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戏楼专属雅间内,季璘正磕着瓜子儿翘着二郎腿,望着底下戏台看得津津有味。
旁边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剥了葡萄递至他唇边:“啊~~~二公子,张嘴。”
季璘偏过头就着纤纤酥手轻启薄唇,逗猫似的挠了挠女子小巧的下巴。
“柔儿喂的葡萄,果真无比香甜。”
美人掩面娇笑,柔若无骨般偎在季璘身侧,台下折子戏正演至高潮,她轻声感叹:“哎呀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就算是天界战神,也待结发妻子如此薄情呢。”
台上身披战甲的男人正掐着女人的尸体,神色狰狞,眼眶赤红。
季璘嚼着清甜的果肉,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谁薄情还说不一定呢,你又怎知,他妻子不想以死来摆脱他?”
戏演得如火如荼,季璘又同美人饮了两杯交杯酒,正调情调得不亦乐乎,楼外却忽然传来一阵爆炸声响。
“啊呀!”女子被吓了一跳,害怕地钻进季璘怀里。
季璘轻“啧”一声,揽着她的肩膀轻拍两下哄慰,然后眉眼不耐地招了戏楼小厮过来:“外面干嘛呢?好端端的搅了二爷我兴致!”
“爷您稍待,小的这就前去看啊——!!”
一柄飞剑携雷霆之势悍然袭来,戏楼正中高台顿时四分五裂。
台上台下尖叫霎时此起彼伏,季璘眉头一皱,刚想起身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龟孙竟然闹他面前,锋利的剑刃便已破开重叠帷幔直指他咽喉——
孔雀蓝大片大片铺满视线,有那么一瞬间,季璘大脑直接一片空白。
女人惊叫哭喊着从他怀中退走,季璘这才被她的叫声惊醒,第一反应是回头一脚踹烂窗户跳窗而逃。
晅裴站在原地,握着剑的手神经质的发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甚至怀疑自己还在瞑鸟的幻境中。
“季璘?”
一字一句从齿缝里逼出,近乎锥心泣血,七千年前的季璘绝不会见了他就跑。
不是幻境……
晅裴脸上肌肉不自觉抽动,一剑将整座戏楼荡为齑粉:“季璘!!!”
听到身后那声暴喝,季璘身子猛地一抖,随即更疯了一样玩命向前奔去。
怎么会,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已经死心了吗?不是已经回到长明天再也不会下界了吗?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轰!!!”前方大地裂出深渊巨口,季璘顿时逃无可逃,只停顿了瞬息便被一股巨力狠狠向后拽去。
“啊!!”晅裴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重重抵上石墙,浑身上下都被堪称恐怖的神力压制住了,如今不过是剑灵之体的季璘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吃痛地喘着气,感觉到身后之人一点点靠近,从发丝到脚尖都开始小幅度发起抖来。
晅裴原本有很多话想质问他,可看到他这幅样子,又瞥见季璘被自己抓得泛红的头皮,微微一怔,然后松了力气。
“……”
令人窒息的死寂。
季璘见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忍不住微微挪动眼珠,小心翼翼地看向晅裴。
晅裴黑漆漆的瞳孔死死盯着他,那目光好像锥子,看得季璘脊背立马又攀上了一股凉意。
嘴唇几番挪动,最后还是晅裴先开口:“你跑什么?”
“……”
隔了很久,看他好像没有要把自己碎尸万段的意思,季璘才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脸,小声道:“你拿把剑一脸老子要砍死你们所有人!谁见了你不跑啊……”
晅裴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没有。季璘不敢和他对视,那眼神太沉重了,他无法承受。
真奇怪,曾想过很多次二人重逢,大抵都是晅裴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可真到了这天,晅裴却意料之外的平静。
可是越平静季璘心里越没底,晅裴抬起那只握剑的手,季璘立马害怕地闭上眼——
“剑下留人!!!!”
白衣瞎子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途中还不小心踢到石块“哎呀!”一声抱着脚尖原地乱跳:“晅裴晅裴,剑下留人!”
季璘和晅裴同时转过头,看闵淮序龇牙咧嘴焦急大喊:“奸夫既然都已经死了,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季璘:“?”
晅裴:“???”
接触到晅裴要刀人的目光,季璘立马惊慌失措指天发誓:“我没有!!!”
“对对对,他没有!”闵淮序瘸着脚身残志坚蹦过来,为好友作证,“他绝对没有出轨,也绝对没有给你戴绿帽子,我也绝对不是奸夫!”
季璘:“……”
晅裴阴恻恻地笑了:“哦?”
“我操了你他妈闭嘴吧。”季璘差点心脏骤停,反手抢过晅裴的剑一剑柄把瞎添乱的闵淮序敲晕!
晅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又看向急出一脑门冷汗的季璘,眼神莫测,他轻轻抬手,向季璘招了招:“过来。”
季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在晅裴眼神的压迫下一点点挪过去:“你应该不会相信他的话吧?”
将这把斩杀了无数妖魔的望渊剑交到晅裴手中,低头瞥见他腰上挂着的那串鳞羽相间的腰饰,季璘后脖子又是一凉。
晅裴的手适时放上他后颈,轻轻揉了揉,把季璘揉得面无血色,而他接下来的问题,更让季璘恨不得一头撞死。
“既然你没死,这么多年,为何不回来见我?”
这句话其实带着许许多多压抑、复杂的情绪,但晅裴掩饰得很好,好到听起来只是寻常一问。
季璘暗金色的眼眸不住游移,可却想不出能糊弄过去的理由:“我,我……”
“算了。”还没等他支吾出个所以然,晅裴先平静的结束了话题,转过身,“既然回来了,就跟我回金池府。”
算了?
季璘有些意外,抬头看向他。
晅裴向来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什么时候竟也会说,算了?
走了两步,见季璘没有跟上,晅裴回过头来,神色似不耐烦。
季璘立在原地,仿佛脚生了根,他真的不想跟晅裴回长明天,回金池府,那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归宿。
沉默须臾,季璘硬着头皮对上晅裴眼睛。
“我不能跟你走,我如今是他的剑灵,剑灵,不可背主。”
周遭温度瞬间下降至冰点,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季璘清楚的知道他生气了。晅裴没有丝毫温度的目光扫过季璘,又扫向人事不知的闵淮序,音色寒得好似一块坚冰。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