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了震，小蒋那边也很快有了反馈。
姜灼权衡了一下，暂时没空管齐云为什么是CP超话资深等级用户，还是掏出手机来看了一下消息。
工作室的意思是CP向的舆情就不干预了，但是目前工作重点可能要放在管控姜灼过激粉丝在网络上的发言上。工作室刚成立没多久，人力有限，只能抓大放小，叶映初眼前的首要工作就是这个，CP向的讨论本身如果并没有出现有损艺人形象的严重舆情，都算是话题度，可以适当放任。
过激粉丝发言？不会是对谢盛亭……？
“嘶……”姜灼倒抽一口凉气。
他对自己粉丝在网络上的“战斗力”是有大致的了解的，远了不说，此次JR珠宝代言刚官宣双代言人的时候就已经掀起过一次对谢盛亭的拉踩与围剿。
后来知道谢盛亭还有“金主”这一层身份之后，这场风波似乎才逐渐平息。
——当然，以上只是姜灼个人的体感，他从未直面过网络上的过激言论，自有经纪人和公司为他挡下一切。
乃至他就算想去搜索也无从下手，粉丝们也知道带大名辱骂势必会招来时刻盯梢的“对家”，所以通常会用更隐秘的缩写或黑称指代，只要网络社交圈子浓度够高，就可以在其中形成大家心照不宣的“懂的都懂”的氛围。
姜灼搞不清楚这些言论公司是怎么监测到的，但小叶似乎有自己独有的秘诀可以找到这些东西，他反正是找不到，小叶平时也不让他看。
姜灼看着跟小蒋的聊天框，些许出神，小叶现在应该在忙这件事，暂时不应该去打扰他。
切换app界面正好落到微博热搜页，姜灼看着那几个热搜词条，又想着“过激言论”，恐怕谢盛亭此时在网络上已经遭殃了。
嗯……不好说小叶在忙的时候有没有空跟JR珠宝那边联系，那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一下谢盛亭提醒他注意呢……
脑子还在思考，手却已经点开谢盛亭的短信编辑页面了。
可这件事落在书面上感觉怎么说怎么不对劲，一是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立场跟谢盛亭说，自己的粉丝在网络上中伤谢盛亭，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约等于是自己伤害了他？当然事实不应该这么简单粗暴地划分，但事实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谢盛亭会怎么想？二是不知道谢盛亭对于这件事是否知情，而且谢盛亭搞不好本来也没看到网络上对他的谩骂，自己这么一提反而多余。
姜灼打了字又删掉，在心里盘算要不干脆跟他打个电话算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仔细回想一下，从认识到现在，谢盛亭也没跟自己红过脸，说不定他也不会生气……的吧？
齐云在旁边看着姜灼捧着手机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发呆，脸上也是青一阵红一阵的，有些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想法。于是也不敢吱声，开始在内心复盘起自己刚刚的举动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不想不要紧，一想也太不妥了。他这是不是就是饭圈里说的“嗑CP舞到正主面前”了啊？
姜灼不会生气吧……
“……”齐云觑着姜灼的脸色，犹豫着要找个机会认错，可姜灼似乎又在想事情，还是说最好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内心正天人交战着，门口有了动静。
齐云循声望去，只看清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影，还没来得及分辨，四周的人群却突然起了骚动，纷纷有了动作，朝大厅前方中间位置聚拢。
齐云判断应该是组织者来了，于是拍了拍姜灼的肩膀：“老师来了。”
“啊？”姜灼冷不丁被他拍了一下手一抖，连忙站了起来，一边站一边把手机奋力往裤兜里塞。
天知道他已经脱离学生身份很多年了，这种老师来了藏手机的动作实在是不怎么熟练了，所幸口袋够大可以塞进去，面上还是无事人一般跟众人一起集合了。
与此同时，谢盛亭在饭店里，菜品刚上桌，就感受到手机在震动，他从自己有好几个兜的工装裤口袋里翻出手机，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姜灼，心下觉得疑惑，便示意莫总稍候，自己先接起来电话。
