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沈陌从梦中醒来，恍惚了一阵后发现自己还被关在审讯室里。朦胧的睡意顿时褪了个彻底。一股怒火直窜脑门，他飞起一脚踹在审讯室的桌子上，只听“咣”的一声巨响，桌子分毫未动，沈陌脚却一阵闷痛。

当疼痛从踹桌子的脚上传来时，沈陌才感觉到不止脚疼，他浑身都难受得要命！他堂堂沈氏集团的代理总裁，居然会在这间只有桌椅的审讯室被关了一天一夜！

昨天被带到这里以后，那个看起来很懂人情世故的警察跟他轻轻松松聊了会天，他拿出了监控录像做不在场证明，本以为马上就能回去了，可那个警察拿到U盘以后说送去鉴定科鉴定，出门后把审讯室大门一关就一去不复返了！

沈陌在审讯室等了足足有半小时也没见人回来，就想开门出去找人，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个该死的警察，临走的时候居然把门给锁上了！他顿时火气上涌，哐哐砸门，可大力敲打了半天，外边却一点动静没有。掏出手机打电话求救，却发现手机一格信号也没有！他踹了门几脚以后就愤愤回到了座位上，心想等警察回来一定要好好记住他警号，出去就投诉他！

然而这一等，就从上午等到了傍晚。期间没有一个人进来看过，送饭送水的都没有。唯一的一杯水还是刚进来的时候那个警察给他倒的。对了，审讯室连窗子都没有，只有一个很小的，出口不知道对着哪里的出风口。沈陌在这样一间封闭的屋子憋了一天，又渴又饿还憋得慌，最后实在憋不住，尿在了房间角落。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帮警察根本就没打算放他出去，什么聊天，找不在场证明，都是为了困住他的借口。不过能找出这么多借口困住他，说明警方根本没证据。那么拘留他的时间不能超过24小时。无论如何，第二天上午也要放他出去。

这么一想，沈陌心里的气总算是顺了点。24小时，他能等，等他出去，一定找人弄死警察局这帮孙子！沈陌这么想着就磨着后牙窝在椅子上睡了一晚。

可是，现在眼见着就要到24小时了，仍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沈陌实在待不住了，他一天没吃没喝，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极其疲惫。生理上的不适让他更加暴躁，醒来以后满脑子都在盘算着之后怎么弄死那个警察。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距离他进审讯室即将超过24小时，门口仍然静悄悄的，似乎他已经被遗忘在这个房间里了。有那么一瞬，沈陌心头骤然涌上一阵恐慌。

就在他差点陷入恐慌的时候，紧闭许久的门终于开了。室外的阳光照进只有惨白日光灯的房间。沈陌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还没看清楚来人，那人就笑呵呵地过来了。

“不好意思啊小沈总，队里有紧急任务，把您给忘了。”警察笑呵呵说完又是一连串的“不好意思”，只不过他从语气到眼神，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沈陌被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弄得连发作都不好发作，咬着牙一字一句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警察笑眯眯地举起手里拎着的外卖袋：“关一天了，饿坏老板，吃点东西。不然一会饿着回去，要说我们招待不周了。回头投诉我我可吃不消。”

“我不吃。”沈陌在他手里吃过亏，根本不信这位笑面虎。拨开他就要往外走。刚走出审讯室的门一步，就被另一位警察拦住了。

“沈先生，您现在不能走。”这位警察穿着正装，表情严肃，在沈陌发作前把拘留证举到了他眼前。“您公司旗下的医院涉嫌参与人体器官倒卖，需要您配合调查。”

沈陌满腔怒火在警察充满正气的声音中转化成了惊惧，“这不可能！说，是谁指使你们来搞我们沈家的！”沈陌飞快调整好了情绪，开始大声咆哮。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警察的眼睛。

“抱歉，涉及案件细节我们无可奉告。”两位警察说着一起封死了沈陌离开的路，其中以为对着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沈陌，“继续聊聊吧。”

……

沈妍跟沈轻轻聊完工作时，疗养院那边沈老爷子的基础检查也结束了。

“沈老先生的确摄入了剂量不低的精神类药物。”医生拿着检查报告给沈妍。

沈妍跟沈轻轻对视一眼，问医生：“对他原本的病影响大吗？”

医生：“这类药物会抑制人的情绪，导致思维迟缓。停药以后能慢慢恢复，但是受损的神经没法修复。不过，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老年人新陈代谢低，癌细胞发展本来就慢，老爷子现在的代谢情况比正常的同龄人还要低。癌症病程发展比预想的也要慢。”

