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谷雨,红星制药厂的青霉菌在显微镜下绽成星云。顾清让的眼镜链缠住培养记录簿,笔尖悬在"变异菌株灭活报告"上——周砚白掌心的枪茧正隔着白大褂,烙在他修改配方的腕骨。
"顾技术员瞧这图谱…"周砚白忽然扳过观测镜,盘龙刺青上的五角星徽章硌着对方肩胛,"像不像当年长江里的细菌舰?"日光灯管在培养室投下冷光,浪琴表盘裂纹里游着青霉菌丝。车间突传来童谣声。
红领巾们围看云惊鸿示范消防演习,八角巾甩成水袖弧度:"小朋友们要牢记——"唱词忽转《白毛女》腔调,"青霉素可不是跳跳糖!"
苏曼卿的白大褂拂过灭菌柜,听诊器挂的婚戒碰着奖章叮当:"周厂长,小阿宝的婚宴定在五一节…"她忽然压低声音,"白牡丹的骨灰盒,埋在厂区三七花田了。"
汽笛声轧过寂静。老裁缝踩着缝纫机改婚礼服,阴丹士林布裁成双排扣列宁装:"顾大夫看这针脚…"他忽然剪断线头,"可比当年缝情报密实多了。"
地窖铁门吱呀开启。小阿宝的公安制服映着马灯,疤脸在青霉菌种柜上浮动:"白牡丹死前吐露…"他掀开柜底夹层,俄文日志里夹着半张戏票——1949年开国大典的观礼券,印着沈墨卿的化名。
"准备验收!" 周砚白的中山装口袋露出请柬,婚戒在青霉素说明书上压出凹痕。顾清让的银针挑破培养皿,忽见青霉菌落竟聚成菊纹,菌丝间游着铃木健次的遗照。
车间喇叭爆出进行曲。云惊鸿领着工人合唱《社会主义好》,老裁缝的缝纫机踏出鼓点。苏曼卿突然撞开观测室:"三号罐!三号罐压力…"听诊器甩上玻璃窗,指针疯转如当年吴淞口的浪琴表。
"疏散!"周砚白拽着顾清让扑向地窖。爆炸气浪掀翻菌种架,三百支试管在空中撞成毒雨。白牡丹的骨灰盒在震荡中迸裂,银狐裘残灰混着青霉菌,在日光灯下旋成微型风暴。
"接着!"小阿宝的公安皮带缠住灭火栓,水流冲开菌雾。顾清让的银针匣卡在阀门,周砚白突然咬破指尖,在警报器画出血色分子式:"当年细菌舰的解毒配方…"磺胺结晶从婚戒内圈抖落,"快投进反应釜!"
消防栓突喷血水。云惊鸿的八角巾勒住失控的管道,武旦旧疤在蒸汽中绽裂:"同志们退后!"她踹开减压阀的刹那,老裁缝的阴丹士林工装裹住泄漏口,缝纫针在火光中熔成红星。
"老沈…等我…"陈九的胡琴弦自墙缝垂落,弦上淬着孔雀胆的荧光。顾清让在热浪中瞥见父亲手札残页——"真药须用赤心熬"的墨迹遇火不化,在菌雾里浮成路标。
周砚白将解毒剂拍进控制台。青霉菌落突然褪去菊纹,在仪表盘绽出五星图案。白牡丹的遗照在菌丝间消融,俄文日志页页自燃,烧出"新中国万岁"的火字。
验收组的掌声刺破硝烟。小阿宝的婚宴请柬在菌种柜顶飘落,阴丹士林请柬上印着双喜字。苏曼卿的听诊器贴上冷却的发酵罐,泪滴在青霉素说明书上晕开:"这心跳…多像当年义海堂的晨钟。"
暮色漫过滇池。顾清让在焚烧炉前展开泛黄戏票,梅兰芳的钤印旁新添周砚白批注:"真佛在民心"。周砚白的中山装披上他肩头,两人走过重建的车间——当年同济堂的乌木匾碎片砌进新墙,当归香里混着电焊味。
"顾清让同志…"周砚白忽然在反应釜阵列间驻足,婚戒抵住对方心口,"愿不愿意跟这个改造好的旧警察…"
厂区喇叭播放《歌唱祖国》。云惊鸿领着红领巾们唱防疫歌,老裁缝的缝纫机踩出进行曲。苏曼卿的白大褂拂过玻璃窗,听诊器挂的婚戒映着小阿宝的公安徽章。
顾清让打开珍藏的银针匣。三百根银针在夕照里排成青霉菌落状,最亮那根簪着周砚白采的三七花——孩子们突然齐声诵读墙头标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化作了这万家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