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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刮瓜之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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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怀藏放下南风明灼,感受手腕被解开了,飒踏贴在门后,做警惕防备的姿态,边向南风明灼伸出去手:“我的匕首呢?”

她原本用的怀藏剑,也是把短剑,故相较长家伙,使南风明灼那华丽的玩意,还是算十分趁手。

“什么叫你的、匕首。”话虽这么讲,南风明灼还是从身后抽刃交给了她。

怀藏又听又候颇久,没瞧到有闯门的迹象。

想了想谭照在那些人当中,似乎是上面下令式的人物,眼下被抓了来,那些人没动静,也许是在谋划如何安然的救出他。

便暂时弛了些心神。

前面南风明灼说,抓一两个人进来。

抓进来之后,倘若杀手们不跟进院,因有同侪在院内,投鼠忌器,杀手们是不会放火烧院的,他们可在此处休整准备;

倘若杀手们跟进来,他们可退守屋室负壁对敌,少去四面被围之忧,且室内狭窄对方人众施展不开,也于已方有利。

只是她没想到武功很水的谭照也来了,叶郎君一出马居然轻而易举捉住他。

她觉着简直冥冥之中有力量在帮助他们,不仅是在谭照这个事上,遇到叶郎君也是。

前面叶郎君去时的下一刻,她问南风明灼:“你怎会相信一个初见面不足半个时辰的人,倘他一去就走了怎么办?”

南风明灼道:“我们要相信人。”

她才没多说什么了。

最后竟然真没相信错。这一刻她是轻松愉悦的,有感原来这世间真有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倾盖如故,重情重义的事呢。

再想到想到阿宝、南风朱境、曾瞻榆……

出无光阁以来,她遇到的大多人都是好的,就连最不好的南风明灼,也不可否认有尚可的一面。

果然,出了无光阁就是人间,随处可见好人好事。

这么想,不知不觉间,她在杀楼养成的对人习惯性的抗拒排斥,自心底渐渐有所消融。

在她站在门前不动时,叶郎君受南风明灼的指示,进到破屋里把敲昏的谭照绑在一个断腿的小椅子上,缠成粽子,很是憋屈的样儿。

不过没谁在意他憋不憋屈。

叶郎君提剑走出屋站在天光下,南风明灼已然被怀藏搬坐在门槛上,挡了半边的门,叶郎君浑没注意到这茬,对进出门是否会不方便,向南风明灼的眼神只有听命待令。

南风明灼扬起了手里的野鸡与叶郎君才欲说话,忽然听到旁边在捡地上散落箭矢的怀藏说:“这些箭,弩弓上面好像用不了。”

“你捡就是,当柴烧的。”

扫了眼一日间狼狈得像个小乞丐,却通不自知的少女,南风明灼鸡才交予了叶郎君,问:“可有什么吃食,能够入口的?”

“所有食物都在马上,马在外面的林子里。”拎上野鸡的叶郎君神态严谨恭敬。

南风明灼手捂着腹,呼了一口饥饿的浊气,下一刻声音恢复轻灵:“叶郎君会烤肉吧?”

屋外左首燃了一堆火,叶郎君坐在火堆前,手中翻滚着清理干净的野鸡,动作从容娴熟,似乎没少干这种事。

然而怀藏看不见,她按照南风明灼的吩咐,把羽箭横中截断,箭尾丢进火里当柴,箭头留下待会有用。

匕首削了会会儿,她问:“这一只烤鸡,也撑不了多久啊,如果能到明日,那该吃什么,他们会不会想着,把我们饿得动不了了再进来?”

“里面不是还有个人。”南风明灼目光深深,漫不经心的答。

怀藏隐约明白点儿意思,不说什么,想得更长远了:“好吧,他吃完了呢?”

南风明灼听了好笑,眸光滴溜到她的脸上,折了截木枝砸她:“不是还有你。”

“连我都吃?”

怀藏微微恼怒,不知到时南风明灼真做不做得出来,思量他若真敢吃,先把他吃掉。

对于南风明灼接下来一句“不然呢,比饿死强点吧”的戏弄,她不再理会。

许久,闻着烤鸡的香味愈来愈浓,纵使不算饿,也被勾起了馋虫,但她只咽了下口水,不做多的想法。

她有干粮可食,南风明灼却是不食干粮,与叶郎君分享这只鸡也吃不到多少肉,他那老虎身躯都不知喂不喂得饱。

怀藏摇了摇头叹息,不满意自个为南风明灼着想,前一刻他还要吃自己,这一刻却为他着想——不该,诚然不该。

甩掉想法,她与叶郎君讨教起来:“你为什么烤得这样香?”

她的声音天生软软柔柔,尤其是在不含冷漠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教人觉得悦耳动听极了。

“掌握火候,要不停的翻转,再撒上好的香料。”叶郎君耐心的教导,声音是温温的,“香料是胡椒、茴香、姜粉,还抹了点儿糖。

怀藏讶然了片刻:“你是厨子?”

