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接连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谢钧泽的质问,甚至连金骰坊都没有问他。
他这颗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
“你说,要不我直接去坦白怎么样?”
“啧,不行。哪有不打自招的,那我不是蠢吗。”
“那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啧,也不行。都是你!”沈宣逸指着晏昭,“你说说你,怎么就管不住你那张嘴呢!”
“......主子啊。”晏昭叹了一口气,“要我说您要不就全都招了吧,反正早晚都得让主子知道。”
沈宣逸又瞪了他一眼。
他正了正神色,回过头来问道:“我让你查的东西查的怎么样了?”
晏昭脸色一收,正经起来,“那东西我让晏临去查了,暂时还没查出来是什么,看样子应该不是大盛国内的,像南?大凉人那边的东西,查起来还得耗些时日。”
沈宣逸点点头道:“尽快吧。”
这几日他在有意识的给自己减少吸入那东西的量,但是能明显感觉到,缓解五脏六腑烧灼的效用越来越淡了。
看来这东西不光依赖,而且在用量上的需求还会随着时日的积累而不断增大,得尽快想办法解决,不然等到反噬的时候他还真不一定能压制得住。
另一边谢钧泽倒不是不想问关于沈宣逸的身世,只是相比于身世问题,他更想先弄清楚李明昌给他喂了什么东西。
他现在是一点也不相信沈宣逸嘴里说的那些没什么事了,小兔崽子嘴里就没一句实话。秦晓声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小骗子”。
“主子。”顾鹰推门进来,两步走到谢钧泽跟前,覆耳道:“前几日的那批军饷出了问题。”
这是半月前谢钧泽在朝上据理力争下,坑了太子一把,让他从私库里割了肉,给几大边军新添的军饷。
这些军饷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就看进谁的口袋了。
“是哪一路的军饷出了问题?”谢钧泽问道。
顾鹰看着谢钧泽,沉声道:“北方,戚韦钊那一路。”
“戚韦钊?”谢钧泽眉头一紧,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聚集到乾城的流民就跟戚韦钊脱不了干系,如今拨给他所在的北方军的军饷又出了问题......
谢钧泽神色一凝,“这批军饷应该没有进戚韦钊的口袋吧。”
“不知道。”顾鹰将事情详细给他说了一遍。
“当时太子出的那批钱分了三路,分别拨给了西戎和南北三军,其中我们西戎军是最少的,戚韦钊的北方军是最多的,所以当时怀疑戚韦钊是太子那边的人。”
“于是我们留了心眼,三路中都安插了人,而在刚刚收到线报,戚韦钊那一路的军饷一进北方军就没了踪迹,戚韦钊声称并没有见到送来的军饷,而送拨军饷的人却都称他们亲自送到了戚将军的手中。”
谢钧泽叹了口气,“两拨人两种说法,总有一个是谎话。但是最后那队人应该全部被杀了吧。”
顾鹰点点头,“确如主子所说,第二日这队人就全部死于戚韦钊的重刀之下。于是便传出了戚韦钊独吞军饷的事,如今这消息应该还没传到皇上那。”
“有人亲眼看到戚韦钊杀了那些人?”谢钧泽问道。
顾鹰摇摇头,“没有人亲眼看见,但是那队人身上的伤确实是出自戚韦钊的重刀没错。他那把刀实在独特,一来无人能轻易举得起他那把近一人高的剑,二来也无人能像他一般将那把剑耍的那般轻巧。”
这个说法在谢钧泽这是不成立的,单纯凭一个重剑的伤口就断定戚韦钊杀人灭口,实在太草率。况且在他看来,就算戚韦钊再贪财,也不会随便就把人杀了,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
“北方军现在是什么情况。”谢钧泽问道。
顾鹰:“这事一出,将士心里多多少少都会保留些猜忌,只是他们都跟了戚韦钊很多年了,所以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变化。”
“过几日这事传回宫里,崇文帝肯定会诏戚韦钊回大都,到时候北方军一定会出乱子。”谢钧泽思索着,“顾鹰,去打探一下苏御旸在的南?现在是什么情况。”
“主子,为什么戚韦钊被诏回来北方军就一定乱?他们就算对戚将军有怀疑,也不至于内讧起来吧。”顾鹰不解。
“不是内讧,是外敌。”谢钧泽凝眉,他担心会发生和磐阳一样的事。“戚韦钊独吞军饷的这个事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他们的目的不会仅止步于拉下北方军的统领,更可能是整个北方。”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一旦戚韦钊被定罪,北狄就会对大盛发起进攻,北方军群龙无首,不出五日,整个北方就会被北狄收入囊中。到那时他们若是还想吞并大盛,那就更是易容反掌了。除非......”
