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揽星呢，可有那样的心思？”

洛清棠问着，朝水漾和水纹看去。

水纹看了水漾一眼，然后回话道：“小姐，揽星好像喜欢二少爷。”

闻言，洛清棠垂眸微微一笑。所以说，揽星说的话未必是可信的。

可揽月已死，难以对证，只怕祖母也难办得很，就看王姨娘是否甘心被谢氏如此算计了。

洛清棠示意那两个丫头过来，低声与她们说了几句，她们二人面带正色，点头表示会意。

水漾留在屋里服侍洛清棠洗漱安歇，水纹出了屋，又出了院子去办洛清棠交代的事。

红榴院内，洛涌一进正房就回转身掐住了谢氏的脖子，微眯的眼睛透着阴鸷之色，冷声道：“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被卡住了脖子，谢氏自是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叫声。

冯妈妈吓得跪下，伸手想推开洛涌，又不敢，嘴上喊道：“老爷，不关夫人的事，是奴婢自作主张，不关夫人的事。”

洛涌见这婆子还敢替谢氏求情，恼怒地抬脚朝她踹去，吼道：“滚出去。”

紧接着，他将谢氏拖到炕前，将她甩在炕上。

冯妈妈连滚带爬出了正房，冲着廊下吓得畏畏缩缩的丫鬟们说：“去，赶紧去把二少爷叫过来。”

冯妈妈担心大老爷真把夫人给打死了，只有二少爷能救得了夫人。

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动，冯妈妈恼道：“死丫头，还愣着干嘛，春红，你去。”

春红被点了名，只好跑出院子去找洛楚睿。

屋内，洛涌怒气冲冲地指着谢氏道：“叫你办点事，你还存着私心，我就两个儿子，你让文哥儿没法过继到二房去，存的什么心？”

谢氏见洛涌的手指就戳在她眼前，怕他一巴掌扇过来，往后缩了一下，惊恐地说道：“二房断了嗣，洛府不都是我们大房的了。文哥儿是老爷您的亲子，您舍得让他给洛康磕头？”

洛涌抬脚踹了一下谢氏的腿，“你这个蠢妇，如若二弟不过继文哥儿，可以去大兴族里抱个孩子回来，或者过继浙江林家、刘氏娘家的孩子也可以，怎样竹秀堂那老太婆也不可能让二弟断了香火。”

谢氏错愕。她确实并未想得那么深远，因想着利用今晚的家宴在刘氏吃食里下毒，没有深思熟虑就做了决定。

她脱口道：“过继浙江林家或是保定刘家的孩子，老太爷怎会答应？”

“父亲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谢氏哑口无言。洛老太爷并非拘泥于世俗规矩的人，且向来顺从林老夫人，若是林老夫人执意要过继林家或是刘家的孩子，洛老太爷应当不会反对。

洛涌见她这副模样更来气，厉声质问道：“你这蠢妇，竟敢在老太爷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动手，还弄出人命来，那可是文哥儿身边的大丫鬟，你就不怕老太爷疑心一查到底吗？”

谢氏坐起身来，怯声道：“我只是叫冯妈妈去吓唬了她一下，哪知她竟会投缳自尽。”

洛涌眯眼，“不是你指使下的手？”

谢氏忙摇头，“老爷，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下这个手。”

洛涌哪里信她，阴冷的目光直盯着她看。

这时帘子被人从外头掀开，洛楚睿走了进来，面带慌色。可一进屋见谢氏安然无恙地坐在炕上，他松了口气。

洛涌转身看他，问道：“你过来干嘛？”

洛楚睿自是不能说谢氏的大丫鬟担心洛涌把谢氏打死了，把他给找过来，说道：“这都出人命了，且章奎与祖母房里的大丫鬟私会，我自是担心，过来问问父亲与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死了个丫头，他倒不在意，只是那章奎是章管事的儿子，父亲曾说过将来他入仕会让章奎跟在他身边，可那小子行事这么不小心，他哪里还敢用。

洛涌不耐烦道：“回你院里睡觉去，要是让老太爷老太太知道你跑这来了，又要多想了。”

洛楚睿见洛涌不愿与他多说，心中自是不满，可他知他今年未能中举，父亲颇为失望，若是他中了举，父亲也许就会让他参与商议大事了。

出了红榴院，他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跑了过来，说道：“少爷，大少爷从王姨娘院里出来后，被老太爷叫去了。”

洛楚睿听了，面色更加难看。这府里无论是祖父还是父亲，都不把他当回事，就只因他未能中举。

他忽想到洛楚文身边那个叫做揽星的丫头对他有心思，于是问道：“揽星还在大少爷院里？”

