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男人的声音,穆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回过头,垮着一张脸,问:“有事吗?”
男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听说这里有家木材厂赚了不少钱。我也想做点生意,所以来打听打听,取取经嘛。”
也许是想通过做生意,把抢来的钱洗干净。穆夏不想和他多纠缠,便道:“那你要去问老板,我们就是打工的,哪里知道怎么做生意。”
“这方面你们是不懂,但既然要办厂,各方面都要了解,比如你们厂里大概有多少人,工资多少,每天的工作量多少,整个厂的生产量是多少,每个月有多少订单。那些老板嘛,要是听说我也想干这一行,怕我抢生意,肯定是不会说实话的。”
穆夏心念一动,没有回答他,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一挑眉毛,向他伸出手:“黄诚。”
穆夏哪儿知道他们工资多少,只能随口胡编了一些数据。曹毓秀做了一天统计工作,倒了解到不少,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黄诚。
黄诚道了谢,掏出一包香烟,递给穆夏一根。穆夏不抽烟,下意识要拒绝,抬起来的手顿了一下,伸手接过了。其他人除了曹毓秀也都得到一根。
等黄诚离开,许翎长松一口气:“你胆子也太大了,就这么直接问他名字,也不怕他起疑。而且,他肯定不会用真名。”
穆夏两指轻轻揉搓着香烟:“我们要报警,总不能连嫌疑人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冒点险了。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他逃到这里是躲避警方的通缉,为什么要打听木材厂的事?”
“他会不会想再犯案,去抢劫木材厂?”曹毓秀把手缩进袖子里,“他问的那些东西,其实都和钱有关,了解了这些,就大概能猜到木材厂的资金流。我上班的时候,看到办公室保险柜里有不少现金。”
曹毓秀的猜测有一定道理,但穆夏仍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阿莱三年前抢劫的时候,连同伙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和长相。他做得那么隐蔽,可来了这里行事却很高调。如果他真的准备抢劫木材厂,就不怕体貌特征暴露吗?”
沈麒生参与不到讨论中,有点着急,就把众人手中的香烟全都拿过来。
胡言疆不乐意了:“你抢我们的干什么?你又抽不了。”
穆夏却知道沈麒生猜出了自己的打算,从他手里把香烟接过来,继续道:“我只怕之前的猜测是错的,他根本就不是阿莱。”
“但你也没办法证明他不是,”胡言疆懒得想那么多,“他三年前可是杀了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做起来事来也很难用常理解释吧。反正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我去打电话。”
小卖部确实有电话,胡言疆拨通后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这个年代,接警系统并没有那么完善。对面听胡言疆说起有阿莱的线索,仔仔细细问了许多,包括胡言疆的名字。
他正要回答,穆夏阻止了他,递给他一个眼神。他只得结结巴巴说了句:“我姓胡。”
问到地址时,胡言疆傻眼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村子叫什么。
曹毓秀在旁边小声提醒:“永宁镇廖家屯。”
见其他人有些意外,她无奈道:“咱们厂大门口就写着呢,他紧张得连自己家都不知道叫什么了。”
她这句话算是解释了胡言疆为什么会不知道村子的名字。这通电话时间不短,胡言疆挂断后,小卖部老板瞥了眼上面的时间,道:“五毛。”
“我们还没发工资,先赊账吧。”穆夏已经习惯了在源世界里的厚脸皮。
老板怒目圆睁:“五毛钱话费也赊?打不起电话别打啊!店小利薄,概不赊账!”
穆夏只得把手里的香烟递过去:“那用这个抵吧。”
老板冷笑:“我自己开店的,缺你几根烟?”
“我们只有这个了,”穆夏十分努力地维持住一张死了爹的脸,尽量不露出无赖的表情,“不能抵就只能赊账了,反正我们一分钱没有。”
老板气得浑身发抖,在穆夏准备收回手时一把抢过香烟:“真他妈不要脸,以后这里不欢迎你们,滚滚滚!”
