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听的就是一肚子气,她眉目一横,怒声鸣不平。
“偏偏还落不得什么好!”
阿九摇了摇头,按照前世记忆来看,祁清雪这时还是不相信她是命定之女的,敌国太子告知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是阴谋诡计,别有所图。
故而与拓跋闳商量好的不同,她的假意服从下,真正的目的不是重创阿九,而是杀她。
至于拓跋闳??
他不能将阿九被诸神抛弃的事告诉父皇。
就算他是顺应天命,在父皇的眼里也是他帮着敌人在刨自家的坟!
高濯与北魏连年征战,是让彼此百姓都恨之入骨的仇人。
何况他没有证据,他没有诸神抛弃自己的有利证据,整个北魏,能让父皇信服的人,只有当年降伏娥罗,也是指着刚出世的自己说出神佛降世的智空大师。可大师云游四海,居无定所,他上一世都寻不到,这辈子更是痴心妄想。
一切的口述都得不到证实,反之他亲手将血玉连环寻来递给自己还会让他背负一个叛国汉奸的骂名,父皇再偏袒他,他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阿九冷笑,所以不同与前世的顺从,今生只有她彻底跌下神坛,祁清雪上位,才能是他扬眉吐气的开始。
可神女跌下神坛,也不是顷刻之间的事,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阿九算了算,同上一世娥罗出世,祸乱皇城来看,时间被足足提前了两年。
上一世是阿九拖着重创的身体,刨出了圆寂时的金身,借用它恢复短暂的神力斩杀了娥罗。
而祁清雪什么都不用做,她只需要与拓跋闳配合,在自己精疲力竭时被扣押,然后冒名顶替她的成果便可。
直到那时,祁清雪才真的对命定之女的事,有了些许动摇。
今生亦如前世,他们二人因利而合,却又各自怀了自己的小心思。
只是注定与前世不同,她就是要让他们都看看,彼此丑恶的嘴脸!
阿九虚弱的坐在床榻上,她伸手招来流苏:“走之前你去找风逸,告诉他去萧山的一些事情!”
流苏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应下了。
“萧山………”
扶摇再次听着这熟悉的名字,心里不免犯起酸来。
北魏有萧山,南陈在凌焉。东周无垠界,西狄入寒渊。
萧山,是北魏修者聚集的圣地。
“陛下还真是偏心,不过是太子得罪了公主您,让朝中那些老臣失了心,陛下便急着求那仙家地去,给亲儿子撑场面!公主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愤愤不平,突然又有些伤感。
“是这样吗?”
阿九不置可否,跑去仙人修行的地方射杀灵物,是撑了拓跋闳的场面,还是打仙人的脸?这种扬己抑人的做法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萧山都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动于衷?
阿九陷入沉思,她似乎想要抓住什么重要的信息,一旁的扶摇还在聒噪个没完。
“还有那个魔头娥罗,封魔塔还矗立在北魏最高的山上。京城谁不知晓,慕容府那小将军腌臜的身世?倒是可怜了人家姑娘,为了太子的利益要下嫁给一个魔头□□生下的孽种!”
“还对外说什么大好姻缘天注定,我看就是将人家好好的姑娘送入火坑!”
扶摇越想越气,她们女人,总是那么命苦,男人争权夺利的时候,最先被推出去牺牲的是她们,可是到了有好处的时候,却没一个人惦记。
公主如此,那些个被牺牲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流苏听不得她那些忧愁话,忍不住多出一句嘴来:“那也不一定是好姑娘!”
流苏的话,让扶摇想起了那刁蛮难缠的郡主来,心情瞬间变的愉悦。
“也是!既是拉拢朝中中立的势力,我看那瑞亲王就不错!”
说完二人心照不宣的捂嘴偷乐着笑。
阿九从沉思中恢复过神来,听着那些取笑话,无奈的斥道:“好了,你们少说两句!”
“公主,那郡主是怎么辱骂您的?您怎么还帮着她说话了??”
平日里谨慎行事的人,如今面对阿九的斥责反而越发放肆起来。
“何况也不是我们少说两句,她就不嫁了是不是??”
阿九知道她们是在替她出气,见劝不住,也不劝了,任那笑声在屋檐下回荡,直至夜更声至,万物寂籁,烛光照亮玉翠屏风上的轮廓,似群山峻岭独立黄昏。
阿九就这样,在这点点星光遮人眼中安然入睡,直到几日后坐上了驶入萧山的辇车。
从上都绕过怀南,便到萧山。
阿九身边紧跟着扶摇与流苏两个婢女,到了怀南地界时,阿九曾询问过身边的扶摇:“要不要回去看看?”
扶摇摇了摇头,她本思乡心切,可阿九此行萧山,艰险重重,她实在不想此刻离去,留阿九独自面对风险。
因思及她前世还不错的结局,阿九见她坚持,也没在劝阻。
马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摇摇晃晃,领着皇孙贵女出游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进着,车帘外,负责护送的御林军将她们围的密不透风。
泥泞的山路,颠簸的马车,御林军走动时盔甲摩擦的钝响,在如此声势浩大且重要的日子里,阿九却觉得每一刻都异常难捱。
先有重病,后又戳了心窝子,伤没痊愈又大病了一场,是头驴都经不起这么折腾。
阿九哪哪都疼,偏偏前面的又走个不停,她连下地走一走疏通下胫骨都是痴心妄想。
极度的不适让她微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流苏便立即察觉到了异样,她撩起幕帘探出半个身子,望着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队伍,面上渐露不耐。
“好了,前面的都给我停下!”
