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就要有栖川办些杂事的命令……这些点滴细节正在让商陆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张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其实张航才是在照顾人的那个？”

“是不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我懂你，兄弟，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懵了。”王曜华扭头又朝商陆笑了一下。

蒲薤白看到两个人的隔空互动，终于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商陆的手机屏幕，发现两个人已经聊了好久，尽管都是关于张航和有栖川的八卦。他看完了所有的对话，察觉到很违和的一点，于是抓起商陆的手机给王曜华回复道：“那张航的妻子又会怎么想？有栖川明显就是对张航有非分之想的gay吧？”

王曜华又朝蒲薤白点点头，紧接着发来消息：“所以琪琪一直过得不怎么开心，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努力让丈夫只爱自己一个的可怜人，有栖川就是那个靠柔弱又能干的形象来蛊惑她丈夫的男小三。”

“所以说，张航就应该和有栖川彻底断了联系吧，这样才算是对自己的妻子负责任啊。”薤白义愤填膺地敲着手机。

“如果大家的人格都是非黑即白就好了，那样世界就会变得非常简单。张航从来没有对有栖川产生过任何越界的感情，本来张航那个人就很难对别人产生感情……而有栖川虽然对张航有很深的执念，但也从来没有越过那一线。于是琪琪就成了疑神疑鬼的那个人，她自己都很反感自己这样。”

薤白顿感无力，如果张航从身体到精神都没有出轨过，只是有栖川单方面的崇拜着他的话，那好像确实没什么。但他一想到如果有个人像有栖川崇拜张航一样崇拜着商陆的话，他就会非常难受。要是商陆明确表达了对那个人的厌恶的话倒还好，如果商陆也像张航一样把那个人放在身边，薤白觉得自己一定会疯。

“我知道你在为琪琪抱不平。”王曜华又接连发来几条，“但如果你知道琪琪也是小三上位的话，你会怎么想？她之所以那么紧张，就是因为她就是这么成为正室的。当初张航的前妻对张航采取冷暴力的时候，琪琪趁机天天安慰张航，对他说很贴心的话，为他做很多暖心的事，促成了张航和前妻离婚、和琪琪再婚。”

薤白干脆把手机还给了商陆，一个人叹气摇头，对商陆小声说：“人性真的太可怕了。”

商陆笑着摸了摸薤白的头，给王曜华回复：“为啥这么多人稀罕张航呢……？”

“咱就说，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白手起家在几年内成立国际公司啊，尤其是在这个时代。那HW的任总都能有几任秘书做妻子，为什么CBL的张总就不能？”

王曜华说得很有道理，商陆默默点头：“听你这个意思，张航又要跟他现在的妻子离婚了？”

“张航肯定是没想过的，但是不好说琪琪有没有想过。自从她怀孕之后，对张航的那股执念也被荷尔蒙搅和散了，估计再过不久就会觉得跟张航一起生活实在太累了吧。”

“为什么说得好像张航就一点儿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好像一起都是顺从他妻子的意愿一样？”商陆也发现了异样。

王曜华抬头思索了一下，犹豫着给商陆回复：“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张航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妻子，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只希望能有一个人把他放在心上，希望能有人爱他。他说他之所以和第一任妻子结婚，就是因为那时候她真的非常喜欢他，愿意跟着他出国、陪他在异国他乡过中产阶级的日子。后来前妻对他感情淡了，甚至主动提出了离婚，他也没有挽回，因为他知道他的前妻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爱他了。琪琪多半也是同样的结局，因为，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生过孩子的人是真的会把孩子放在第一位，这是延续种族的基因，是人类很难反抗的天性。张航知道有这种天性在，所以平静地妥协了。”

公交车爬上蜿蜒的山路，抵达紫霄宫的时候，商陆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海拔将近千米的地方。下车后他终于能跟王曜华面对面聊天：“你说得也许有道理，但感情这种事总不能只靠一个人努力吧。张航只想得到爱、不想去爱别人的话，那无论多少次、无论跟谁，都会走到同样的结局。”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王曜华非常认同，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商陆，“但是商陆啊，很多年前的你是绝对无法认识到这一点的。张航在这方面就是很多年前的你而已，也许你可以理解他吧。”

商陆哑口无言，带着这句话默默回到薤白的身边，牵起对方的手。

“我们距离南岩已经不远了！”薤白兴奋地指着路标，“这个方向走上去就是南岩宫了，也不知道当年和林叔认识的那位道长还在不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武当山真的有什么灵气在，商陆觉得自己的思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玄学过，他觉得眼前的薤白是真的耀眼，眼前这个人一定是有最纯洁的灵魂，这一世来到自己身边，指引自己走上正途、好好做人。

“谢谢。”商陆没头没脑地说。

薤白茫然地看他：“啊？”

商陆笑着把刚刚和王曜华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重新说：“如果没有你，我肯定也不会理解想要得到爱的话必须要付出的这么个道理。”

“哈……”薤白歪着头笑了笑，“我倒是没想过这种事。”

“没想过什么？”

“付出爱意是为了得到爱什么的，这又不是物质上的东西，爱是很难……很难量化的吧。”薤白晃了晃商陆的手，“至少我爱你就从来没想过可以得到回报，我不是为了让你爱我所以才爱你的。”

商陆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好像也是一样，很多时候他去关心薤白只是出于下意识，并不是精心思考过的结果。

