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大会结束,他们便向天帝辞行。
离开天界,江寻便带着谈韶与九方颂分道。
九方颂听着司寅的禀报并未多言,反倒无所谓地挥挥手,便先行回了青丘。
敌人未明,如今他们在明,无法预知敌人下一步动作,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先回宫门以防不测风云。
谈韶此时已经撕下面皮,安静地看着江寻在与法雀交代这几日的事宜。
他看着江寻硬挺的侧颜,心头忽然生出一股认识很久的悸动。谈韶不由得为自己这个想法惊了惊,江寻自从回了青丘,仿佛变了很多,但又好像没变。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江寻在青丘,才是真正的如鱼得水。
“在想什么?”想得出神,谈韶竟没注意到江寻已经走到他面前。
“没什么。”谈韶扬起一抹笑,“都交代好了吗?”
“嗯,”江寻点头,“我们也出发吧。”
“好。”
两人正要御剑,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喊。
“等一下哎!”
两人回眸,长离正往这边赶来。
谈韶有些意外,但还没等他意外,长离就先说了:“咦,你怎么来了?”
谈韶笑眯眯地抱臂:“我不是一直在吗?”
“?”长离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忽然灵光乍现恍然大悟,“你是那个仙侍?”
谈韶轻笑两声,正要去揽长离肩膀,便觉脖子一紧,他回头看了看始作俑者,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小仙君真聪明。”
长离没太好气,却又有些自得,道:“怎么?不当宫门徒弟跑过来给九方绥做侍从了?”
“啧,你这话说的真难听,”谈韶一脸鄙夷,“我这做派哪像侍从了?”
说罢他拍了拍自己身上仙侍的衣袍。
长离:……
见两人聊得差不多,江寻才开口:“仙君此番有何贵干?”
长离摸摸鼻尖,倨傲道:“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
见两人一脸疑问的表情,长离顿时火冒三丈:“怎么?不想我来?”
“哎哎哎,”谈韶赶快过去按住他,“怎么会呢?这不是看仙君天资不凡,哪里想得到会纡尊降贵来与我等同行,一时间惊喜过头了嘛。”
长离撇撇嘴,白眼翻上天,不甚好气的说:“若非看你们愚笨,我才不会来帮你们呢。”
“嗯?”谈韶脑袋一歪,这怎么还登鼻上脸了?
江寻默不作声地目光滑过谈韶的神情,继而转向长离:“这倒不必,此番前路未知,仙君身份尊贵,实在不必涉险。”
长离满脸黑线:“你是觉得我会拖你们后腿?”
“怎么会?”谈韶嘴皮子一碰就是安抚,转身拉过江寻,低声道,“指不定他认得天界太子。”
江寻目光落在谈韶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睫毛轻颤,淡淡地嗯了一声。
长离耳力不凡,两人的低语自然也被他捕捉到了,他不由得自得地抬了抬下巴:“太子我当然见过。”
谈韶回眸,也没有因为被听走了话而感到难堪,笑意吟吟道:“那便辛苦仙君跟我们走一趟咯。”
多月不来宫门,御剑至东海之畔,谈韶有些犹疑却步。
江寻跟在他身侧,未说什么,只是轻轻拉过谈韶的指尖。
谈韶抬眸看向他。
“如今我们证据不足,沈洛怜不会信,你不如留在宫外。”
谈韶点点头,思索片刻道:“有什么消息记得与我说,若是出了意外……”
“我会通知你。”江寻轻声道,目光里的平静沉淀,抚平了谈韶心中的不安。
“你为什么进不去?”长离不知半妆之事,有些不解。
“因为我是沈洛怜认为的凶手啊。”谈韶轻轻挑眉,无所谓道。
“啊?”长离眨眨眼。
谈韶不由得笑了笑:“放心吧仙君,我可不是坏人。”
“……我又没说你是坏人。”
几声调笑后气氛也轻松了下来,谈韶道:“我会去联络半妆,倘若宫门有变,也好有应对之策。”
“半妆?”长离更摸不着头脑,“那不是一个杀手组织吗?”
谈韶笑眯眯道:“是啊,我是他们头目呢。”
“……”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烟花为讯。”江寻道。
“好。”
上晴殿。
宫徒早早来报,说江寻回来了,还带了一位仙人一道入宫了。
司徒商端坐高台,面上威严之色淡淡地围在他周身,在看到江寻的那一刻神色不由得肃然了一瞬。
江寻带着长离走上大殿,朝着司徒商微微行了一礼:“师尊。”
长离本不想动弹,只是如今身在他人屋檐,还是要低调一些,于是便抬抬手作个揖。
司徒商看向长离,问:“这位是?”
