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疾不徐穿梭在茂雪松林间,呼吸间有冷冽干净的气息,和树木清新的香味。
在熟悉的雪道上慢悠悠滑行,故地重游,很难不记起一些旧人旧事。
那位女士现在也应该是可以结束工作,带着孙辈休闲滑雪的年纪了吧。
当年那场惊悚寻人结束后,饶新夏果断联系了雪场的教学机构,给她请了一位专职教练。
一位高大的白人女性Beta,显然是饶新夏精心挑选过的。
贝阮没有拒绝,她那时在漫天暴雪中,感受到了饶新夏近乎崩溃的情绪,就再也不希望,之后还会因为那样的事情伤害到那个人了。
本来她也是想让饶新夏不要陪自己,欢快去玩个痛快的。
有个教练陪着自己,当然也很好。
只是年轻的Alpha实在小心眼,滑完一轮再上来,故意绕到了她们练习的区域,在旁边徘徊不去,引得教练中途不断看她,以为是什么搭讪分子。
毕竟头盔雪镜一套,谁还认得出真正的雇主是谁啊。
何况她都没见过饶新夏。
当三人一起在雪场餐吧再次‘偶遇’时,教练的警惕心已经提升到了红色警报。
毕竟,她的学员是一位美丽的Omega,虽说这片的滑雪爱好者整体素质还是不错的,但万一呢?
于是,当饶新夏端了热饮小食,自然要坐到贝阮身边时,被教练拦住了。
俩人差点在餐吧打起来。
果然是冲动的Alpha……
那不是她第一次见饶新夏分化后出现情绪激动的情况,和其他Alpha相比,对方已经是相当温良恭俭让的代表了。
还未分化前的饶新夏,大概在十四五岁时就已经初步显露了Alpha的特征。
思维敏捷、冷静睿智,运动细胞发达,这些是对方自带的出厂设定。
Alpha的信息素只是进一步强化了这些特征。
但同样,也给对方带去了负面影响。
以社会普遍的认知来看,Alpha通常领导力强、有掌控欲、强势且自信,在身体素质方面,则有着更为优越的体能。
而Omega则有着温柔、同理心强,感知敏锐等特点,身体素质相对Alpha要弱。
不过实际情况是,经过了长期的人种属性大融合,这种极端的特征趋势,在如今,已经几乎沦为‘刻板印象’的代名词。
但社会的偏见总是固执,总有一些所谓的‘大多数’不愿意承认‘大清已经亡了’。
说白了,是害怕延续千年的特权和袒护消失,自私自利罢了。
虽然从生理方面,AO的确还是会有明显的特征,比如信息素,比如被强化的某些特性,还有……AO相互之间与生俱来、天然的吸引力。
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其他生物之间的差距都可能更大。
AO也同样适用这个原则。
而无论在人类的层面上,还是在Alpha的层面上,饶新夏毫无疑问都是尖子生。
然而即便是出厂属性相当优秀的饶新夏,一朝分化为Alpha,都不可避免,沾上信息素所带来的影响:容易情绪激动,在事涉自己的Omega时,还会变得莫名好战。
只不过饶新夏的优势在于,她不仅结合得早,腺体融合进度也远超同龄人。
就算是彗星要撞地球了,她也只会在听到消息后,先确认消息来源和可靠性,再根据确认结果,决定是要开始计划囤物资,还是在家里游泳。
但这是20岁以后的饶新夏。
在V城的第一晚,才刚刚完成初次结合的Alpha,显然还处于毛毛躁躁,一言不合动手动脚的时期。
好在,她的Omega就在身边。
解释清楚缘由后,教练主动请饶新夏喝了那家餐吧的特色饮料:一款含酒精的可可奶昔。
而饶新夏则对教练提了建议。
饶新夏请教练带她学习双板。
‘她弹钢琴,手很矜贵的。’
当时啜饮着可可奶昔的Alpha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得意。
教练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白人女性,显然很理解身旁的小Alpha担忧的原因。
相比双板,单板的确比较废手,尤其是初期。
何况,就算到了后期,飞出去顾不上调整落地姿势的,也大有人在。
要不然,为什么单板受伤部位中排名第一的,是手腕扭伤或骨折呢……
并且,排第二的是肩膀脱臼或挫伤。
这两项,都是已经拿到柯蒂斯音乐学院录取通知的贝阮,绝对不能承受的巨大风险。
说起来,原本滑雪这类高危运动本身,都应该是贝阮需要极力避免的。
她当时的确存了一些其他的心思,事后回想起来,多少有些恋爱脑的影响。
但滑雪很有趣,自己从山间滑落的感受,和其他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就像有人会极端着迷摩托的风驰电掣,并不单纯是因为速度,还为着迎面冲击而来的飓风,和破风前行中而生出的自由向往。
她确如当初所言,通过这项运动更加了解了饶新夏。
也的确从中,找到了自己对世界向往的一部分美好。
即使在两人在一起后,长达十数年的漫长时光里,她也如约,没有为了对方,而放弃过自己对人生的选择。
第一次和饶新夏并肩站上斯阔谷的山顶时,望着浩淼天幕下被白色铺就的山体,天高云阔间,她心中只有挣脱束缚的兴奋和激动。
她是因为想要了解身边的人而接触滑雪,却是为了自己对世界的渴望,而选择继续滑行,选择站在那里。
饶新夏曾是拉她脱出牢笼的那个人。
但她不会是另一个牢笼。
只是贝阮的确不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她自己也成为了饶新夏的牢笼,又该要怎么办呢?