“不去计较回报的付出，才是我们需要延续下去的一种品德吧。”薤白直接把话题上升到“大爱”，通透得让商陆觉得神清气爽。

商陆傻笑了一声，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是这么回事，但是相对的，接受别人的付出的人也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

“不能计较回报的付出，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人人都能做到这两点的话，我都不敢想象那样的世界会有多和平。”薤白感慨着。

“你俩在这儿探讨什么呢，”常山路过的时候拍了一下两个人的肩膀，“主殿前面有道长们在练太极，不去看看热闹？”

“练太极也算不上是热闹吧……”赵问荆在他身旁说，“不过据说游客也可以跟着练一练，平静一下内心。”

“嗯我们这就去。”商陆和薤白两个人牵着手紧跟其后。

“爸，我就不去了，我跟玥瑶姐和曜华华一起去太子洞！”赵菁朝他们挥动双手，表示要继续上山，“曜华华说那里有一位传说中的隐士高人！”

赵问荆微微皱眉：“注意安全啊。”

“放心啦！”赵菁说完，跟着侯玥瑶一起跑了。

负责断后的王曜华朝赵问荆点点头：“放心，我对这里很熟，不会出事的。而且商陆可以随时联系到我，不放心的话我们电话联系。”

赵问荆勉强点点头，情绪再次低落下去：“这孩子一下车就疯跑，一上车就没精打采，我都搞不懂她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肯定没事儿，别多想了，走，我们去练太极。”常山拉着赵问荆地手腕就朝主殿方向走。

有事没事也就只有赵菁本人知道，她其实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难受是一阵一阵的，只要跟曜华他们一起玩儿得忘乎所以的话就会很精神，但一静下来就会觉得头晕肚子不舒服。“太子洞要多远啊？”

王曜华抬头看了看山路：“大概两公里，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真的有高人在吗？”侯玥瑶兴致勃勃地问。

“真的有，他说他是武当天门的看门人，跟我爸还挺聊得来，两个人经常交流武当上的道长里谁更有天资道缘什么的。”王曜华说得很认真。

“你爸？你爸是什么职业啊，为什么会认识这样的仙人？”赵菁也很好奇。

“我爸是玄学教授，具体来说应该是中国哲学宗教文化这方面的教授，”王曜华叹了口气，“主业是教书，副业是给企业看风水的。”

“哇，居然真的有这样的学问……”赵菁忍不住赞叹，“所以风水是真的吗？真的有风水好和风水不好一说？”

“嗯，大部分情况下是从布局来看的，假如说你的窗户不朝南的话，一天之内进光量就会很少，那样你心情也不好，时间长了身体也不好，因为人类需要阳光来合成一些必要的微量元素。这也算是风水的一部分，有现代科学能够解释的成分在。”王曜华尽量说得浅显易懂，“不过还有一些很难解释的成分，那些就偏哲学和宗教了。不过这些事情很主观，人的意识是非常强大的，靠着意识来改变现实世界的一些具象的事物或者一些因果什么的、也不是异想天开。”

侯玥瑶和赵菁听得相当认真。

“再深入解释的话，哲学当中有一个观点就是人的意识具有主观能动性，人的一些意识和决策能够主动影响或者改变周围世界。而量子力学的其中一个核心观点又是观测者效应，体现在哥本哈根解释里，认为在量子系统未被观测时，它处于一种超叠态，就是说所有的可能的状态都叠加在一起，当观测者测量的时候，这个系统就会塌缩到一个确定的状态。有些学者认为这两种观点不是因为巧合才那么相像，但是科学界对意识与量子现象的关联一直保持谨慎态度，所以没有达成科学共识。”王曜华平静地科普着，“不过这方面的研究人员也不少，山下有教授，山上有仙人，他们经常会聚在一起互相听取对方的观点，挺有意思的吧。”

被科普的两个人步子都迈不动了，感觉自己这不是在上山，而是走在朝圣之路上。

“哈哈怎么这就累了啊，”王曜华超过两个人，站在上面俯视下面，“那我就破例和你们说个更有意思的事情吧，我这次其实主要是为了让商陆上山见见这位道长来着。”

“为什么？”侯玥瑶问。

“嗯……我和商陆是高中同学，我俩又是班长，所以家长会就会留下来引导各位家长坐在自己孩子的位置上。那时候我爸就见到了商陆。我爸他，是个有点儿神性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用科学来解释，但是他看到的世界与人类，和我们看到的应该不太一样。我爸可以看到人的命运，就是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比如谁的命不久矣、谁的命火更旺之类的。不过应该也不止这些，因为他在看到商陆的时候，说他终于找到了不受自然法则支配的存在。”王曜华说着，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爸他一生都在寻找着一个人，他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但他知道找到了就说明有缘，找不到就是缘分未到。找到的那一刻，他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找到了，紧接着就能想起自己为了什么而寻找。

“他找到过一些人，但那些人都不够完整，找到商陆的时候说这一次虽然是个奇人，但也不是完整的。他把这件事说给这座山上的道长，道长希望能够亲眼见一见。道长说他也一直期待能有一个道缘很深的人来到这里，再次让香火旺盛起来。我这个人，虽然不会否认任何一种思想，但也不会轻易相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方法，所以我想要把商陆带到道长面前。”

侯玥瑶总觉得当时的王曜华双眼并没有在看着这个世界，而是在看着更加深邃隐秘的什么地方，她在那一刻理解了什么叫“神性”，那似乎是一种很难形容也很难复刻的孤独感，让人觉得难以靠近，但又不舍得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