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系紧腰带,擦了擦额头虚汗。
好险,差点就要把持不住了。
若是明日被王德七发现,小命恐怕要呜呼。
这王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此不矜持。
“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在此打扰你了。”唐柳说着扯开嗓子喊起来,“德七!德七!”
喊半天无人应,腰身反倒又被圈住了。
自背后贴上一具冰凉的身躯,便听微微幽幽道:“柳郎,新婚之夜,你要弃我而去留我独守空房吗。”
这如何能经得住?!
成亲前无人同他说王小姐是这般缠人的性子啊。
唐柳有苦难言,只道:“没有的事,只是我这人睡觉一向不老实,睡着了不仅手脚乱动还呼声震天,留在这里恐怕会影响你休息。”
“我不介意。”岁兰微道,“柳郎,留下来陪我。别独留我一人,我害怕。”
唐柳犹想挣扎:“你叫丫鬟或者嬷嬷陪你,她们应该都过来了吧?”
“不嘛。”岁兰微将额头在唐柳背上蹭了蹭,“要柳郎陪我。”
“……好吧。”唐柳心说这可不怪他,他转过身来托住岁兰微双臂,将他塞回被子里,“先说好啊,只睡觉,明日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可要如实说,我什么都没干。”
“都听柳郎的。”
唐柳这才放心,坐下来蹬了鞋子合衣躺到旁边,头一沾到枕头困意便接连来袭,没多久便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忽闻有人道:“柳郎为何不盖被子。”
唐柳困意连天,迷迷糊糊道:“你身上凉,多盖点,我盖了就要同你抢被子了。”
身旁人沉默了一会儿,忽而低低哭泣起来。
唐柳一下惊醒,将脸侧过去:“怎么了?我压到你了?”
他还没睡着呢,不至于乱动吧。
身旁人哭了一会儿,才道:“……柳郎定是嫌恶我是病体之躯,不愿与我同床,方才我要与你欢好时你百般抗拒,料想亦是出于此缘由。”
“……”
唐柳沉默片刻,默默展开臂膀,“绝无此事。”
岁兰微将被子分过去一半,脑袋也挨蹭过去,枕到他臂弯里,正欲开口,唐柳却好似有所觉,道:“好了,睡觉。”说罢拍了拍他的背,自己脑袋一偏,一下睡沉了。
岁兰微撑起身体,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他独身困在这宅子里不知岁月几何,前些日子不过是看到那王姓女人莫名感到心情不佳戏耍了一下,不曾想给自己换了个新娘子过来。
虽说是个男的,却也比百年来进到这里动辄哭爹喊娘的活人有意思多了。
他起了心思逗弄,这小瞎子的反应也颇为有趣。
况且这小瞎子阳气十足,实为大补之物,养在身边偶尔吸上两口也不错。
岁兰微重新枕着唐柳的手臂躺下来,故意将身体贴近唐柳,在唐柳因寒冷而无意识收紧手臂将他抱到怀中后恶劣一笑。
他不需要睡觉,但躺在唐柳身边被阳气包裹,如同浸浴在温泉中,几个时辰下来也十分滋补。
见唐柳悠悠转醒,便趴到他耳畔幽幽道:“柳郎,你抱得微微好紧啊,微微好不舒服。”
唐柳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刚昏昏沉沉醒来便听见这一声嗔怨,感受了一下还真发现自己的手搭在另一人身上,登时针扎火燎般将手撒开了,干笑了几声道:“我都说我睡觉不老实了。”
撤开手后身上却无动静传来,唐柳动了动身体,后知后觉微微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而且似乎并无要挪开的意向,不过唐柳暂且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了,他打着颤道:“微微,你有没有觉得夜里有点冷。”
这喜床铺的不知是什么劣布,睡起来竟比叫花巷的石板还冷。
岁兰微偏眸,看向透过纱窗照进来的天光,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手撑到唐柳肩上,再将脸侧枕上去,道:“柳郎,天已经亮了。”
“我睡了这么久吗,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唐柳一边问一边打颤,他冷的厉害,伸出手摸索了几把,自己没被压着的半边身子被子倒是盖的好好的,另一边的被子却因为微微俯卧的姿势全卷到了两人身体中间,相当于没盖。
他将这半边被子抽出来,试图通过抽被子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将微微掀到一边,但不知怎的,被子全抽出来了,微微却纹丝不动,他只好将微微和自己一齐裹紧了,稍觉暖和后才道:“微微,你身上这么冰,一会儿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
祖宗,可别病倒了,病重了可要怪罪到他头上。
岁兰微被他裹成了蚕蛹,闻言稍抬眼看他,见他冻得脸发白,可怜兮兮的,遂大发慈悲收了身上的阴气,答道:“我不冷,只是自幼体寒,故而身上总是要比旁人凉些。”
唐柳:“那不若我们此后一人一床……”
“不过有柳郎抱着我安寝,我好受多了。以往夜里总因体寒睡不安稳,时常多梦,昨儿竟一夜无梦。柳郎怎的不说话?我知道了,柳郎莫不是嫌我体弱,与我共枕难眠,我这就差人再收拾一间厢房出来,此后你我二人分房而眠,省的你为难。”
唐柳:“……微微放心,绝无此事。”
唐柳躺了一会儿,身体回暖,肚子却开始叫空城计,正愁怎么将缠着他不放的微微推开,忽闻三下敲门声,王德七的声音紧随其后。
“唐柳,你起了吗,我来给你送膳。”
“起了起了。”唐柳大喜,“你等等,我这就来开门。微微,起床吃饭了,你衣裳穿好没,用不用叫丫鬟进来?”
岁兰微不大情愿,但心知唐柳与他不同,需要进食活命,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不用,你去开门吧,我不出内室就是了。”
门口那人一闻就臭的要死,他才不要与之共处一室。
唐柳一愣,道:“那我将饭端进来。”
岁兰微重新趴到床上,懒懒道:“不要,我没什么胃口。”
他又不吃饭。
“多少吃点,饿坏肚子就不好了。”唐柳劝道。
“不要。”
“好吧。”唐柳也不管他了,“我昨日的眼纱在哪?”
岁兰微从枕头底下抽出眼纱给他。
唐柳绑到眼睛上,摸着墙走到外间,将门打开了。
等了一会儿,才听王德七道:“……你睡得如何?”
“挺好的啊。快摆饭,我要饿死了。”他折身走回室内,摸索着在桌边坐下,半晌没听王德七的脚步声,不由奇怪,“德七?”
“来、来了。”
王德七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走进厢房,将食盒中的饭菜碗筷一一在唐柳熟悉的位置摆开,又将背后的包裹递给唐柳,“我将你的家当都带来了,除了那身破衣服实在不能要了,其余都在这里了。”
说是家当,其实也不过是一口陶碗和一根竹杖而已,唐柳接过来摸了摸,感觉触感熟悉后便放到一边开始吃饭,将肚子填了个半饱后方有心思提起正事。
“对了,等会儿你带我在宅子里走一遭,教我认认路?”
内间岁兰微听到,出声道:“为何要旁人带你,我带你在宅中逛逛便是了。”
唐柳道:“你还是在房里养病罢。”
岁兰微恼道:“……不和你待在一处,我的病如何好?”
唐柳恍然大悟。
原来这冲喜是这么个冲法,难怪王小姐夜里都要与他共枕而眠,原来是为了治病。
好险,差点就自作多情了。
他拍了拍胸膛,忽听王德七惊恐道:“你在同谁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