她冲着前面招手,又冲着后面呵斥:“后面的也别走了!”
流苏是阿九的贴身婢女,她的呵斥很快让队伍陷入了停滞。同时也引来了负责守卫的将军。
将军上前询问:“公主可是有何不适?”
流苏正要回话,却见着将军身后跟着几个紧赶慢赶着的妃妾。
那些王妃侍妾穿的绫罗绸缎,插着珠玉金银,往那阳光下一站,晃的流苏睁不开眼睛。
别看他们穿的人模人样,却跟个贼人似的,喜欢鬼鬼祟祟的站在不远处,时不时的向这边张望着。
永权王的梁妃,梁嘉王的郝妃,还有文贵王的黄妃,这些可都是巴结拓跋闳的势力。
流苏朝天翻个白眼,尽量无视那几个腌臜孑孓的玩意儿,对将军说道:“公主有些不适。”
她如实禀告,并询问将军可否先休息片刻,将军还未说话,那伸长个脑袋在一旁偷听的却先开了腔:“那怎么行啊,这时辰是开始就定好的,可耽误不得!”
她声音大,嗓门亮,一张口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连与帝銮齐行的太子辇座,也被撩开了半卷帘子。
流苏一听这话就来气,而她偏又不是什么忍气吐声的性子,立即施展轻功到那说话之人的面前,一个巴掌便掴了过去。
“放肆!什么时日能比公主凤体重要!”
流苏神出鬼没的本事吓的三个王妃不住的尖叫,尖叫声太过聒噪,惹得辇座里的拓跋闳都皱起了眉头。
阿九是北魏的佛陀,她的荣辱本就不似太子那般由帝王的盛宠来决定。
故而流苏也就放肆了些,而阿九也没有像以往那般,要呵斥制止的意思。
她甚是无聊的托颐看着,与拓跋闳目光相撞时还刻意挑眉挑衅一番。
拓跋闳气的脸色铁青,他下了马车来,呵斥流苏:“以下犯上,成何体统!”
拓跋闳下了马车,那阿九自然也没有在车上呆着的道理,被扶摇搀扶着走了下去。
“你也知道以下犯上,不成体统!”
阿九轻蔑的一扫周遭:“对亲王妃不敬该罚,那对本公主不敬,又该如何处置呢?”
拓跋闳听后,也不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皇姐这般身份,原来也在乎这个?”
阿九赔笑着靠近,在阴阳人这块,她也不遑多让道:“你也知晓阿姐是佛陀,总是这样冒犯,佛陀也是会寒心的!”
“哦?”
拓跋闳挑眉,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反问:“那阿姐你是吗?”
装装样子也好,阿九本该是疑惑的,可她却冷笑道:“要不你去问问父皇?”
拓跋闳甚至都有些怀疑,阿九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但转念想了想,可那又怎么样呢?不顺应天命,还想蚍蜉撼树不成?
只要再等等,再等等………
拓跋闳拉长着一张脸,他告诫自己,对方得意不了多久。
看拓跋闳吃瘪,流苏在一旁乐的花枝乱颤,
可一国太子,怎是奴婢可以嘲笑的,还真仗着一个冒牌货撑腰,目无尊卑了?
拓跋闳大发雷霆:“你这贱婢笑什么!!”
流苏瘪嘴,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太子殿下真有意思,你这般尊贵的身份,还管我一个奴婢笑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看上奴婢走了呢!”
拓跋闳被流苏气的不轻,想他好歹是北魏太子,被那冒牌货气着也便算了,如今连她身边的奴婢都敢轻贱自己,当即怒道:“将这贱婢给我拿下!”
随着拓跋闳话声刚落,季尘便大步走向前来。
流苏自知不是季尘对手,赶紧躲阿九身后。
“你敢!!”
阿九伸臂一拦:“你敢动下试试看!!”
见季尘冷着脸,并不将她的话放在眼中,眼见就要逼近身前,阿九拔下发簪指向自己的咽喉威胁道:“你敢上前,我就敢刺下去!”
季尘这才顿下脚步,将询问的视线落在拓跋闳身上。
前方停滞不动,不多时后方的大臣们便会派遣各自的小厮来探听情况。
阿九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神色凄楚:“阿弟可别忘了,你能坐上这太子之位,还有你阿姐一半的功劳!”
她声音凄楚,眼中落泪:“如今遭你这般针对,可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她话声一落,便惹的周遭议论声四起。
北魏的九公主如今都是这般下场,他人日后若是为太子效力,又能有什么好结局呢?
拓跋闳看着周围代表着无数双势力的眼睛,对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顿时觉的无比烦躁。
阿九暂时的得意是事实,拓跋闳没有尝到什么甜头,反是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发泄不出,只能气的甩袖轰走了那些为了讨好他而自作主张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