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昭晰唰地变了模样：“小的是龙虎山庄大当家的的长随，求见城主。”

“倒是没听说过有个什么龙虎山庄，像个土匪名，你们先进来，进来再说。”老人嗓子里呼噜呼噜的，听得华昭晰直皱眉。

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华昭晰挑眉。

纸醉金迷啊，跟外面的恐怖简陋完全不一样。

城主双腿打大开，右臂平放在脑袋边的梨花木台上，左臂自然垂下，一位纤细婢女正跪在中间为他擦手，盆里甚至还有花瓣。

真是为老不尊，华昭晰暗骂，尸位素餐的废物。不过接下来的戏不归他唱，能否让赵统少受点苦，得看萧曈。

“城主，”萧曈道：“我们大当家的与珍物局做生意，这生意做到一半却被贾家打断。贾阗财甚至将我们大当家的劫走，可见其嚣张，还请城主大人出手相助。”

婢女自觉退下，城主撑起右臂两指搭在额上：“嘿嘿，我就差一铁锨黄土，你非得给我添乱不是？珍物局也好，贾阗财也罢，都跟我没关系。他们把老子从东窑城派来不就是为了我装死人吗？看见院子里没有？那就是管事的下场。我劝二位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贾家要干的事，没人能阻止。”

萧曈：“南河城谁应该是太岁谁是鸠占鹊巢，这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的事，别说南河城本地人，就连我们外乡的都知道。贾家不过两年根基就敢在您头上动土，再过一年，这一坯黄土能不能让您安稳得到，可就难说了。”

华昭晰心里赞了声漂亮。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合情合理，城主就算无欲无求也该有所动容，老年人么，尤其是没有什么志向的老年人，所求不过是安稳度日。

果不其然，城主缓缓坐起来了，他不再用竹签似的手指戳自个太阳穴，反倒似笑非笑地看萧曈：“小子，你想激我，还差得远呢。”

他撑腿站起来，慢慢在房中踱步：“我也不摆什么城主的架子，就叫老胡吧。我老胡打来到南河城，就没打算安稳地活下去，但是，也没打算自个找死。人命只有一条，想找死一根麻绳不过几文，护城河往下一跳最干净。我想问二位，和贾阗财以卵击石，有什么好处呢？”

“只是请您给珍物局去封信，”萧曈很有眼力见地递上拐棍：“接下来坐山观虎斗即可，您当渔翁，让他们相争。”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胡城主接过拐棍：“师从几何啊？”

萧曈忍住往后看一眼的冲动：“怀霜之人。”

“哦呵呵，”胡城主：“怀霜之人，一听就是放屁的叫法。你敷衍我，好歹想个差不多的名号。”

老人不等萧曈狡辩：“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想出个能把我摘出去的名义，我就给你写这封信。”

萧曈早有准备：“我们和舍魂台有点关系，就以他们的名义。”

胡城主想了想：“行吧，舍魂台在南河次城也算小有名气。以他们的名义，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华昭晰努力憋笑。

胡城主还不知道自己被坑了，写下一篇一看就事不关己的信：“拿去吧，珍物局的杨公公喜欢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不爱灵书，你可记住了。”

萧曈恭谨接过，拜谢走人。

俩人忽略院中阴森场景，紧赶慢赶离开城主府，还没走出这条街呢，华昭晰便哈哈笑道：“他还不知道，赵统跟珍物局说魔珠是从舍魂台后山偷的，我真是想笑。”

萧曈嘴角弯了几不可见的一瞬：“为什么不问问胡城主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城主府？”

华昭晰喘匀呼吸：“这次是我们来的仓促了，原本不该用这种办法的，很容易被发现。现在将信送到珍物局，我们就去查胡城主的来历，不能让他拿捏咱们。”

萧曈享受地跟在他身畔：“嗯，然后呢？”

“然后？”华昭晰接道：“然后就要想方设法让这两个地方打起来，还有揭成。”

他面色沉静：“揭成必须好好利用，这个姑娘心中的仇恨已经可以掀起滔天巨浪了，她才是让贾家灭亡的关键。”

萧曈明白了，他自告奋勇：“我可以去找那个劫魔珠的人谈谈，对于他我想我们可以完全信任。”

“当然可以，不过先不要摊牌”华昭晰道：“揭成心性不定，很容易左右摇摆，到那时劫魔珠之人死不足惜，你我可就太怨了。要让她坚定不移的想杀贾阗财，就得想办法让她知道贾阗财当初对她半分真心也没有，只是想要权利而已。刚好赵统就在贾府，贾阗财倒是帮我们免去了混进贾府的阻碍。”

“贾阗财不愿给她全名又在整个南河城内搜罗美人，她现在还不明白？”

华昭晰不知在想什么：“她当然不明白。情爱二字，最容易让人迷失。”

萧曈默然。

两人走了一段时间抵达珍物局，李公公在门口等的直冒汗：“哎呦我说二位，火烧眉毛了还有时间闲逛呐？快进来吧！”