“喂？”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
谢盛亭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以为是信号不好，不禁提高了点声量：“喂，能听到吗？”
“……”还是没声音，但刺耳的声音也没停，悉悉窣窣的，倒不像是电流声了，隐约还能听到点环境音。
“姜灼？”谢盛亭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还是出声问了一下。
果不其然，对面依然没有什么回应。倒是响起了一个相对较远一些的女声在说话，不像是讲电话，更像是在演讲和介绍。
看样子是姜灼手机误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拨通了一个打给自己的电话。电话里那个女声应该是组织者之类的角色正在给大家介绍这次培训营的情况和规矩要求。
难怪，谢盛亭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想此时此刻，姜灼应该是已经进营了正在忙，怎么会突然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饶是知道这个电话是个乌龙，谢盛亭意料之外地没急着挂电话，反倒是凝神又听了好一会儿，这才挂了电话。
“抱歉久等了，我们吃饭吧。”谢盛亭一边对莫总说，一边编辑消息给姜灼留了言。
莫总说他：“什么电话，谢总接得这么高兴？”
谢盛亭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手机的时候嘴角一直是弯起来的，不仅如此，还让莫总瞧了去，忍不住咳了一下，掩饰道：“这不是咱们确定了合作，签了约，这不是挺可喜的么。”
莫总揶揄地看他一眼，没戳穿他：“谢总这次来打算呆几天？咱们这次合作进展得这么顺利，总得让我做做地主之谊。”
“我应该会多待几天吧，过完周末再走，”谢盛亭想了一下电话里听到的内容，斟酌着说，“莫总有什么推荐的本地菜么？我周末带人去尝尝看。”
两个人推杯换盏一番，正吃着，谢盛亭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的来电是裴默打来的。
谢盛亭接起来：“怎么了？”
“关于今天的热搜舆情，我们后来有收集到一些……嗯……怎么说呢……”
“有什么话就说清楚。”
“我整理成文档了发您了，您……”裴默实在是有口难言，想了想还是说明白了，“这些都是姜灼的一些比较过激的粉丝对您的谩骂，实在是有点不堪……您可以考虑要不要看。”
谢盛亭拿远了手机，在保持通话的状态下切换回聊天软件，跟裴默的私聊窗口里面果然躺着一个pdf文件，遂又将手机贴近耳朵：“我知道了，等我看完再回复你。”
莫总看他挂了电话，脸色不比先前，关切问道：“怎么了，有急事么？”
谢盛亭闻言冲他仓促地笑了一下，视线又回到聊天框内那个文档，半晌，才抬头跟莫总说：“我感觉吃得差不多了，今晚就到这里吧，我得先回酒店处理点事。”
“好好，那我去结账，顺道叫车。”
“劳驾。”
*
“……在座的各位都是演艺界的从业人员，无论名气大小，总归都是公众人物，我们的培训营虽然是以培训的形式，但各位来到这里，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希望大家向对待工作一样拿出专业的态度对待这次培训，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
姜灼跟齐云坐在一起，听这次培训的组织者讲话。
组织者姓秦，自我介绍的时候让称呼她秦姐。今晚召大家集合的目的无非就是让大家彼此认认脸，然后重申一下培训的纪律，把登记时发放的手册里都写明了的内容又重新细细地讲了一遍，以免有的人“字多不看”，所以特意强调一番。
秦姐讲完规则，最后补充了一段：“我们会保证大家在酒店范围内的安全与隐私，但每周一天的外出希望大家也要警惕，现在也是会有粉丝或代拍甚至狗仔在附近蹲守，希望我们这一期的培训营也能顺利结课，不要闹出不好的事情，好吧，大家都能做到吧？那就散会吧，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咱们培训就正式开始了。”
“哎……我还以为今天就能见着裘大影帝……”齐云站起身来，有点扼腕。
