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羽将几套精致素雅的衣裳送给“叶落央”。
这些衣服不只是单纯的衣袍,还具有一定的防御能力,由某些蕴含强大灵力的材料所制。
在幽云宫生活的那一个多月,御凛曾为叶长珩定制了几套法衣,最特别的一套是采用嗜血玄蟒的鳞片所制,水火不侵,亦能免疫雷电与冰霜攻击,是一套非常强大的法衣。
叶长珩穿过两次后,才偶然从儿子口中得知,御凛为了给他做这套衣裳还拔掉了自己的鳞片,心中百感交集,便将法衣搁置在幽云宫处。
此时这套法衣兜兜转转,又回到他的手上。
晨光熹微,云雾缭绕,虫鸟皆起,微风轻抚云隐峰顶的竹林,发出沙沙作响。
今日又到了御凛魂降心魔身上的日子。
每次魂降到这具身体之上,都会发生明显的排斥。而且司徒羽经历过的事情也会疯狂涌向脑海,巨大却无用的记忆令御凛眉宇微蹙。
新涌入的记忆蓦地定格在一袭白衣的少年身上。
“拜见师尊!”少年冷静如山间流水的声音在耳畔掠过。
御凛知道这是心魔收的徒弟,当那副熟悉的面容略过脑海时,他勾唇冷笑,对心魔的目的一清二楚。
——可惜赝品并不能激起他的痛不欲生,只会激起他的杀意。
御凛心神一动,顷刻间,身影如闪电般移动到洞府旁边的竹苑,那是司徒羽安排叶落央住的地方。
不大不小的院子中,白衣少年对炼丹炉愁眉苦脸,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外袍,墨色的鳞片在衣袖、衣领、袍角处绣织成莲花的形状。
远看清雅朴素,近看感受到法衣散发的强大灵力。
那是御凛赠与叶长珩的法衣。
御凛眼神微冷,哪怕这人穿着法衣之时给了他莫名的熟悉感,但心中的暴虐却似狂风骤雨般令他想大开杀戒。
他的实力虽被天道和魂降的排斥所影响,只有化神的修为,但对付筑基期的人还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瞬息之间,两道泛着雷电寒光的铁链法宝如灵蛇出洞,卷起狂暴的疾风,向院子中的白衣少年袭来。
白衣少年在瞬间便察觉到不一样的灵力波动,足尖轻点,身形在铁链中穿梭自如,好似轻盈的燕子。
“不像是筑基期的人,至少有金丹期的水平……”御凛面色冷峻,只见一把白光四溢的剑出现在少年的掌心,
他凝神一看,发现是一把仙器。
在御凛琢磨如何杀死这个酷似叶长珩的白衣少年时,叶长珩已经将寒光四射的铁链引到竹林之中。被铁链碰过的绿竹便如火遇水一般,瞬间被灭得无影无踪。
但这片竹林还是为叶长珩争取了一些时间。
他迅速飞至高空,带着巨大灵力的一剑劈下!
四周的竹林被巨大的气流所冲击,落叶纷纷,法器在这一刻被剑气撕毁。
叶长珩终于有时间抬眸看向袭击的来人。
只见竹苑屋顶之上,站着一位灰袍老者,明明模样与师尊相同,但气息却极为不对,好似走火入魔一般。
叶长珩眼眸微敛,惊鸿剑悬浮在他的身侧,蓄势待发:“你不是师尊,你是谁?!”
御凛没回答,而是双手画符,从万里无云的天际之中引来了阵阵雷电。
天空转瞬间变为灰暗,而雷电如箭雨一般无差别地攻击竹苑的一切。
轰隆隆——
宛如无数巨石相撞的雷声随之而来,炼丹炉和竹屋已在声势浩荡的雷光中化为齑粉,随风而逝。
——对方不想交流,并且想要他的命。
这是叶长珩得到的信息。
他眼神冷冷一眯,以剑护体,四周形成白色的保护罩。
雷电打在保护罩上,不一会儿便产生裂缝并隐隐发出咔嚓的声响。
但保护罩中少年一动不动,好似束手无策一般,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一般人可能会以为白衣少年在等死,但御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因为记忆中的某个人也是这般喜欢骗自己,等到他放松警惕之时,就会给予他致命一击。
果然下一刻,在雷电攻击下的白衣少年突然解开保护罩,身影快若闪电,银白长剑直直对上他的心脏!