华萧二人快跑几步，将胡城主的信往前一递：“这是胡城主给杨公公的信，还请您代为转交。”

李公公引着两人快步进入。

南河城繁华，珍物局在这其中就像一块金子上镶嵌的翠玉，不说有多清新脱俗，起码看起来没那么不堪入目。

大门口是极具侵略性的屋檐，两个飞角伸到街道中央才堪堪止住，好在不像贾府，至少没用金叶子点缀，也算不太辣眼睛。进屋骤然收紧，里面峰回路转有亭台楼阁溪流落花，都是让修士常年供养着的，杨公公不喜严寒，所以南河城的珍物局四季如春。

李公公走到一精致暖阁前停下脚步，昂起头从嗓子里挤出两句：“干爹，他们到了。”

里面传来杨公公同样尖细但缓慢的声音：“进——。”

几人一同入内。

屋里更加温暖，左边靠墙三个修士头顶流苏盖头，流苏直直垂到地面，几乎像一个人形帷幔。右边靠墙三名貌美婢女身着长衫，从左到右依次手捧鲜花、果盘、糕点，一动不动，形似傀儡。

正中央杨公公两条腿分别被两个小太监抱在怀里，身后各站一个美婢手执香扇扇风。

杨公公长脸长眉，不过照华昭晰看，这长眉多半是用灵力接上去的。他眉毛眼睛都低垂着，左手佛珠缓慢滚动。

李抬小心上前，接过小太监怀里一条腿：“干爹，他们来了。”

杨公公眉须颤抖，鲶鱼似的睁开眼：“魔珠呢？”

李抬：“回干爹，儿子还在路上就被贾府的人抢走了。”

杨公公窝心脚踹他：“废物，我给贾家去信，他怎么说没有呢？”

李抬忙跪趴在地：“干爹，儿子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啊。”他面如土色。

杨公公撩开眼皮看向萧曈，抬起千钧似的左手指指他：“你，说。”

萧曈：“小的不知，但有城主信要呈上。”

李抬这才慌乱从怀里掏出信件，膝行到杨公公腿边，谄媚神态令人作呕：“干爹，儿子都给您暖好了，一点外面的寒气都没粘上。”

“哦～，贾阗财软禁了赵统。哼，能说动胡为这个老狐狸写这封信，你们废了不少功夫吧？”杨公公手一抬，信件就落在金盘上了：“这样吧，你们两个现在珍物局住下，等过两天，贾阗财要是放人，你们就去查魔珠的下落。不放，你们就死，然后我查魔珠的下落。怎么样？”

萧曈不知如何答，沉默下来。华昭晰道：“公公不如让我们在外面，还能探查魔珠下落，岂不方便？”

杨公公突然怒道：“我让你说话了吗？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萧曈瞳孔骤缩，脑海中却传来华昭晰声音：“不可！”

杨公公此人明显是想要萧曈进那什么男风馆，应该是萧曈不和他胃口，又不愿浪费，故而加以逼迫。

华昭晰从来没听说过那个太监还会好男风，只知道贾阗财喜好美的，故而自己易容。

失策失策，只好受点皮肉苦了，华昭晰觉得自己颇有消灾的天赋，总能逢凶化吉。

萧曈拳头攥的咯吱响，他心中火气能融化冰雪，杨公公眯眼看他：“跪下。”

萧曈岿然不动。

杨公公再次道：“跪下！”

两人僵持之际，一道女音忽然响起：“你难为他做什么？我看着也不怎么样，王姐姐不一定喜欢的。”

竟是揭成。

杨公公语气缓和下来：“王小姐不是喜欢这个类型的吗？咱家看着还不错。”

揭成将娇纵发挥的淋漓尽致：“王姐姐同我是好姐妹，这个人我要了，还有另一个。公公，您给不给？”

南河城是二级城，王小姐是一级城城主家的千金。

贾阗财的面子当然没那么大，可杨公公不能不给王小姐面子。

他呵呵笑着，面容慈善又温和：“这个当然，夫人想要，拿去就去。”

俨然是把萧曈当物件，又暗中提醒揭成现在的身份。

可惜揭成既然是蛮横的姑娘，即使现在心中有计较也不会在这里表现出来：“那我就拿去了，公公玩着。”

她走到门口喊道：“别打了。”

身后杨公公给行刑太监使眼色，两个太监这才把华昭晰夹起来：“抬去哪？”

揭成眼珠子转悠：“贾府。”成婚时贾阗财就说了，只要她不管府中事，想养男宠也随意。

她挥挥手几个贾府家丁上前，把华昭晰抬到轿子上了。

可以养男宠原本是贾阗财侮辱揭成的技俩，现在倒成了她手中筹码，揭成一边苦叹命运多变一边将赵统的纸条塞在华昭晰手中。

上了马车华昭晰打开看了眼，这混账写的是：“饭桶两个，还得爷爷救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