至少也要三块。

鱼小魅干脆买了一个。

一根这么大的油条，一个这么大的肉包，再喝点水，已经够作早餐了。

可是早市上还有好多没看，还有好多感兴趣，还有好多想买。

大烧麦，刀削面，鸡蛋汉堡，韭菜盒子，煎饼果子都好想买啊，可是不可能吃得下。东西种类多，分量多，什么都好大个，估计只吃其中一种的一个，再送点喝的东西就够撑了。

那些现做的煎炸食物滋滋冒油，香气扑鼻。怎么能那样香呢。那些东西又大个又便宜，最贵的也不超过三块钱。

鱼小魅再一次对比家乡的物价。若是在自己家那边，没有十几块钱别想吃饱。

她走马观花地看，与一个又一个人擦肩而过，在一个又一个小摊前面经过。

一边慢慢走一边咬手里的大肉包。新鲜热乎，好吃。

不经意间与一个人四目相对。鱼小魅一下就认出来了，那个跟自己四目相对的人正是卢青人。

那么巧，他也在这个早市。彼时的卢青人，刚从老板手里接过一个胖乎乎的大包子，正把用来付款的手机放进口袋。

不知道是谁先打的招呼。他们不算朋友，不算熟人，更不算感情深厚的故人，发现对方时，谁都没有尴尬的感觉，是那样自然。

原因也可能出在他身上。他是当地人，有着当地人的随和自然，好像随便面对哪个陌生人，都能唠上几句。

自来熟。

这在鱼小魅身上，是不可能的了。

她只是朝卢青人点点头，给个回应，告诉对方自己还记得他，告诉对方自己看到了他。

卢青人无所谓。接收到她给的信息就足够了。

“这家包子很好吃，我基本天天买。”卢青人举起手里拎的包子，示意给她看。

“是吗。”

“对，我跟这家老板也算很熟了。”他说。

他们在原地面对面停留数十秒。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没有任何拘束的感觉，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然。他随和，她亦配合。

“我得走了，司机还在等我。那边的油炸糕味道也不错。”他指着一个方向。

鱼小魅下意识往他指的方向看去，很快又转了回来。“好。”她说。

“再见啊，妹子。”他似乎脱口而出，就像说你好、谢谢那样顺口。

她望着他的离开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慢慢吃着东西。只有坐的地方，没有桌子。

直到吃完，早市也还是热热闹闹的景象，甚至到了热闹的鼎盛时刻。早饭时间还未结束，一波又一波的人来到此处，走走逛逛，络绎不绝。

鱼小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