江寻看了一眼长离,还未介绍,长离便自我介绍起来:“在下灵隐山郁仪神君座下弟子,长离。”
在听到长离的身份,司徒商的目光似乎一沉,但只是须臾之间便消散开来,一时间倒让江寻有些捉摸不透他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原来是长离仙君,有失远迎。”司徒商嘴角挂起很形式的微笑,说着恭维的话,“长离仙君此番前来,可有要事?”
“我与阁下座下弟子有几分眼缘,所以想来拜访一下宫门,不会给宫主带来麻烦吧?”长离眨眨眼,问。
“当然不会。”司徒商微笑,“倒是赶巧,过些日子,宫门要嫁女,仙君若不嫌弃,不妨留下观礼。”
长离下意识偏头看了看江寻,只见江寻眸色浅淡,冷静地立在那,抬眸望向司徒商:“沈师叔这是要成婚了吗?”
“是啊,阿怜年纪不小了,与那池公子也是两情相悦,婚事该提上行程了。”司徒商道。
江寻点点头。
“仙君意下如何?”司徒商又看向长离。
“啊,”长离回过神,“那是自然。”
司徒商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你不在宫门这些日子,宫门琐事一直由不尘照料,你带着仙君住下,若是有什么不懂,便去问不尘,你们要好,这几日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是。”江寻微微颔首。
目送二人下殿,司徒商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他起身回到内殿,绕过层层书架,直至一架烛台前,他抬手一挥,烛台瞬间移动,与此同时移动的还有面前的墙壁。
走进暗沉的暗室,司徒商的目光落在暗室中端坐的那人身上。
他脸色严肃,走到他身边的座椅上坐下。
“事先并没有消息说灵隐山的长离会来。”
躺椅上的人阖着眼,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无妨,多一个两个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我自然无惧一个小儿,只是这长离非寻常人,他背后是灵远和郁仪,”司徒商冷声道,“殿下自然也不会不知,灵隐山一向与九重天不对付。”
闻言,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池并没有起身,他目光幽幽地流动着:“稳到大婚那日,他们来不及搬救兵。”
“宫主此时并不应该将目光放在一颗华而不实的棋子身上,而是要好好想想,如何将那宫外的变数按住。”池眸光森然,淡淡地看向司徒商。
司徒商被这一对视猝然一惊,他抿唇按下心中的畏意,冷着脸道:“半妆已经被沈洛怜端了,谈韶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东海境内,他逃不了。”
“最好如此。”池重新闭上眼睛。
司徒商微微缓口气,沉默片刻道:“看来先生真是有先见之明,大婚前殿下不与那长离相见,待大婚之时,便也为时晚矣。”
“先生是我父帝座上宾,向来料事如神,岂会有纰漏。”池淡声道。
司徒商看着他,似乎不太想继续话题,便也自讨没趣地闭上了嘴。
“师兄的意思是,池大婚前都不会回宫门吗?”江寻眉头微蹙。
莫问点点头,他看了看江寻与长离都不太好的脸色,问:“怎么了吗?”
江寻意识到有些失态,轻轻地摇摇头,又问:“池走了多久了?”
“大概有十天吧,他们家乡习俗,婚前二十天不可与新娘见面,为此他便先回天界了。”
“我怎么没听说过天界还有这习俗?”长离嘟囔了一句。
莫问温和一笑:“池不过天界一介小仙,向来山河为家,仙君身份尊贵,想来是不清楚这些繁琐小事的。”
长离一听,不由得板正了些身板,挑了挑眉,压着声音里的自得道:“也有些道理。”
见状,莫问不由一笑。
听着两人交谈,江寻心中只觉古怪,池走的太突然了,他作为唯一一个接近宫门的天界人,在还没被长离确认是不是天界太子之时,便离开了宫门,实在太凑巧。
江寻半垂眼眸,眼中却已经波涛汹涌。
“师弟?”
江寻抬眸,敛去情绪,安静地看向莫问。
莫问微微一笑,问:“可是累了?”
江寻顿了顿,点点头:“是有些。”
“那不如先去休息吧,我瞧你有些不在状态,不要勉强自己身体。”莫问嗓音温和,眉宇间带着关切之色。
那一瞬间,江寻有些恍惚,他想到了昔日还没有反目成仇的兄长。
他会关心他的每处伤疤,他会心疼他流出的每一分疲惫。
江寻喉结滑动了一下,浅浅的闭了闭眼,应下:“好。”
说罢,他起身,在转身前,问:“师兄,你觉得那个池,可堪托付?”
莫问被这一问有些突然,他认真地想了想,道:“池的所作所为这些日子宫门有目共睹,你若是只问我的看法,我认为此人……”
江寻压下嘴角。
“为人刚正,是个不多见的君子。”莫问道。
江寻眸色浅浅的流动,片刻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