“去查查南?吧,那里如果太过太平,就给苏御旸找点麻烦吧。”谢钧泽静静的吩咐道。
“是。”
“哦,对了。”顾鹰又回来道:“我从晏昭那偷来了这个。”他将一小包东西放到谢钧泽案几前,“沈宣逸好像一直在让他查这东西的来历。”
谢钧泽打开纸包,看到一小撮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他伸手捻了一点到手指尖,搓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凉丝丝缕缕的飘入肺腑。
他看着眼前这摊白色粉末,眸光沉的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沼泽。
他抬眸看向顾鹰,沉沉的道:“把这个交给秦晓声,让他务必去查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沾染上了有什么解药。”
“是。”
凭谢钧泽对那些人的了解,这东西没那么简单,甚至很可能会让沈宣逸痛不欲生。
谢钧泽看向门外跟晏昭说着什么的沈宣逸,面色难看极了。
只听他轻轻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你能应付的来的东西......”
几日后。
“北狄果然出兵了。”谢钧泽此时正在院中与沈宣逸对弈,他平静的落下一枚黑子。
沈宣逸想了想,将原本要落子的位置临时向后退了两步“怎么,那位戚将军守不住?”
“原本是可以的。”谢钧泽手持黑子犹豫着下一步该攻还是该守“以我对戚韦钊的了解,他也算得上是个武将奇才,常年驻守北方,对北狄蛮人也算得上知己知彼的程度了,只不过如今这批军饷出了问题......”
“其实有没有军饷对北方军来说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这笔账算到了戚韦钊头上,他就得担这个责。”沈宣逸看着棋局皱了皱眉,好一会才将手中的白子落定。
谢钧泽看了一眼白子的位置,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背后这个人要把北方军拿到自己手上,看来是准备反了呀。”
“无妨,一个能跟北狄人抗衡那么多年,还坐到北方军统领位置上的人,一时半会倒不了。”沈宣逸随手将棋子扔回盒中。
“若是真倒了呢。”谢钧泽抬眼问他。
沈宣逸无所谓的笑了笑“那岂不是正好如了我们的意,白送的机会,顺势帮你讨个侯爷的名头可好?”
“踩着戚韦钊的头?”
“怎么,你心疼他?”
谢钧泽嗤笑一声“我倒也没那么善良,他戚韦钊当年对我谢家也没少落进下石,只不过若是此刻就把西北两军都拿到手里,我怕以后不好甩掉了。”
“不过...”谢钧泽偏头看向他。
“嗯?”沈宣逸还在心里琢磨谢钧泽要“甩掉”什么。
“你这赢不了就弃局的把戏,什么时候能改改?”谢钧泽也扔了子,静静的注视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沈宣逸无奈道:“好吧好吧,我认输,谢小将军就放过我罢。”
很快戚韦钊独吞军饷的事就被传到了大都,崇文帝下令革去戚韦钊北方军统领之职,回乡养老。北方军一切事物交由副统领付锐骁处理,整个北方军人心惶惶。
南?周边各个小国近日不断来犯,苏御旸作为南方军统领持续面对多方压力已请旨支援。
“如今北边溃不成军,北方军群龙无首,得有一个能控制得住的将军去才行啊。”
带兵打仗这事原本是要从两面看的,输赢各占一半。若是赢了,便是受封领赏,受众人敬仰;若是输了,轻则丢的是官,重则是命。
然而如今北方这局面,大家都看的明白,赢面最多占三成。
不过此时朝堂众人倒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谢钧泽。
谢府后院
“啧啧啧,可怜呀。”
几人坐在院中,听着朝堂上传出的一个个消息,看着乱局中搅入的一场场势力,几个“罪魁祸首”却还有闲心思在这品茶论道。
秦晓声感叹道:“好一个‘一世英名’的戚将军,最后竟只能落得个解甲归田,可惜呀可惜。”
“行了,猫哭耗子假慈悲。”顾鹰嫌弃道:“人家戚将军落得个这个下场,不还是多亏了你在后面推波助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