沈妍沉默了一会，老爷子精明强悍了大半辈子。也不知道对于暮年的他来说，牺牲脑力换取病体多拖延几年是好事还是坏事。

“检查项目都在这里吗？”沈轻轻忽然问，沈妍不由把思绪从思考老爷子晚年的生活意义肿拔了出来。

医生：“对，基本上都是入院的常规检查。家属还有其他想做的检查可以提要求。不过病人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做太折腾的检查。”

沈轻轻：“不折腾。我需要对爷爷做个脑电波检查，躺着就行。”

在医生诧异的目光中，沈轻轻又说：“这么大年纪的测试者，还被注射了精神类药物，还是第一例，我需要采集数据。”

疗养院跟研究所有合作项目，医生也认识沈轻轻，所以对于沈轻轻的要求，医生微微诧异后就一口应下了。

沈轻轻是个行动派，跟医生谈妥，居然马上就要对老爷子进行测试。

“现在？”沈妍看着沈轻轻那副眼里毫无亲情只有研究数据的样子，不由感慨，沈轻轻虽然没在沈家长大，但在感情淡漠这方面跟沈家人还真是一家人。

沈轻轻：“不一起吗？时间不会太长。”

“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沈妍拒绝。她对沈老爷子的情感比较复杂，做不到像沈轻轻这样把老爷子当成纯粹的试验体。说完，她歪头看了眼覃睦，“你想留下的话不用顾虑我。”

覃睦不假思索地跟沈轻轻道别：“沈老师，我们先走了。”

到了车旁，覃睦抢先拉开了驾驶位的门。“心绪不宁不适合开车，还是我来吧。”覃睦边说边坐进车里。

沈妍怔了一下，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绕到了副驾驶位。

“有时候，我真的讨厌你们这帮学心理学的。”沈妍望着前方。

覃睦轻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恨他。”

沈妍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也以为。”她被剥夺继承权，被设计送到精神病院，背后都离不开沈老爷子的示意。刚刚出院的时候，她想的是一定要让沈老爷子为她过去的决定后悔。今天把人弄出来，也不过是让沈陌手里少一个筹码。

可亲眼看到老爷子如今浑浑噩噩的样子时，她脑海中闪过的更多的是从少年到成年，被老爷子选中的那十几年时间里，他悉心教导她的画面。她实在很难把眼前病弱的老头跟记忆中无所不能的爷爷联系起来。

沈妍揉了揉眉心，从这些让她心绪不宁的莫名情绪中抽离。扫了眼导航，发现没开。再一看路牌，直到覃睦这是在往新公司开。沈陌在公司夺权，试图掌控沈氏集团的时候，沈妍也没闲着。她成立了一家独立的公司，把“南柯”的资源和项目都转移过去。

“南柯”一开始就是沈老爷子单独拨款拨资源的项目，跟集团其他部门都没有牵扯。后来又遭到沈陌的刻意孤立。以至于她这个新公司成立几个月了，姓沈的一家居然没一个人发现。

这时候，沈妍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一看，是助理的语音消息：“沈总，好消息！那位的拘留令下来了！”

刚放完，沈妍在回复助理消息时，覃睦忽然问：“你说，医院倒卖器官那事，老爷子知道吗？”

沈妍手一抖，把打到一半的消息直接发了出去。她赶紧补全了后半截的话，这才看向覃睦。

覃睦看路：“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

沈妍收回目光，反问：“重要吗？老爷子的年龄和身体状况，没哪个监狱会收他。”

覃睦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她：“你这是已经给老爷子判刑了。”

“不管知不知情，医院是集团的。他作为董事长就不可能把自己摘干净。”这一刻，沈妍的声音理智到近乎机械，“说起来，他还得感谢自己生病了。老弱病残一下子占了三个。就算以后舆论发酵，多少能拿点同情分。你……”

沈妍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覃睦忽然凑近她，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

“下车吧。你太紧绷了，现在需要的是放松下来。”

沈妍不屑：“扯淡。”

覃睦：“不想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沈妍：“？”

五分钟之后，沈妍被覃睦带到了公司所在大楼的上面的公寓。推门进去，里面被布置成了温馨浪漫的情侣套房，处处有玫瑰做点缀。

“这就是你所谓的惊喜？”沈妍扫了眼还新鲜着的玫瑰，斜睨着覃睦。“我记得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你所谓的纾解，我不需要。”

“冤枉啊！”覃睦见她误会，赶紧澄清，“我只是给你展示一下你的专属休息室。”

“？”

“这套公寓是我买的。我看新公司那个小办公室你根本休息不好，就在楼上买了一套公寓。”覃睦边说边按着她的肩膀把人往房里推。“你现在住的那个公寓是沈家的产业，接下来跟他们撕破脸，我怕你继续住那边不安全。这里就比较隐蔽。”

“还有……”覃睦话锋一转，“准备摧毁沈老爷子奋斗了一辈子的产业，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吧。既然心理和生理的安抚你都不需要，那我只能提供一点物质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