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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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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六百里急递走了三天到聂州,又花两日送到正在救灾前线的陆烬轩手上。

陆烬轩不识字,让夏公公给他读信。同日,他的回复从聂州出发,六百里急递司礼监。

又过四天,这封急递送抵京城。

司礼监收到信后不久,元红从司礼监值房到内阁值庐,亲自与当值阁员商议,使户部拨十万两白银解送聂州赈灾。

邓公公则出宫去寻约了温立庆与宋灵元在百花园聚会的白禾。

前些日,白禾见过白煜之后也去找了宋灵元。毕竟户部是林阁老的地盘,他打着结实宋灵元的旗号拿着阁老的手信过来,最后只见自己父亲不见宋副史不是很奇怪?

而他在此之前与白煜的交谈,只要白煜那方不走漏消息,没人会知道他是去请教白煜了,而只会以为他是寻机与父亲见面,父子间“冰释前嫌”。

冰释前嫌?

怎么可能!

原白禾已死,没人能代他去原谅白家人!

白禾不过是嘴上哄哄人罢了。

他们劝白禾的一句话很有道理,父子关系难以切割,白家是他天然的同盟。白煜并非蠢货,他在户部多年的经验是有用的。

白禾对执政一窍不通,无一天的经验,白煜则是实打实在户部做了几年主事的。白禾一下子就被林阁老等人对税制改革后朝廷可得到的益处描述所糊弄住,对新政心向往之。白煜却对上至朝廷中央,下至黎民百姓的正面、负面影响都能一一分析、陈明。

内阁、司礼监那些人做官各个比白煜厉害,懂得比他多,但他们不会完全对白禾说实话。包括依靠捡漏得皇上青眼的邓义。白禾不知道邓义哪些话为真、哪些为假,可他意识到了邓义的挑拨之意。

既然无人可信,他为什么不来找原白禾的父亲?

谁都有可能盼着白禾死,害白禾,唯独与之血脉相连,有连坐之险的白父不愿见到白禾出事。

白煜选择了站队皇帝,其所言大抵是真的。

之后白禾便拿着从白煜这儿听到的见解去见宋灵元,向他讨教他那份策论。

宋灵元也是好糊弄,只知道白禾是白主事之子,参加了今科科举,完全没探究过白禾凭什么能知道户部奏疏的内容,知道他写了一篇改变税制的策论。

“唉,立庆,我如今才知你当日的话是对的。”宋灵元喝了酒就开始放纵所言,这些日子以来在户部的风光麻醉了他,使这个官场新人飘飘然。“户部本就是算账的地方,厘清这些账才能厘清天下的事。立庆,多谢你点醒我!来,咱们干一杯!”

温立庆笑着与他碰杯,“哪里哪里。”

“我在户部算了一个月账,还真教我厘清了税赋的事。”宋灵元十分骄傲、高兴,“没想到我的文章当真得到尚书大人看重,你们知道吗?户部上奏内阁的那份奏疏,撰写时我也在场。那里面也有我的份!”

白禾捧着茶杯,大夏天里捂着手,冷眼旁观一个官场新人的意气风发。

这会是原白禾寒窗苦读,一心所求的未来吗?

兴奋的宋灵元又转向白禾,“白公子,你说你从伯父那里听说我写了这文章的事,我这、这个事已经传到户部之外去了吗?”

未对宋灵元说出实情的白禾点头,浅浅笑起来,举杯道:“宋大人之才,朝野皆知。我正是听闻了你的才学才央我父亲带我去户部寻你,向你请教。”

“哎,不敢当不敢当。”宋灵元连忙摆手,“我虚长你几岁,白公子若是不弃,也可与我兄弟相称。”

白禾很给面子,拱手:“宋兄。”

“哈哈,白弟。”宋灵元还礼。“今日我休沐,咱们兄弟三个不醉不归!”

温立庆沉默地闷了口酒,望着白禾颊边的酒窝出神。

白禾请二人喝酒,自己却没喝上一口。宋灵元一直情绪高涨,温立庆则显得有些沉默。

特意换了常服出宫的邓义找来百花园,打断了白禾与二人的聚会。

“公子。”邓义行礼后说,“您家里有急事,请尽早回去。”

邓义不敢用命令口吻,只能委婉请白禾早点回宫。

白禾问弦歌知雅意,当即向温、宋二人告辞。

白禾离开后,酒没喝尽兴的宋灵元大着舌头说:“立、立庆,白弟可、可真是个妙人啊。”

温立庆脸色有点不好,追问道:“如何妙?”

