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圣洁之影（1）

“神田你听我说，爷爷他其实……”

“烦死了！”一拳头砸向对面的沙袋，神田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话，“给我走开点！”

“可是神田，我是真的有事和你说……”

“你走不走？”

哐当一声，挂着沙袋的木架被一拳击翻在地，而制造这一切的那个人则是站在原地继续活动手腕：“你回去告诉他，我是不会去亚洲支部的。”

“神田，不是这样的，其实，也不仅仅是爷爷想见见你，而是支部真的有事……”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神田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该不会觉得，只要我愿意再次踏足亚洲支部，过去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不是这样……”

“好。”神田的语气越来越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恶毒”了，“那就去问问当年死在第六研究所的支部长和研究员们，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会原谅他们？”

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神田的说话对象正是亚洲支部长巴克·张，但是看起来，他完全不想再和这位支部长多说一句话。

直到对方离开训练场之后，神田才在训练场的一根柱子边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总是有人喜欢在自己犯下弥天大罪之后，才想到用所谓的真诚和关心来忏悔？这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讨厌那种虚伪的悔恨与歉意，那根本不是真的后悔，那只是想要息事宁人、推卸责任罢了。

已经是晚上了，考姆伊主持召开的“关于禁止人造驱魔师实验”的会议进行了几乎一整天。据说为了这次会议能够最终通过停止人造驱魔师实验的提案，考姆伊面对的是来自中央厅甚至更高层的压力。他为此不眠不休好几天，除了与各支部的支部长分别沟通，也早已和中央厅派来的代表商议了无数次，也争论了无数次。所幸在考姆伊的坚持和各个支部的支持下，即使是中央厅的代表，也不得不一同签署了终止人造驱魔师实验的正式文件。

有关会议的内容和结果，普通团员乃至驱魔师都是不可能知道的。考姆伊唯独通知了神田，把会议的结果告诉了他。

但是，神田一向都不信任教团的上层，就算是现在的考姆伊也一样。

“一纸文件又怎么样？能说明什么？”

“有时候，一份文件的签署，意义真的很重大哦。”考姆伊放下了那份奔忙许久才得来的重要文件，郑重其事地将它放好，“既然我坐在了这个位子上，总要用我的力量做些什么才行。”

神田看见他的面前还放着一本厚厚的名册。

“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李娜莉才拼命爬到室长的位置的。”

对于神田的这个毫不客气的说法，考姆伊笑了起来。他用手细细地抚过名册那一行行的名字与简历，神情却逐渐严肃。

“我是认真的——教团制造的悲剧已经够多了，总要有人来结束这一切。”

神田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不屑地“嘁”了一声。

回房的途中，那只臭猫又在柱子后面埋伏他，只不过神田没什么心情去计较，也只是朝着纸盒逃跑的背影骂了一句“混蛋”罢了。

还没到房门口，就听见女孩子的笑声从旁边的房间里传出来，好像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

调皮捣蛋的猫，莫名开心的人，这个教团越来越奇怪了。

第二天清早，神田知道了为什么前一晚加奈和李娜莉会那么开心。

她们种的碗莲，在历经了种植者零经验的培养方式和英国北部极其不适应的气候考验下，终于要开出第一朵莲花了。

上次在图书室就听到加奈说在找种植类的书籍，没想到她们还真的有心情种花，居然还给她们种出来了。

说起种花，神田想起了房间角落里他用来放莲子和莲心的那个盒子。莲心他还放着，泡水祛火的效果是真的不错，所以他专门用了一个密封的茶叶罐收好，到现在还剩了大约一半。

至于莲子，就在几天前，他刚刚把它们连同盒子一起处理了——那些新鲜莲子早就散发出一股霉味，全部都腐烂了。

他记得他拿着盒子去扔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拿着一口小小的棺材。心中忽地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歉意，在把莲子丢掉之前，他还把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如果它们发芽的话，一定会拼命向着天空生长吧？