在老板怨恨的目光中离开后,许翎笑道:“行啊你,想到拿烟抵账。”
解决了一桩大事,只等警方的行动了。黄诚到底是不是阿莱,很快就能见分晓。只希望他们行动够快,能赶在黄诚有所动作之前。
这一晚又很快过去了,去木材厂的路上,穆夏感觉他们简直是在24小时不停地工作,要是在现实世界这么干,恐怕已经猝死了。他毫不怀疑,源世界是在抓住一切机会折腾他们。
在工厂门口,他们又遇到了杨建伟。对方扫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在曹毓秀身上,冷冷笑了一下:“你们几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整天同出同进。”
穆夏阴着脸不大想搭话,最后是许翎道:“都是一起上班的同事,只是恰好上班路上遇到而已。”
“是吗?”杨建伟最后多看了穆夏两眼,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穆夏知道自己和他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见机行事。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沈麒生正在切割最后一根树干,穆夏放下电钻,坐在树桩上,眺望远方的天际线。
近处空出的大片林地,一个个低矮的树桩如同安静的伤疤,与旁边工厂里传来的喧闹对比,显得如此苍凉而冷漠。
大雪覆盖后的土地,在遥远的地方与天相接,那里的景物十分模糊,一点也没有现实世界里天地相接的美与辽阔。
一个工人不知何时过来,朝胡言疆大喊:“哎!你家里亲戚来了,找你有事,让你去门口呢!”
胡言疆指了指自己,不知所措。他们来了这么久,一到晚上的时间基本就跳过,没人回过家,人物小传里也没有多介绍他们各自的家庭情况。胡言疆哪儿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亲戚,也不敢独自一人去见亲戚。
可穆夏他们也没有立场陪胡言疆去,眼见他神色慌张,迟疑着不敢去,穆夏递给他一根剔下来的粗木枝:“泥地滑,路不好走,拿着这个。正好马上下班了,我们这边做完就走了。”
胡言疆再笨也知道这是用来防身的,且穆夏也在暗示,他们很快就会过去找他。
胡言疆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随那个工人走了。
沈麒生加快了速度,在胡言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已经处理好了所有木材。几个人迅速收拾好工具往工厂赶。
胡言疆故意拖延时间,去更衣室换了衣服才出门。刚到门口,没看见什么陌生的亲戚,却见黄诚站在不远处冲他笑眯眯地招手。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报警的事被黄诚知道了,转身就要跑,黄诚喊住了他:“胡言疆,我有点事想问你,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陆续有下班的工人路过,很快穆夏他们也会出来,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想要逃跑也很方便。胡言疆知道自己不能毫无缘由地逃跑,只能握紧了棍子,硬着头皮走过去。
好在黄诚似乎没打算对他下手,就和他站在马路边说话。
“你昨天报警,说阿莱在这里?”
黄诚的话如一声惊雷,震得胡言疆脑子嗡嗡响,根本不知如何反应。黄诚要是这会儿捅他一刀,恐怕他都会因为浑身僵硬无法反抗。
然而,黄诚像是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道:“你还说,我就是阿莱?”
胡言疆张了张嘴,有什么堵在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黄诚把手伸进外套的内袋,掏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胡言疆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看清对方手里的东西后,似乎终于活了过来。
“我都不知道我干了什么,让你们怀疑我是个罪犯。本来我的身份是要保密的,但怕不解释清楚,后期开展工作的时候受影响,只能告诉你了。这件事你也要保密,不能告诉别人。我来这儿具体干什么的不能告诉你,你明白了吗?”
胡言疆连连点头。
一辆大卡车缓缓开出工厂大门,黄诚迅速把手里的东西放了回去,直到车走远后才继续道:“虽然积极提供线索是好事,但你们也太冲动了,以后还是要有证据才好说话。”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留胡言疆被冷风吹了好一阵才终于清醒过来。
出了工厂,见到胡言疆安然无恙,穆夏几人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他是警察?”因为饭店已经不欢迎他们,几个人没处去,就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窝着,穆夏万万没料到,找胡言疆的不是亲戚而是黄诚,且对方竟然是警察,“你确认吗?证件会不会是造假的?”
“是啊,”许翎也道,“毕竟我们这儿偏远,就算他假冒警察,我们也没办法证实。”
“是警察,呵呵呵呵,不许动!”沈麒生在旁边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