“他虽没高中做官,却颇有政见!”宋灵元啪地把酒杯拍在桌上,欣然说,“日前他来寻我讨教文章,就是我那篇论征税纳赋的策论,他竟能想到由官府下乡征收能够加强官府对地方的掌握……太厉害了!难怪咱们户部在写奏疏的时候要提出这一条。原是有这样的目的。”

温立庆忍不住笑了下,“白弟一直颇有见地。若不是……”

“唉,白弟下次定能高中!你也是。”

“那就承灵元吉言。”温立庆笑着与他碰杯,仰头猛灌一大口,放下酒杯时却掩不住脸上的失落与苦闷。

“白弟生得也好看,不知日后要娶什么样的美人。”宋灵元在旁嘀嘀咕咕。

温立庆狠狠捏住酒杯,自嘲地轻声说,“没那个机会了……”

*

回到宫中,刚迈进帝王寝宫就有宫人来报,三皇子来了,称是要见白禾。宫人不敢把皇子挡在寝宫门外,于是自作主张把人引去了偏殿。

邓义说:“侍君先去见三殿下吧。奴婢去司礼监向元总管回话。”

白禾不解的瞥他一眼。

邓义将一沓奏报呈到他手里。

白禾收了东西,兀自走向偏殿。

一进门就看见小皇子在拨弄桌上的茶壶茶杯,自己和自己玩儿。伺候的宫人见白禾进来,忙行礼问安。

小皇子很懂事,也从凳子上跳下来,“侍君娘娘安!”

白禾脚步一顿,受了小皇子这个对待长辈的礼。他向宫人抬手,“三殿下请起。不知殿下来找我是何事?”

小皇子左右瞧瞧安静如鹌鹑的宫人们,等白禾到桌边坐下就扒着他大腿趴到他身边,脆生生说:“请侍君娘娘帮帮大皇兄。”

大皇子?

“大殿下出事了?”白禾蹙眉看向四周侍立的宫人。

回答白禾的是小皇子,“大皇兄被他母亲慧娘娘打了!”

三皇子在地上蹦了蹦,激动地说:“我都看见啦!大皇兄身上好多青青紫紫的,我问嬷嬷,她说皇兄这样是被打了。”

断奶的皇子们共同居住在外宫一座宫殿,日夜相处,难免会看到对方的身体。三皇子年纪小不懂事,藏不住话。

“我问大皇兄是谁打他,他开始还不肯告诉我呢。我花了好几天的糖才问到,他说是慧娘娘弄的。”小皇子甚至趁机告了个状,“大皇兄说好痛痛,他不敢跟人说,我就想来告诉父皇。”

他左右瞄瞄,拉着白禾袖子扯了扯,超小声说:“可是我好怕父皇哦……侍君娘娘可以帮我跟父皇说吗?不要让慧娘娘再打皇兄啦。”

白禾冰冷的目光直视伺候三皇子的宫人:“三殿下所言可属实?”

宫人们啪啪跪下,“殿下童言无忌,请侍君恕、恕……”

“我只问,大殿下身上是否有被打的伤痕!”

宫人们面面相觑,而后说:“奴婢们是伺候三殿下的,不清楚大殿下的情况。”

白禾直接摔了杯,把懵懵懂懂的小皇子吓了一跳。

“叫元红即刻来见我!”

用不着白禾传唤,元红已经在来寝宫见他的路上了。

片刻后,三皇子被宫人带回住所,元红来到白禾面前。

元红双手呈奉着聂州来的急递边行礼边说:“聂州那边,皇上的谕旨,令侍君即日出发去聂州。”

白禾愕然之后是惊喜,他慌忙取过信阅览。

陆烬轩大字不识一个,信当然是由夏公公执笔的,不便为外人道的话信里一个字没提,其内容也简单直接,除了元红说的那句话就只说雪花散的票拟继续压着。

“奴婢已去内阁沟通,户部将拨十万两白银到聂州,助皇上赈灾。以押运这批官银的名义,侍君可多带些侍卫,同朝廷押运的队伍前往聂州。一路上有朝廷官员照拂,侍君这趟路也好走些。”元红说。

意思是,白禾将以押运赈灾银的名义前去聂州,路上花销朝廷报销不说,沿路还能得到各地官员接待,使一路的路途好走,顺带能享些好处。

同时这十万两白银数额虽不多,却是从国库仅剩的现银里抠出来的了。林阁老指着给皇帝卖好,一点不推脱就让户部放了款,这会儿十万两官银差不多已经装箱上车了。

能够去见陆烬轩,白禾心里比春风正得意的宋灵元更开心,他眼里透出喜悦的色彩,原本要训斥元红的话被咽下。“元总管,方才三殿下来向我告状,慧妃恐有虐打大殿下之嫌。”

“这……皇上下令后宫禁足,慧妃娘娘在内宫,殿下们在外宫,慧妃娘娘是见不到大殿下的吧。”元红第一反应是辩解。

白禾道:“大殿下生辰宴那日不是见得到?我记得那日慧妃一直在大殿下身边,抓着他。”

元红额头冒汗,低头认错:“是奴婢失职,没管好宫人,使他们疏于对皇子殿下的照料。奴婢回头就去查此事,狠狠罚这些没照料好小主子的奴婢!”

白禾不管内廷怎么管理宫人,他只管如何处置皇帝的后宫。“若是慧妃所为,虐打皇嗣是大罪,便是妃嫔也逃脱不了罪责。将她再投入诏狱醒醒脑,待皇上回来处置。”

元红心下一惊,惊叹于白禾的“狠”。

二进诏狱,慧妃肯定废了。

可如果反对,元红又能以什么身份立场反驳呢?

白禾没有命令北镇抚司,把人关进诏狱的权力?

他当然没有。

但他拥有帝王的宠爱啊!

没看到皇上离不得侍君,要把人叫到聂州伴驾吗!

何况慧妃本就是因为要办大皇子生辰宴,由白禾做主从诏狱放回宫的。

元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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