心爱的小鸟站到了栏杆上,拍着翅膀想要离开,她能狠下心,打开窗户,放对方自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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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贝阮在楼下存好了装备,回到房间。
饶新夏竟然还在开会。
但很显然,她不是在和国内的同事开会。
对方神情略显冷淡,端坐在电脑前,身后的窗帘被完全拉上,屏幕的亮光映在对方漆黑的瞳仁里,反射出一道锋利的眸光。
察觉她进门后,饶新夏没有抬头看她,显然是屏幕的那端,有需要集中注意力应对的事情。
她开口,是语速略快的英文,尾调略微上扬。
过去听了好些年的贝阮,能够清晰分辨那些小小的发音特征。
她和饶新夏不仅是高中三年在N市学习和生活,毕业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饶新夏的工作地点同样在那里。
N市……
所以,那边应该是卓越的人吧。
她虽然不会过多询问饶新夏的工作,该知道的事情,终归还是清楚的。
而‘卓越集团’,实话说,是她不太想提及的名词。
“如卓总所言,项目将按计划推进,因任何原因导致的结果未达预期,我会承担所有的后果。同时,本年度BS的收益率不会低于过往三年平均。这样的答复,各位董事可以满意么?”
眉睫微微垂下,贝阮挂好了外套,只穿着贴身的速干衣进卧室。
卧室内的窗帘没有拉上,能看到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山景轮廓。
贝阮赤脚走到窗边。
黑夜为玻璃添上底色,人影绰绰,那抹凝重的神情,在这黑镜前一览无余。
她中午的感觉没有错,那时已流露出焦虑情绪的人,即使在用沉着冷静的声音说着话,身体中的躁郁却像是幽暗的火焰,滋滋作响,炙烤煎熬着她的心。
毫无疑问,饶新夏应该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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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电脑,几乎开了一下午会的人低下头,撑在桌面,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胃里有些恶心,明显是压力影响情绪,误伤了这敏感的器官。
眼神有些空洞地盯着桌面木纹看了一会,她意识到,贝阮从进房间后就没有出来。
卧室门开着,里面没有传来水声,也没有亮光透出来。
贝阮在里面做什么?
揉揉自己的脸,她想要先调整好状态,再进去见那个人。
但却发现,心里那股焦躁愈演愈烈。
刚刚的会议带给她的负面情绪,的确没有那么容易消解。
更让她完全无法放松下来的,是为了获得董事会支持,而主动提出的承诺。
这种一垒高过一垒的沉重,堆聚在摇摇欲坠的心尖上,晃动着,让她必须一刻也不能松懈地,维持好微妙的平衡。
无法缓解的精神压力,远比□□上的疲劳更折磨人。
何况,这几个月来,她几乎没有得到过信息素的安抚,全靠抑制剂度过易感期。
但抑制剂只能压制发情,并不能真正让腺体得到满足。
那些出于某些原因,必须长期使用抑制剂的人,需要严格遵循科学的剂量,并且通过其他方式来疏导信息素,才可能撑过后期不断加重的症状。
否则,情热只会如山洪爆发,直到冲垮所有的堤坝,流向它该去的去处。
她目前的抑制剂用量,还远远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
但她还有比发情期,更需要贝阮的时候。
过去那些年,她从未否认过,自己能有如今的成就,是因为贝阮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那些让她心惊胆战的时刻,极度恐慌的事件,无法入睡压力,和无数次的情绪低落与爆发,都是在贝阮的安抚中度过的。
她需要贝阮,就像需要空气一样自然。
可如今这令人窒息的境况,她却必须得自己熬过去。
轻敲两下房门。
“不去洗澡么?”饶新夏在卧室门前问道。
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静静站在窗前。
卷曲的乌发散落在背上,像一株繁茂的枝叶滋生蔓延开来,散发着引人深入的诱人气息。
窗前的人转身向她走来。
喉骨不自觉动了下。
就着室外透进来的光线,她能看清贝阮美好的身体曲线。
不,她根本不用看。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些玲珑有致的起伏,触摸上去是什么样的感觉。
燃着幽暗火焰的目光,在面前的人身上凝住。
在开会前,她吃了抑制剂。
比昨晚稍早,但很有必要。
其实此刻的胃疼和头晕,也有一定概率是因为抑制剂的副作用。
但很显然,比起抑制剂的药效,这点负面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甚至于,她也许正需要。
疼痛让人清醒,于眼下而言,是好事。
“公司最近很忙?”
那道红唇轻启,声线耐着几丝分明的妩媚。
以为贝阮是不满于她这些天一直待在房间里,饶新夏解释道:“嗯,临时有一些比较急的事情需要处理,后面几天会好很多。”
“你需要去找一下母亲么?”
黑暗中,瞳眸闪了闪,饶新夏轻柔地笑了下:“没事,不用在意。”
眼前的人抬手触上了她的唇角,饶新夏没有躲开。
“那你需要我么?”
喉头再次,艰难地咽了下。
心里似是难以自制的欲念在疯长,急切地想要穿透她的躯体,向眼前之人提出无形的渴望。
但好在,她服用了抑制剂。
抑制等级为4,针对她的情况十分强效的品类。
所以此时,她的腺体不会失去控制地暴露她的欲望,释放出对贝阮满是渴求的信息素。
不会让她冷静自持的外表,如同被潮水冲击的沙石般倏然溃散。
谢天谢地,科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否则她们现在应该还在树上玩原始丛林。
饶新夏眨了眨眼,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没关系。”
那双带着湿意的眼眸弯了弯,道了声‘好’。
贝阮拿起了床上的睡衣,从她身边走过。
“我去洗澡。”
身后移门关上的声音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