御凛早有察觉,雷电在手心涌动化为紫光长剑,剑身与迎面而来的白光相撞,二者在剧烈的摩擦中发出“铿锵”的清脆声响。
在剑刃相接的那一瞬间,二人的距离近得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少年黑眸宛如极寒雪山上化不开的冰雪,面色沉稳,背脊挺直,没被化神期的灵压所震慑。
明明是化神对战金丹这般悬殊的打斗,但少年好似对此司空见惯了一般,神色泰然自若。
御凛的视线再往下,只见少年的腰身挂着一枚羊脂白玉玉佩,形状极其眼熟。
一瞬过后,两个人的身形拉开了不远的距离,都奈何不了彼此。
御凛因为玉佩终于开了口:“你不是简单的金丹期修士,你的真实实力是元婴?化神?”
他以为玉佩是这少年从叶长珩手中得到的,对方可能认识叶长珩,或者是叶长珩的亲戚,所以在不知道真相之前,拼命克制自己的杀意。
少年嘴角微勾,被雷光映照侧脸显得冰冷无情,“不,我目前确实只是个金丹期修士。你到底是谁?”
他没回答叶长珩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玉佩是谁给你的?”
对方低沉的声音暗藏迫切,连叶长珩都无法忽视,脑海迅速闪过什么,最终选择回答道:“是我的。”
御凛怔住一瞬。
——就是现在!
霎时惊鸿剑冷光一闪,叶长珩身形暴起,将走神的御凛打落空中。
眨眼间,锋利的剑刃便没入他的胸口,迅速渗出血迹。
雷电雨随之骤停,天空瞬间变得晴朗。
叶长珩身上的法衣为他抵挡大多数伤害,导致衣服已有些破损。而他的脸上有几块被雷击中所造成的焦黑,但即便如此,少年的神色也未曾改变,依旧沉静稳定。
“你到底是谁?”叶长珩冷声道,手执惊鸿剑抵在御凛的心脏。
明明这少年看着才十六七岁,但熟悉的眼眸和清冷的神态,却与记忆中某个人渐渐重叠。
加上那个玉佩……
御凛心中一颤,只觉得沉寂已久的心不可节制地跳动起来。
他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发动那个令他心灰意冷的同心契约。
他每年春日都会魂降心魔身上,每一次都会发动同心契约,但无一例外,契约如沉没海水的石头一般,没有一丝回应。
让他渐渐失去希望,又变得和在天玄山和被封印在下界时一般,无助而绝望。
——这一次的结果,会是什么?
*
云隐峰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附近山峰弟子以及峰主的热议。
“师兄,发生了啥事呀?”
“好像有两个高人在打架,好想去围观……”
“掌门设置了结界,你进不去山。”
掌门带着几位长老飞往云隐峰顶,顺手在整座山峰落下结界禁止外人进入后,才缓缓落地。
他们一眼便看到太上长老的新弟子拿剑指着狼狈倒地的太上长老。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皆是匪夷所思。
太上长老闭关前便已是大乘期的修为,可这新弟子左看右看也只是筑基期,如何能打得过太上长老?!
掌门也不想冤枉新弟子,于是咳嗽一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两个人打得浑身跟乞丐似的。
叶长珩没将剑松开,剑下的太上长老却主动为他在众人面前解释:“我修炼之时走火入魔,多亏了徒弟唤醒我。”
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仿佛在竭力抑制自身的情绪。
叶长珩一怔。
他情不自禁移开剑,心中有许多疑惑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原来如此。”掌门了然,还好没误会了新弟子,“此处已被夷为平地,师叔祖打算如何?”
御凛捂着伤处站起来,“你们先走,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掌门见事情已经化解,便和几位长老一起离开,只是心中对那两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仍然感到疑惑。
他临走之时,也撤下结界。
此时的云隐峰山顶除了苟延残喘的竹林和洞府,其他已被夷为平地。四周宛如被火焰燃烧过的废墟,飘散着烧焦的气息。
叶长珩见掌门他们已经离开,再回头时衰老的灰袍老者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轻俊美的男人。
长发披肩,琥珀色的双眸,黑衣如墨,带给他一种熟悉的悸动。
琥珀色的双眸,莫非是……?叶长珩心绪翻涌。
御凛的身体和心脏都在颤抖。
方才同心契约给予了回应,契约的另一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长珩!”
他顾不上胸口撕裂的疼痛,想疾步走去紧紧拥抱他,但对面的少年反应却冷淡至极,甚至以剑相抵,令他硬生生停下步伐。
“叶长珩?”御凛瞳孔微缩,似是难以置信。
而结界被掌门撤下后,终于能上山的叶御星终于飞上山顶,结果看到了狼狈的少年以及受伤的御凛。
“爹爹……哥哥。”叶御星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日是爹爹来下界的日子,而且爹爹也碰上了哥哥,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怎么不对劲?!
叶长珩从二人相似的面貌中猜出了大概。
他的嘴唇紧抿,还是如实表达自己的看法,“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叶长珩。你们可以理解为有两个相似的时空,而这个世界的叶长珩已经死了,我从另一个时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