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要

繁体版 简体版
大叔我要 > 蛇冬 > 第9章 想见

第9章 想见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我一边朝山中赶去,一边默算着时间。

离酉时还有一个半个时辰,足够我在山里搜查几圈,但我却没有把握一定能遇到我想见的人。

不,是蛇。

沿路拨开一片灌木,期待着往阴影里探看,没有发现东西后又调转了个方向继续找,不多时,手臂到肩膀的衣裳落了块块水渍,被山风一吹刺骨的冷,这阴冷竟也不引得我发颤。

拂风清冽,周遭微寒,我忆起那日碰到青厌、被她抱在怀里时的尴尬,除了尴尬,还让我意外的是她身上的温度,冷的和这贴上皮肤的凉水一般。

又往里走一段,我看见了药肆的屋顶,想了想还是没有靠近,扭头朝小溪方向走去。

前一月浮在溪边的薄冰还未化完,悬在水面上折出数道日光,我停在岸边,找了块儿磨圆的岸石坐下歇脚。

卷起裤管,脚踝之上只有一片白,任我怎么看也看不出那位置曾留过多大一个伤口,烂似刀削的裂口如今连疤痕纹理都见不到。

看了片刻,放下裤脚起身,原本打算顺着溪水往上,没走几步忽然折返朝西边的密林里去了。

万一呢?我紧张想着,万一我真再碰上那野狼,她会不会也能出现。

可我这次什么也没带,假若被狼袭上,也不知还有没有上次一样的运气。

林间细风窜过,我凝神听着周围动静,踏出几十步却只有踩断枯枝的脆响,没见到半个活物。

我还没死心,在这一片林中来回辗转,几次路过遇到野狼的地方就驻足一会儿。等到数不清见过多少次同样的树干后,终于停下步子靠上树歇息。

说不失望未免太假,我叹出一口气,郁郁垂头。

四下静静悄悄,倏然“簌簌”几声细微,就在面前不远处响起。

我一个激灵,马上抬头道:“上仙!”

定睛一看,却见前方一片黄绿的灌木勉强停下晃动,叶片间隐隐露出雪白毛发,正是上次见到的野狼。

它没有凑近我,只藏在灌木后面紧盯,大概是已经吃过野鸡野兔饱腹一顿,嘴边还挂着丝丝血迹。我透过树叶看向它的后腿,受的伤也好了大半,不似初见时那样吓人。

虽然见着个活物,可它并非是我最想碰到的。

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放弃似的仰头抵上树干,砸出一声闷响。

野狼看我再不动弹,竟慢慢起身从灌木后走出来,朝我步步迈近。

它这次温顺了许多,背脊毛发贴下,看我的眼神也不像从前那样凶恶,但还是得小心警惕着。

野狼往前走来几步就停下不动了,它鼻尖翕动,耳朵向后撇去,目光越过我身后。

我看着着熟悉的一幕,身子莫名一紧,不由偏过头。

方才还空旷的身侧悄无声息出现一个身影,如擦肩而过般晃过我的肩头,立稳不动。

青白衣袂随风飘荡,又缓缓垂落,她略微低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一缕碎发被风撩起,掠过她的唇角。

“找我吗?”

她问我,薄唇像是根本没有张开过,嗓音淡淡穿过我的耳朵,久久难消。

我几乎滞下呼吸,见到她的一瞬,脑海里存留的失落也尽数褪去。

“是……不、不是,也不是……”我结结巴巴地说,话到最后自己都听不懂这一番话是何意。

青厌就这么侧着头看我,也不催促我说清楚,大概是难听懂我的胡话,她朝野狼的位置扫去一眼,目光不寒而栗。

野狼被吓得拱起脊背,毛发炸开,咧嘴露出一半獠牙往后慢慢退去,退回到灌木从中后就转身朝深山里逃去了。

我的视线落在她腰身一侧的佩剑上,上次一面我就注意到了剑上的碎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带着一把快要碎掉的剑出面救我,这剑尖险些就要扎进狼头中了。

再抬头,我直直撞进她的眼中,不知何时她又盯上了我。

她还是条小蛇时也是这般,不论我走到何处它都挺着脖子,一双蛇瞳紧锁不放,是蛇时确实有些瘆人,可成了人就有些不大一样了。

“我、我是想来找你的,因为……”我被这张脸盯地低下了头,多余地解释道:“因为好多天都不见,我担心你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我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着急寻她,解释的话落在她耳中怕是格外蹩脚,连野狼都怕她近身,整座山更是难有危险能迫害到她了。

