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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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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的药很有效,两天之内镇民们身体已然大好,可心病却难治。在接诊了第十五个疑心自己身上魔气未除,头晕心慌的镇民后,我同无尘商量,每日在客栈的大空地上举办一个时辰的讲经会,免得他们胡思乱想。

我斜坐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用银杏叶折蝴蝶。

“道长为何坐在此处?”

“我一介闲人,无处可去,只好坐在此处消磨一下时光,”我捏着银杏叶回头,“今日风大,阿莲姑娘还是在屋内休息好些。”

阿莲在我身边站定,对我道:“不怕道长笑话,我自小帮家中干活惯了,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再闷在屋里,怕是憋出新的病。”

我将两片大小不一的银杏叶对折,手指缠着叶柄穿过缝隙:“姑娘年轻,不必执着于一时的辛劳得失。若身体抱恙,纵有鹏程万里之志也束手无策。”

她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声:“道长是修道之人,或许不明白,凡人的寿数何其短暂。有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一生所求的是什么,有的或许知道了,却活不到那个时候,我只想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刻都不后悔。”

对折的银杏叶被打开,仿佛一只金色的蝴蝶停在我的掌心。

我停下动作,看向她:“姑娘不是修道之人,道心却远胜那些为求长生而修道的修道者。永生不灭本就是无稽之谈,修道也好,皈依佛门也罢,追求这些虚妄的身外之物便是着相。”

空地里,端坐在听众们最前方的无尘话音一停。

一卷经文已讲至结尾。

“道长昨日自谦学艺不精,可依阿莲看,道长佛道皆通,若是同无尘师父一般讲上一段,想必大家会有别样的感悟,”阿莲顿了顿,又道,“因仙人的缘故,镇上并不信奉神佛,大家虽敬重无尘师父,内心却同样希望道长们能授些道义。”

我连连摆手推拒:“姑娘高看我了,我最不耐烦读书,不提佛经,便是道经也没念过几本,上去定然要闹笑话。”

至于宁尘他们这些扶玄弟子,因为扶玄规矩死板,要他们越过我去论道,他们是死也不肯的。

而这里论道论得最好的——

我余光掠过银杏树下独坐的沈璧,斑驳树影在他身上落下深深浅浅的光点,像一幅古画。他此刻神色从容沉静,正凝神听无尘要讲的下一卷经文。

直至此时,我仍有一种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秋风穿过掌心,银杏做成的蝴蝶乘风摇摇欲坠向下飞去。

沈璧似有所感地将目光投过来,我连忙别过脸,背对着栏杆若无其事看向另一边。

明莲注意到我的举动,视线在我和沈璧之间来回片刻,最后落到我身上。

我对沈璧避而不见的事不算是秘密,这几日即便是谈公事,我也从不主动与他说话。宁尘、守文几次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我,但碍于身份还是选择了缄默。

剑修中师兄弟反目,甚至师徒反目的并不在少数,如我与沈璧这般感情甚笃的却是少数中的少数。幼时相识相知,一路互相扶持共同接过沧澜的重担,默契得仿佛彼此互为另一个自己——可现在想来,难道自始至终只是我一人一厢情愿地扮演着师兄的角色么?

明莲还未开口,便听一声清啼划破长空,狂风随后便至,不由分说地将地上扫作一堆的落叶吹得七零八落。

沈璧率先抬起眼。

泛着金光的青色羽翼拂过众人头顶,灵鸟在众目睽睽之下盘旋几圈后,纡尊降贵地落到了我身旁的栏杆上。它偏着头地居高临下环视一圈后,才小心翼翼跳了几步,凑到我的身边,低头小心翼翼蹭了蹭我的衣袖。

我嫌弃地瞧了它一眼,也不知顾云卿对它做了什么,再见到我竟成了这副没骨气的谄媚样子。

见到顾云卿的灵鸟,就连一向拘谨的守文都难掩欣喜:“宁师兄你看,掌门来信了!”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落在我和我手中的信上,当中自然有沈璧的。他的神色淡淡,手中经书随着风上下翻飞,看起来似乎不为所动,可他抬眼的那一瞬间,碧霄却感应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剑意。

本是一封寻常来信,我却忽然觉得像是拿着个烫手山芋,扔掉不是,不扔掉也不是。

“长老,”守文有些按捺不住,朗声问道,“不知掌门来信可是有要事?”

我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地看向对信的内容十分关切的扶玄弟子们。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好推拒,于是低头用灵力解了信上的封印。冷霜般的剑气在我指尖依依不舍地缠绕了一圈,才消散殆尽。

信的内容简洁,一如顾云卿寡言冷淡的风格,只消几眼便能看完。

宁尘见我迟迟不开口,不由出声询问:“长老,可是掌门那边出了什么事?”

我眨了眨眼,如梦方醒般放下信,轻咳一声:“无事,极渊已经重新封印,逃逸的大魔被尽数降伏,沧澜的弟子也与你们掌......”