“迟早会见到的啦……”姜灼也跟着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习惯性地从兜里摸出手机，一划开屏幕，画面还停留在刚刚给谢盛亭编辑短信的界面，没写完的短信还留在文本框里，但对话里却突然多了一条从对方发来的消息。
【来电若是有急事，可忙完再拨一个给我。】
“什……”什么来电？什么急事？
姜灼退出去，点进拨号界面查看最新通话记录，最上面显示一个小时前有一通本地呼出的通话，对象正是谢盛亭，并且这通电话持续了有7分钟！
“卧槽……”姜灼内心警铃大作，不会是手机揣兜的时候误触了吧，短信编辑页面是有直接拨号的按钮的。
“怎么了？”齐云听到，随口一问。
姜灼置若罔闻，连忙再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也不知道谢盛亭那个电话里面有没有听到这边集合时讲的内容，听到了多少。
对面很快接起，就像是正在等这一通电话。
“喂？”
电话那边谢盛亭的声音有些轻，在电流的作用下尤其不真切，姜灼原本紧绷的神经在听到的一瞬间立马对身体发出指令，换上谄媚的声线：“喂喂，小谢总，是我……”
“小谢总”？！齐云在旁边听得耳朵竖了起来，转头看向姜灼，是在跟谢盛亭打电话？
他正想跟上，却见姜灼微微弯着身子刻意避开疏散的人流，往人少的角落走去了，想了想，还是自己走出了礼堂。
“我知道是你，”谢盛亭此时坐在酒店的桌前，面前笔记本电脑上全屏开着裴默之前发过来的pdf文件，他的指尖在桌面上一点一点 ，“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不是你让我打电话过来吗？”
“那也是你先打了电话给了我，不过你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我也是刚知道的……是手机误触了……”
“所以其实你没事找我？”谢盛亭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也跟着滑动，裴默收集来的东西并不算多，很快就看完了，“那……挂了？”
“等、等等……”姜灼忙道，试探着问，“那个……你今天有没有看到网络上有什么不好的言论啊……”
“有吧，正在看着呢。”
那些言论的内容无非就是对于今天两个人以CP形式上了热搜还出圈了很不满，尤其是高铁上那一段互动实在太过，于是揣测是谢盛亭主导，强迫姜灼跟他卖腐，目的是给他自己引流，继而导向品牌，刺激销量云云。
还有说是谢盛亭利用金主的身份逼姜灼就范，姜灼只是一个小明星，怎么斗得过手握资本的阶级，姜灼实在是太惨，谢盛亭则实在可恶。本次上热搜只有姜灼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而谢盛亭赚到了热度，赚到了话题，黑红也是红，JR珠宝更是销量不愁了赚得盆满钵满。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哎，资本，哎，阶级。
那些过激的言辞骂谢盛亭骂得很难听，但谢盛亭是当了好几辈子的顶流过来的，这些内容可以说是已经免疫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有的言论对品牌不是很有利，所以在姜灼打电话过来之前，他已经联系裴默去处理了。
“她们说的那些话你都别信啊！”听见他说正在看，姜灼一下就急了，“都是乱说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谢盛亭听他越说到后面越虚，不禁失笑：“……怎么，你担心我？”
“我不……”姜灼下意识地就要反驳，然后又顿住，“对啊，我就是担心……毕竟是我的粉丝说出的这些话，于情于理，我也应该跟你道歉。”
“你会跟所有你粉丝言论重伤过的人道歉吗？”
“……不……”
“那为什么只给我道歉呢？”
“我……”
谢盛亭看着屏幕上的那些言论截图，突然笑出了声。
姜灼握着手机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了，他听见听筒里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太轻了，就像羽毛拂过耳朵，有点痒，酥酥麻麻地将耳朵烧红了。
他听见谢盛亭说：“你要是真有诚意跟我道歉，那等周末你定休，我来找地方，你请我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