“只是……喜欢。”叶郎君迟钝失笑。

怀藏点点头,明白喜欢就会用心,于是跟叶郎君又请教其它的做菜秘方。

其实她觉得烹饪也是一件自己能耐下心做的事,或许是因为结果喜人——可以吃喝。

那时候与阿宝住在曾瞻榆的外宅,无事可做,她们学了几日煨汤烤鱼。

当然味道都是将将过得去,没有特别出彩。

眼下既然可学,自然就多学学。

或许是看出她虔诚,叶郎君居然给她执掌烤鸡,又细致地教她以怎样的速度翻转:“会了么?”

这之间,没因她看不见,占她任何便宜,手没碰她一下。

从语气、隔自己的距离,怀藏感受出叶郎君是个很端正的人。

“嗯,会了吧。”怀藏觉得对方真是个朗朗的君子,是以心神越发放松。

然而她没想到叶郎君告诉她再烤半刻就可以,便握着她方才去羽尾的箭,进到屋子里去了。

怀藏很怕烤糊了南风明灼的鸡,一刻不敢松懈,不敢转快了,也不敢转慢,一直保持匀速。

恐烤坏了鸡,南风明灼那挑食的不吃。

不吃也饿不着她,但她怕他骤然的狂风暴雨,因为感觉得到他很饿。

这就是她奇怪的点儿——饿到了这般居然都不肯吃那干粮。

过了会儿还没等到叶郎君,她问南风明灼:“他做甚么去呢,怎还不过来?”

然而南风明灼顿了少少,才回道:“在设陷阱。把箭倒埋于地面,只留沾了毒药的箭镞,踩到见血封喉的。记得跟我们寸步不离,不要白白丢掉姓命。”

怀藏有点奇怪,思了片刻没想明白,略有意味的道了一句:“王爷真是清楚,你们有点儿心有灵犀呢!”

“谁让我眼睛没瞎。”南风明灼翘起唇角浅笑,语气轻淡。

怀藏收住烤鸡不再想与自己无关的事,随嘴:“但你不腿瘸了……”

“你真是皮痒痒!”南风明灼被惹得薄怒,却没什么动作。

忽然瞅到对面的墙头掉下一只雪白的貂,毛茸茸的雪团直奔到了怀藏腿畔。

南风明灼眸浮回思神色,手持弩弓,当即射去了一箭。圆毛应声而倒,痛苦的发出嘶嘶叫声。

听到兽啼,怀藏才松了口气,深切感受到眼睛看不见的坏处——变成了惊弓之鸟。

她起身过去把香喷喷的烤鸡递给南风明灼:“殿下又射的什么?”

“貂。”看在鸡腿味美的份上,南风明灼不计较怀藏前刻小小的话刺。

他饿得腹腔疼,但是吃相仍尤其的讲究优雅,没有丝毫大快朵颐粗鄙之气,一看就是在极好的教养中熏陶出来的。

方才他射杀的那只无尾雪貂,昨儿夜林子里杀手来之前他就有见过,在怀藏身边还磨磨唧唧了两下。

杀手死尽时,他见那貂儿逃走,因跑出了弩弓射程,以及当时怀藏在与他矫情,就只能任由它去了。

没想到前面又见着这貂。

他寻思是有人训练了这貂嗅气味寻人,所以外面的杀手来得如此的快。不管如何,横竖他是留不得这貂,因为它进来的贼样子,就是与他抢烤鸡吃的。

他的食物岂能落入了貂口?

怀藏至此都不知道昨夜身旁那团毛茸茸的小家伙,就是今儿被射的这只貂。

听了南风明灼的话,她想着要每天能闯进来一只小兽填肚子也不错,就是外面的杀手随时有可能进来。

这容不得她不放在心上。

便与南风明灼道:“要是能把我头顶另外的两根针也拔掉就好了。我的武功虽说不是绝顶,却也不弱的,纵使眼睛看不见,对付几个人却也绰绰有余。我就是觉得,让叶郎君跟我们一道儿死了,他挺亏的也有点可惜。他那么会做吃的。”

“你真鬼才。”南风明灼微嚼时怪异的眼神盯着女人,把手里吃一半的鸡腿塞到她嘴里,再撕了只鸡腿,思了瞬又盯着她,笑,“有个办法倒可试试。”

“嗯?”

“把你头顶儿,刮出一片干净的地盘,自然能找出针在哪里。”他手按了按她的脑袋,“正好有匕首,要不要本王帮你?”

怀藏当真想了下景状,头摇如拨浪鼓:“别人还以为我是顶个白色的瓜皮呢,不要。”

“那把头发刮光?这要好看些。”

“那就是顶着整个白瓜皮了。”

怀藏眼里那点微末的光瞬间消失得没影儿,把沾过口水的残鸡腿塞回南风明灼手里,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不行的,这是我娘留给我最好的东西了,不行。”

她声音里透着坚决,放弃了借南风明灼之手,拔出两枚针的可能,背过身去了。

有点心理作用,怕身后的男人阴逡逡地刮她头发,站起身躲他远远的。

“一丁点儿诚意都没有,别来与我讲话。”南风明灼讥嘲她。

“又不是你要舍弃什么东西。”

夜晚昏黑,南风明灼坐在里间积满落灰瓦砾的炕中,背倚墙角闭眸休息。怀藏与他紧紧相依,脑袋已然从他的胳膊滑到了肚子上,睡得缺点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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