他手中的莲子，甚至连天空的颜色都没能看一眼，就夭折在阴暗的角落里了。

树高百尺，叶落归根。神田带着这个小小的盒子，来到教团外面他经常训练的树林里。他找了一块没被树荫遮住的地方，将盒子连同莲子一起，埋在了那里。

这天清晨，神田去晨练的时候，一出门就看见加奈哼着小调，小心地搬着一个特别大的玻璃缸朝着教团外围的走廊走去。看见了神田过来，还心情很好地和他打招呼。

目光忍不住被那玻璃缸上立着的鲜绿圆叶吸引，神田本来应该去训练场的，但是他的脚步却不自觉地转了个弯，跟着加奈一起到了外侧的走廊。

“你们居然也能把碗莲种活了，看来这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转过拐角的刹那，一道金色的阳光照在了神田的脸上。

“啊，真是个好天气！”大概是抱着玻璃缸没法伸懒腰，加奈刚要抬起手却还是抱稳了手里的东西，“那就放在这里好了。”

说着她走上前，把玻璃缸放在了一根柱子的边上。从那里看去，既不会被轻易打落到楼下，又可以晒到充足的阳光。

“书上说了，碗莲的种植是不能全部都在室内进行，尤其是开花前后，必须要经常晒晒太阳才好。”

神田站在她后面，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几片才长出来没多久的叶子——因为它们的颜色看起来很青翠，充满了生机。

“花呢？”

“按理来说它其实应该早就在六月份开花的，但是因为这里的温度低，所以直到现在才刚刚开花。你看，这是它的花苞。”说着加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几株较长的立叶，生怕一用力就把立叶弄伤了。神田也很好奇碗莲的花苞究竟长怎么样，于是弯下腰，顺着加奈的手看去。只见一丛绿叶中，躲着一个刚刚显出淡粉色的花苞，小小的，尖尖的，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又是一个叶尖。

这么小，和他在幻觉中看见的莲花相差太多了。

但是，它又是那么鲜活，和他的那个沙漏里的莲花相比，这朵花背负的期待显然要美好得多。

“这么小的花，能开起来吗？”非常罕见，神田多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看不起这盆花？”听他这么问，加奈立刻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神田，“肯定会开的，它连这里的气候都能适应，一定没问题的。”

神田看着这个娇嫩的花蕾，他却想起了那些腐烂的莲子。

“开不了花也无所谓。”他轻声嘀咕了一句，“开了之后还是要凋谢的，最后沉入淤泥，什么都不剩下。”

“你说什么啊！人家那么努力生长努力开花，你这样说也太没劲了。”加奈有些不满地抗议道，“所以，你明明一副很在乎的样子跟过来看，还问我它能不能开花，结果只是为了这时候泼一泼冷水？”

神田没吭声，他只是单纯觉得，期待越大，失望越大而已。

“反正我是很期待它开花的，不管它开得好不好看，结果会不会让我失望，它都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

加奈调整了一下花缸的角度，看向那朵小小花蕾的眼神，是神田从没见过的柔软温和。调整好之后，她站了起来，那柔软又温和的目光，忽然就转向了神田。

“神田，你也试着期待些什么吧。”

被她这样看着，神田别扭地转过了脸。

“哼。我没有什么可期待的。”

“这可不行哦，如果是因为害怕失望而放弃期待，那样就太悲哀了一点。”加奈笑吟吟地望向他，“对了，那就期待这朵花可以盛开吧？”

“傻子才会期待这个。”

“别呀，小期待之后才会有大期待嘛。”加奈说，“我昨天还在和李娜莉商量，以后会试着去种那颗古莲子，到时候，你一定会更期待的。”

“我劝你最好放弃。”神田表示嗤之以鼻，“不是说那颗种子活了一千年吗？我可不希望它活了那么久，最后完全没能发芽，然后死在你手里。”