那小厮点头，“在的，王妈妈叫她呆在院里，不许出去，说明日老夫人要叫她去问话。”

洛楚睿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然后急步回他院子里，叫来大丫鬟飞燕，交代了几句。那丫鬟面色异常，应诺去办事了。

……

亥时，双响胡同别院正房仍亮着灯，屋子里很暖和，两盆火炉都烧得旺旺的。秦沐半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火光映得那张俊容更为光泽如玉。

门帘外，许成通报：“六爷，桑先生来了。”

秦沐头也不抬，淡道：“让他进来。”

桑保元进了屋，离罗汉床两三步远站住了拱手施礼。秦沐目光仍在书上，问道：“如何？”

“宋荣传了三小姐的口信，说是无事。可宋荣说洛府今晚确实出了事。”

桑保元将洛府今晚出的事简明与秦六爷说了。

秦沐淡道：“人没事就好。看来洛清棠将计就计，想来个人赃俱获，不料大房谋求得太多了，局面反而复杂起来。”

说着，秦沐翻了一页书，“你说，这是谢氏还是洛涌想出来的馊主意？”

桑保元说：“洛涌若想洛家二房断了嗣，过继他的庶长子，不应该让庶长子的生母当替罪羊才是。”

秦沐微微一笑，“娶妻纳妾，一屋子女人拈酸吃醋、明争暗斗，必定平添事端，家宅不宁。秦家老祖宗看得透，所以才立下了那条家规。”

桑保元向来看不惯大户人家娶了妻后还纳好几房妾室，附和道：“秦家老祖宗看得深远。”

秦沐终于朝他看去，似笑非笑道：“桑先生并未娶妻，倒是挺有感触。”

桑保元见六爷似乎心情不错，不由大胆也戏谑道：“六爷不也没娶妻吗？”

秦沐淡淡一笑，“迟早还是要娶的，不然老太太非唠叨得我回不了家了。”

闻言，桑保元眼光微闪，微抬眸看了秦六爷一眼，一犹豫，欲言又止。

秦沐见这老家伙装模作样，淡声道：“什么事？”

桑保元只好说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洛三小姐的婚事颇为不易。”

点到为止，桑保元垂下眸来，不说话了。

秦六爷多智如近妖，且他那句话并不难懂，秦六爷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秦沐凝目看了桑保元一会，目光转回到书上，淡道：“没事就出去吧，别打扰我看书。”

桑保元躬身拱手，走出去了。

紧接着许成走了进来，只见秦六爷虽拿着书，但眼眸垂着，另一只手轻轻弹着床面，明显是在想事情。

许成怕惊了秦六爷的思绪，不再走近，也不吭一声，等着秦六爷回过神来。

半晌，秦六爷忽轻声道：“这样的话，未免不是趁火打劫。”

然后他瞥了许成一眼，“什么事？”

许成便走过去，说道：“隐卫打探怀远侯府里的消息，听到怀远侯府里的下人在谈论一件与洛三小姐有关的事。”

秦沐闻言，放下书，看着许成。

见状，许成继续说道：“谢老太君有意跟洛府提亲，求的是洛三小姐，配的是怀远侯府里的庶子。”

秦沐一怔，然后轻声一笑，说道：“是吗？”

许成抬眸看了一眼秦六爷嘴角微泛起的一丝笑意，不知六爷是什么意思。

如若是其他事，他倒能猜出秦六爷几分心思，可洛三小姐的事，他没有把握。

也不知秦六爷知道谢老太君有这个想法，是觉得谢老太君异想天开，还是毫不在意。

许成试探道：“六爷，要不要查一查谢老太君想给怀远府里的哪个庶子求娶洛三小姐？”

秦六爷敛起笑意，冷声道：“知道是哪个又如何？那个老太君一生顺遂，享尽富贵，便异想天开起来了。”

许成垂下眸来，心中暗想，原来六爷是这个想法。

他等着秦六爷吩咐，给洛三小姐报信。

不料秦六爷又拿起了书，淡道：“出去吧。”

许成一脸疑惑地走出了屋，站在廊下挠了挠头，不明白六爷为何没有任何吩咐。

来报信的隐二在外头侯着，见许成出来，忙问道：“六爷有什么吩咐，可要我去找桑先生？桑先生应该没走远。”

许成挥手，“六爷没吩咐，你去歇着吧。”

屋里，秦沐虽盯着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半晌，他将书丢在鸡翅木几上，微微一笑轻声道：“如若老太太知道我有这个心思，非受惊吓不可。”

别说洛老太爷、林老夫人与洛二老爷未必同意，只怕洛清棠也不乐意。

他若要达成这桩事，颇为不易，须得花费些心思和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