我话音一停,余光里沈璧目光微凝。我顿了顿,鬼使神差地改口道:“与云卿在途中会合,各派都在北域集合,等待最后一战。”

宁尘和守文神色不自然了一瞬,显然是被我那句故意为之的“云卿”震了一震,仿佛不得已窥见了我与顾云卿不得了的秘事一般。

在扶玄的时候,我不是连名带姓地在众人面前唤他顾云卿,便是用“你家掌门”诸如此类的称呼作为指代,也难怪他们二人有些不大适应。

“如此说来,”守文顿了顿,恢复了扶玄弟子应有的冷静端方,“只剩我们还未赶回北域。”

明义闻言站起身,适时道:“这几日多亏各位道长和无尘师父相救,大伙现下都感觉好多了。北域魔修作乱关乎天下安危,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再强留诸位,若是成了天下罪人,大伙恐怕都无颜面对祖宗和仙人了。”

“明大哥不必......”察觉自己话有不妥的守文正要解释,便被纷纷起身附和的众人打断。

“明大哥说的在理,魔修在一日,我们镇子便永无安宁的一日,北域便永无安宁的一日,我们怎么能自私地留道长们在此处误了大局?”

“是啊,道长和无尘师父对我们有恩,我们可不能不知恩图报啊!”

“道长们且去,我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自会照顾好镇上老少,何须有后顾之忧!”

宁尘和守文鲜少遇到这般情景,面对热情的镇民反而有些手足无措,满腹有口却说不出,面面相觑片刻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下意识偏了偏头,又在感受到沈璧的视线时及时止住了动作,顺势看向无尘。

即使在此刻,无尘似乎也八风不动。

只在接到我递来的眼神时,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我叩了叩栏杆,待场面安静,才开口道:“诸位好意,我代扶玄弟子心领,北域一战关系众生,但我们也不能置各位眼下安危于不顾。讲经会还有两日,待诸事尘埃落定,再离去不迟。”

宁尘等一众弟子躬身齐道:“弟子谨遵长老之命。”

启程之日既定,许多事便要分出心思认真思量,我将信收进袖口,转身回房,心中琢磨给顾云卿的回信应当写些什么。

转过几处回廊,诵经声渐轻,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清晰。

我停下脚步,脚步声也随即停止。

原本踩着栏杆上蹿下跳的灵鸟不知道什么时候敛了翅羽,缩着脖子蹲在我斜对面的栏杆处,同方才神气张扬的样子几乎判若两鸟。

灵鸟虽口不能言,却有灵性,这一只便是十足的欺软怕硬。

沈璧的声量并不高,像是在风中一吹就要散了:“师兄想什么这么入神,连我跟着都不曾察觉。”

他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只是不远不近地缀在我身后,恐怕我离场不久,他便追了过来。

我极力将宁尘他们看到会作何反应的问题抛之脑后,冷淡道:“与你无关。”

纵使背对沈璧而站,落在背上的那道视线却逡巡不去。

灵鸟扭过头,蹦了几下,消失在立柱之后。

他似乎很轻地苦笑了一声:“师兄那日要我思过自省,如今却连一句话都不肯留给我。”

话音刚落,清苦的药味也从身后拢了过来。他站得很近,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熨烫着我的脖颈和脊背。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迎上他的目光,端起师兄的架子,问道:“那好,你这几日自省,反省出了什么错?”

沈璧目光如水,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我。

即便我话里话外都是疏离的态度,他也似乎同往日没有分别。

我忽然想起有一回在梵海寺瞧见的信众拜佛的情景。肃穆的信众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仰着脖子注视着慈悲垂目的佛像。他们长久地、虔诚地仰望着佛像,直到眼眶干涩,蜡烛垂泪,佛香成灰,嘴唇仍在喃喃。

万空说他们欲壑难填,目之所及皆是欲望。

他们乞求佛的目光,渴求佛的慈悲,妄求佛的垂怜。

便如此刻,西斜的夕阳落在他的下半张脸,沉在阴影里的眼睛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潭。

他缓缓开口:“除此之外,师兄已同我无话可说了吗?”

我没有错开目光,应声道:“是。”

或许只有这般全然抗拒的态度,才能让他有所醒悟。

“可我有。”他的眼睛忽然间翻起一层层涟漪,温凉如水的目光像是涨潮的水慢慢没过我的脚踝,膝盖,腰际,肩膀。

识海中的碧霄发出凄婉的低吟,情不自禁地为双生剑的另一半垂泪。

双生剑本为一体,又与剑的主人心意相通。我与沈璧都不是大喜大悲之人,也从没有探听他人内心的癖好,除却生死关头的特殊感应,几乎与寻常本命剑无异。

可此刻,痛苦、疑惑、嫉妒、不甘、眷恋、渴望、痴缠、落寞,仿佛在五脏六腑里执着又灼热地燃烧了许多年,热烈又和煦地奔流过四肢百骸,百转千回的情愫五味杂陈,沉淀到最后才觉出一丝微不可察却念念不忘的甘甜。

直到碧霄停止嗡鸣,不属于我的情绪才慢慢抽离。

沈璧语气如常地开口,似乎对此浑然不觉,声音却越来越低:“十六岁生辰时,我向师兄求过一个愿,无论我今后犯下如何大错,师兄都会给我一次原谅的机会。那时你笑我杞人忧天,说若我有朝一日行差踏错,定是被逼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你自会第一个带着碧霄替我讨回公道。只要不伤天害理为祸苍生,你都不计代价一力护我。师兄,我想问一问,此话如今是否还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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