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像静止了半秒,金莉卡没从那毫无破绽的脸上看出任何异样的神情。
面前的男人好似在独自思索,或许没想出答案,也或许想出了答案却并不想告诉她。
直到整个浮空车一震,路淮才掀起眼皮往前面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驾驶室的几个小队员正手忙脚乱地调着操纵杆,浮空车开始下降,随着“砰”的一声平稳落地,队长梅花抹了一把自己汗津津的脖颈:“跨江大桥被消磁了,我们现在只能从地面通行。”
他这话不假,路淮从车窗往外眺望,大桥上空的高速光带上空无一车,只有桥面上稀稀散散地停着几辆看起来像是被摔过的车。
他视力极佳,忽视了那些连扑带爬往这边逃的人群,一眼就锁定了桥中站立不动的几道人影。
当机立断拉开车门,他冲着对面还一脸状态外的金莉卡说:“下车。”
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大桥上正在酝酿什么危险而不好的事,毕竟这可是座时刻在发生战争的城市。
金莉卡扶着车门弯腰下了车,勉强恢复点气色,回头担忧地说:“那长官您......”
路淮没理她,直接转身弯腰闪进了驾驶座,熟悉了几个基本操作杆后,他对包括梅花在内的另外四个人冷声说:“你们也下去。”
“那群怪物可能是想要通过阻断交通来扰乱城市秩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梅花队长脸色异常愤恨,看起来好像给他一把枪他就能端了人老巢一样。
之后他一低头,对上路淮的眼神,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语气变得讪讪的,“现在桥上的情况不清楚,您还是不要贸然上去,不然死了都没地方收尸。”
“别浪费时间,”路淮抽掉他腰间的机关枪,用枪口指着身后的门,不容置疑地说,“下去。”
四个人被留在原地,金莉卡站在他们身旁,目送汽车绝尘而去时她没忍住向那边走了几步,被身后的梅花队长急匆匆地一把拉住:“金小姐,我听到枪声了,现在桥上很危险,就待在这里!”
桥上,
从直升机上发射出来的子弹,经由高速加热旋转后,噼里啪啦地射了过来,昏暗环境下只看见几道闪烁的火光。
原本停在原地几个仿生人脸色大变,迅速后撤,开始寻找合适掩体:“他们在空中,银河小姐也攻击不到,先撤离!”
易南的手刚搭小女孩的肩膀,正准备把人抱起来跑离攻击范围,却碰到了另一只更为冰凉的手——银河的速度比他更快,她用那双看起来清瘦实则很有力的胳膊,轻而易举地捞起小女孩的上半身,眨眼间身体已经落到几步开外。
半空中,他和这位疑似整个仿生人起义军的领袖视线在空中一撞,像是一潭水银倒进了心腔,他微微一愣。
而银河则转头,毫无感情色彩可言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百米开外的几架直升机上,螺旋桨在空中发出阵阵轰鸣,大开的舱门中,好似有什么格外庞大沉重的东西被架上了,刹那金属般凉沉沉的光折射在江面,宛若无声的警报降临在神经末梢。
她神色微微变化,立刻转头,冲着四散的同类喊了一句:“海马斯M14,都在车后趴下!”
空中响起了一道尖哨声,然后是地动天鸣、沙石飞溅,易南都还没来得及卧倒,地面就开始轰隆隆狂震,一阵狂涌而来的气浪把他猛地往外推,意识混乱间,他被银河半抱住,在炫目的白光中倒向了坚硬的桥面,小女孩也受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火/箭炮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破坏力,整座桥几乎被一分为二,中间出现了一道一人宽的裂缝,七八块焦黑的石块滚落进深渊般的黑江中。
萨奇在他的车旁,身形岿然不动,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一架直升机缓缓地靠了过来,爆/炸产生的黑烟乌云似地笼在它头上,接线员带着电流的声音响起:“boss,您没事吧?”
黑图灵护卫队的实力堪比国家军队,无论是临时救驾,还是特意让炮/弹的痕迹轨道避开该避开的人。
黑图灵公司的CEO,萨奇有着一张不符合年纪的英俊面容,此刻他脸上的阴沉之色十分浓郁,他斜瞥上去一眼,缓缓说:“特等比序列的成本高了不止十倍,X型是一百倍,她对我来说价值堪比一个国家,要是有任何损害你担得起责任吗?”