好久过去,她也不搭话,只一双视线落在我的头顶,而后转过身子,朝通往山背的一条宽路走去。

我摸不准她的意思,踏出一步又缩了回去,纠结到底该不该跟上。

她走出去十几步,大约是没听到我的脚步,回头看我一眼。

明明还是一张冷淡如水的表情,我却能读懂。她示意我跟上,我立马扫去迷茫,“唰”地从树干上分开,小跑着朝她而去,跟在她身后一步步往山背走。

两人走在路上,却只有一人的脚步声,任我听得再仔细也听不到她脚下有什么动静。

上次是,这次也是,她的行踪仿佛一缕飘忽不定的青烟,稍不留神就散了。

道路渐渐变窄,两侧灌木枯枝打上肩膀,刮出条条湿冷。树梢枝叶层层遮掩,越来越密,透不过光,我牢牢跟紧眼前背影,生怕下一秒她就不见了。

我倒是不怕她会害我,或是没想过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我。

总不能把我从野狼口中救下来后再自己杀了玩,那就实在太闲趣了。

“上仙?”我轻唤她一声。

她停顿片刻“嗯”了一句算作回我,然后继续不说话,继续朝前走,一直带我走出密林,来到了一片平坦地上。

山背一面我很少来,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斜坡平整得如一块砚台,因为少树,阵阵冷风毫不留情地刮擦着我,简直要把人吹下山。

我感觉此地要比山腰冷上不少,随意一眼都能见到几摞薄薄的积雪挂在树梢,风吹也不掉。

她带我来后就站在原地,默默看我。

这一回我读不懂她的意思了,又试探着喊她一声:“上仙,这里……”

“我和你说过姓名。”她突然出声打断我的话。

我一愣,噤声望着她。

我的确知晓她的名字,但最多只在闲散无聊时念来消遣个寂寞,想到有人能与我说说话我就满足了,却从来没当面这样唤过她。

这算不算不敬呢?我把镇上人曾嘀咕的敬畏神灵细想一遍,拒绝与顺从的话在嘴边你争我抢。

犹豫半晌,面前人不吭声,脸上一丝怒意也无,眉尾似有若无地沉了几分。

喉间轻滚,最后仍是顺从的话强过了拒绝,我大着胆子抬头,“我可以那样喊你么?”

“自然。”她很快回我,像是这种称谓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我没想到她能这么随意然让我称呼,未想过是否也有人同样唤过她,只觉得心头炸处一片欢喜,好似与她之间那种天人隔阂的距离都消失了。

“我也是!我、我叫鄢长雪,你想怎么喊都可以。”

我笑着走到她身旁,感觉她周身温度都高了不少,刚好能阻开吹来的冷风,“我是随师娘姓的,她常唤我‘长雪’,我没取什么小名,所以也听惯了。但师兄总会连名带姓一起喊我,若是我闯祸惹他烦了干脆都不叫我了,‘喂’一声就要使唤我去干活儿。而且……”

往后说着说着便卡了壳,后头的话哽在舌下不再吐出。

“对不起,我说的太多。”

怪我一时忘了分寸,被这称谓的欢喜冲昏了头,不知不觉竟絮叨了这么多,她本就是喜静的人,怕是会惹得厌烦。

青厌从头听到尾,期间未置一词,却在我道歉后开了口。

“很好听。”她没来由地说了三个字,见我不解,又添一句:“名字,很好听。”

听她夸赞,我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哪怕是听到师娘同意我一人下山时也没这么开心过。

我本就是为她才又寻上山的,本就是为了与她多说说话才如此小心翼翼的。

青厌说完又陷入沉默,雪雕似的纹风不动,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斜坡上挤压的寒风都静了下来,吹不动枝叶也吹不动她的衣带。

那双似蛇非蛇的瞳孔依旧停在我眼中,但我却看不到她的注视,像被她活生生穿透了,凝聚不到丝毫目光。

我不敢惊扰她,默默朝后挪了一步。

对视偏了位置,青厌一瞬从我身上回过神,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顺着我的话问道:“你师娘把你带回了药肆,然后呢?”

我以为她并没有听我的话,知道她记下了并且主动搭话不免讶异。

“然后……我就留在药肆中养伤了。师兄想赶我走但是被师娘制止,他是师娘好多年前在山里捡到的,因为生过一场大病烧坏了头。再后来,等我病好就留在了药肆里,等十三岁时求师娘收我做了门徒。”我下意识接话。

说到这里,青厌眉头一拧,疑惑道:“是你自己要拜她为师的?”

“嗯,是的。”我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一回想并没有哪里失言,怯怯搓了搓手,“其实,是我病好后忘了许多事,怕离开药肆了也难活命,所以主动提出想拜师的。”

还记得那时,我几乎是没日没夜地抱来书册死记硬背,一撇一捺都不敢漏掉。说是记下了整本医术,可实际我连这书里教了什么都没看进去,光顾着记字记图了。

好在师娘并没有纠我的错,考虑过一夜后还是同意收下我,隔日就带我去到寺庙里拜了师。

除了刚来药肆的那两年,因为师兄的不理解而受了点儿委屈,之后的日子可以说是安稳平静。若我孤身一人下了山,恐怕活不了几年就死了,还白白浪费师娘的药。

解释完,我偷看她一眼,发现她眉头不松,一手握拳抵在嘴边,猜不透在深思什么。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