“现在肯定不行，所以只能委屈它多等等。我要多多积累种植经验，这样的话，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可以让它重新回到阳光下。”

真是异想天开，埋了一千年的莲子，她当真是充满期待。

只不过，她大概不知道，那颗莲子在黑暗中停留得太久，恐怕它自己都已经忘记，自己曾经向往天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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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训练场待了没多久，神田被叫到了考姆伊那里。然而，当他过去的时候，发现巴克支部长也在那里。

“搞什么……不是开完会了吗，你怎么还没走？”

“是这样的，神田，这里有一份探索部队送来的情报，是留在亚洲支部待命的辅佐官——翁先生传达的。已经确认在中国的东南部和其他两处地点有Innocence存在的迹象，请求总部排遣驱魔师前往执行长期任务。神田，我希望你能够去执行这次任务。而且，巴克也希望……”

“我拒绝。”神田很干脆地拒绝了，“考姆伊，在总部待命的还有加奈和迪夏，要去的话，让他们去。加奈那家伙在亚洲呆了半年时间，不会那么没用的。”

整个办公室里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充斥着隐隐约约的火药味。就在这火药味几乎要被点燃的时候，在一旁沉默的金发男子发话了。

“神田，你不愿意去亚洲支部，我明白。”他忽然加重了语气，“可是，亚洲那边现在很不稳定，围绕着这几个任务点，AKUMA的活动变得频繁，支部现在确实已有一名驱魔师支援，但人手远远不足，所以我这次特别请求教团增派两名驱魔师，进行新一轮为期半年的常驻支部任务。这样说的话，你能明白吧？”

神田皱着眉，一言不发。见他不为所动，金发男子不得不放低姿态，换上请求的语气。

“神田，我不是以个人和我们张家的名义来恳求你，而是以这个黑教团亚洲支部长的身份，恳请总部派遣驱魔师前往执行任务，请你……不要想太多了。”

“任务优先，神田，你还是去吧。”考姆伊也在劝他，“从各方面的能力来看，你是这次任务非常适合的人选。我和巴克支部长讨论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派你去。”

神田漠然地看着他们。

“所以，你们的决定就是让我体验一次故地重游？”

偌大的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要我去支部执行任务，可以。”慢慢握紧了六幻，神田直视着两人，“但是，要是有任何人妨碍我，我是不会客气的。”

“好的，没问题。”巴克擦了擦额角的汗，强自镇定开口答道，“这一点，我会让支部上下全力配合的。”

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二天的凌晨，同行的第二位驱魔师是加奈。就像神田说的那样，她比较熟悉亚洲那边的情况。按照计划，他们将和支部长以及随行的探索队员一起，先坐火车横穿欧洲到达地中海畔的希腊，再改行水路，坐船从地中海经过苏伊士运河进入红海，再通过曼德海峡进入印度洋之后，继续东行，直到通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南中国海。

“很长的路线呢……基本上都是坐船了，上次去支部的时候就是走这条线路。”

接到任务的指示之后的晚上，收拾妥当的两人带着随身行李和任务书，等待出发的通知。出发时间是在深夜，所以两人干脆待在食堂里等，顺便吃点宵夜。

“为什么这种长途任务要叫我来陪你啊，我不想坐船……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回来都要到明年了，看不到碗莲开花也就算了，我还想走之前抱抱小纸盒呢，真可惜，又不知道它去哪儿了。”

翻看着任务的资料，加奈咬了一口手里的蜂蜜小蛋糕。她正要倒水，神田把茶壶抢了过去。

“那只臭猫有什么好惦记的。”

从加奈手上抢过茶壶，神田给自己手边的杯子里倒满了茶水，再拿起来咕嘟咕嘟地喝完：“有空担心你那只猫，不然看看任务的行程。光是在路上花费的时间至少得有半个月，等我们到达支部后，谁知道那些Innocence有没有被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