直升机沉默地盘旋了一会,之后接线员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抱歉boss,董事会知道您擅自外出又被劫持,才让我们立刻带着重武器赶过来。”
萨奇哼了一声,尾调满是嘲讽,然后他起身,目光毫不介意地在尘土中搜寻起来。
易南睁开眼睛,感觉身上一轻,银河半坐起身,正一边揉着肩膀一边低眼看着他,小女孩则半跪着他们两人旁边,瘦瘦小小的身影被一辆高大的黑车遮得严严实实,枪击和炮轰都停了,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他抬手揉开眼角边的散沙,低声问:“那些是什么人?”
银河答:“黑图灵的雇佣军,也叫护卫队。”
易南真的意识到这是一座战争城市了,不止是银河,其他仿生人对这种突然袭击看起来都见怪不怪了,他坐起来靠在车上,纵然现在脸上的血色都还没有旁边的小女孩好,他还是虚虚弱弱地低咳了一声,语气轻而郑重地说:“谢谢你救了我,银河小姐。”
这个敬称,也算是入乡随俗。
【“礼貌得体”,角色演绎度+10%,目前30%】
小女孩歪头,面露不解地盯着他眼角的某处地方,而银河并没有回复他,她依然捂着自己的肩膀,神情如临大敌般凝重,易南看着她眼底幽蓝色的光呼吸似地闪烁着,空气中无形的弦在不停拨动——有什么东西以她为中心传了出去。
银河那张脸昳丽冷淡,齐耳短发无风而动,她膝盖紧紧抵着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地坑。
直升机上传来了混乱的声音,飞机如无头苍蝇般地动转西转起来,好几次那扁长的尾翼就要撞到大桥的悬索,易南面颊上有什么麻麻的东西在爬,他一摸,发现什么都没有,再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银河在用超声波远程干扰电子仪器。
枪和炮在不稳的载体上构不成什么威胁,不过这个举动估计很耗能量,易南看到银河身体开始细密地发抖。
突然一辆车风驰电掣地冲了进来,一声刺耳逼狭的刹车声响起,车稳稳地停在了他们身旁,一个身高腿长的人逆着光下了车。
是路淮。
没有人想过有人会主动闯进这片战火纷飞、一片狼藉的桥中央。
易南看到他时,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他挣扎地起身,往那边一步一步走去,而这点动静很轻易地就吸引到了路淮。
他也把眼神移了过来,茫茫中,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
易南很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睫毛的重量,下一秒他就被靠近过来的温度拢了起来,路淮比他高半个头,那双凌厉的眼睛先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随后蹙眉:“受伤了?”
一定是前两个世界和这位大少爷呆太久,现在分开个半天都不太适应,易南反应因此慢了一截,他呐呐出声:“.......没有,我没有受伤。”
随后他眼角一热,路淮用手指帮他擦了什么东西,落在他耳边的嗓音有点低:“都出血了,还没受伤?”
熟悉的警报声再次在脑中响起。
【OOC预警!不可与执法官表现亲密,角色演绎度-10%,60s倒计时请调整】
易南眼里微光闪烁,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余额。
大概离回到解放前还有三次,全部挥霍一空也没有关系。
路淮检查完他的脖颈,转向手腕,在握住荆棘的时候那手好像钢筋铸成的,现在却似水柔和,轻轻地攀附而上,易南能感觉到他掌心的余热,很快又听到了一句不满的音调:“你没发现你手上都是血吗?”
易南这才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发现指缝间竟然满是鲜血,蜡液似地流到指节上,他一怔:“诶?”
路淮没听他解释,直接揽住他肩膀转身,把人后背抵在车上,手顺着胳膊内侧往里探,时不时捏几下确认有没有内伤,易南被他弄得又痒又酸,偏偏无处可逃,他想要阻止,最后却只能把手虚虚地搭在人肩膀上:“等一下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OOC调整无效,与执法官表现亲密,角色演绎度-10%,目前20%】
等确定他身上真的没有别的伤口后,路淮才松了一口气,他先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人看了几秒,又脱下了自己的风衣外套:“穿上。”
角色演绎度和易南的反抗欲一起消失了,他攥紧冰凉的指尖,接过那衣摆过长的风衣穿上了,风衣不厚,却把手脚还有腰腿都盖住了,还带着路淮身上独一无二的、馥郁的雨林气息,像是骤然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虽然肩膀处明显宽出一截,但易南身材比例也不错,穿起来也显得修长干练。
他低头思索说:“如果这不是我的血,那这是——”
突然那边传来一道冷铁摩擦的声音,在扰乱直升机让其他同类趁乱离开的银河重重低下头,一直紧紧捂住的肩膀也塌了下去,鲜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开始往外泄,后背的黑衣都浸透了,小女孩恢复了点知觉,慌忙用小手捂住残破口后,茫然无助的目光朝易南投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