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宽慰“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不知好歹，非要来挑衅你的。”
霜桦捡起碎成一地的冰块儿，试图拼凑起来，可终究是徒劳。
“我本来是不想杀他的，都怪我，都怪我……”
沈煜拍开冰块，试图让霜桦保持清醒“不怪你，你只是为了活下去。他们是因为利益所以才来招惹的你。”
“不……我杀人了，他们肯定会觉得我们狐族就是十恶不赦，我再也不能挽回了。”
啪！
沈煜揪起霜桦的衣领，狠狠向他的脸扇去，霜桦被打的偏向一边。因为惯性，还摔在了地上。霜桦感觉一张脸都已经麻了，没有痛觉，反而是膝盖磕到了石头，有种刺痛感。
“这绝对不是你的最后一次杀人”沈煜说“以后还会有很多次，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适应杀人。”
霜桦没有开口回应，只是轻轻地点头，他眼神无光，面情呆滞，整个人也显得暗淡许多。
晚上，两人一起坐在溪边。
除了昆虫的叫声，和树叶的响声，这里都显得如此安静。
沈煜犹豫片刻，还是用肩去撞了撞霜桦“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说帮你也是帮我吗？”
霜桦也稍微提起了兴趣“嗯。你愿意同我讲了？”
“愿意了。”沈煜放松地在草地上躺下，望着天上的星星说“其实吧，我跟你差不多。我以前也没有吃的，也是一位好心人救了我。”
“详细说说？”
“好！那我就仔细与你讲讲，你想必也发现我不是人了吧。”
“是，但暂时还没看出你究竟是什么种族。”
“我是魔族，名为梦魇。”
“那你的身份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有啊！梦魇不管要做什么，都必须要有载体。你看，现在的这副躯体就是将死之躯，我在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附身了他，如果没有这副躯体，我就算多有能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为什么要帮我？要救我？”
沈煜双手拖住后脑勺，嘴里叼了一根草，若有所思地思考，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讨厌的画面，眉毛嫌弃的皱着，眼睛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了？”霜桦见他一副厌世脸，不仅疑惑问道“不开心吗？”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点恶心的事。”
“什么事？”
沈煜没有正面回答，翻了个面，背对着霜桦，一声不吭。霜桦也没强求，在他身旁躺下。
他本以为沈煜已经不会出声了，却不料一旁的人闷闷嘱咐“反正以后你是我大哥，你必须罩着我。”
“噗嗤！哈哈哈哈哈！”
沈煜听到身后人的笑声，不满地坐起身，可在他看到霜桦的笑颜时却愣住了。他平时不笑，总有种疏离的感觉，不论多近，也进不了他的心。可现在笑起来，又让人感觉温暖亲近，更有一种你已经闯入了他心里的满足感。
“笑……笑什么！”
霜桦抹了抹笑出的眼泪，看着眼前小人红通通的脸，和握紧的拳头，还是忍住了笑意。
“没什么，那我们约定好。以后不论遇见什么事，都要跟对方站在一起。”
“好！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噗嗤！”
“你又笑什么？！”
“没有。快睡吧，时候不早了。”
“不行！今天你必须解释清楚，为什么笑我！”
“不要。”
“必须得要！否则谁都别想休息！”
“噗嗤！”
“你居然还笑！”
两人由于昨晚的一番闹腾，直到中午才渐渐清醒。霜桦一早就到小溪里抓鱼，可由于手法生疏，始终也抓不到多少。
沈煜则恰恰相反，手法娴熟，一抓一个准，抓的鱼扔在草地上，都能堆起一座小山。无聊时，还会教教霜桦抓鱼的小技巧。因为沈煜的教导，霜桦也掌握了其中的巧招。
但也经常被沈煜感叹他们两人越来越像了。不论是动作，还是速度，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两人也蛮惬意的，饿的时候可以吃烤鱼，吃烤兔肉，烤羊肉……渴的时候喝泉水，露水。但还是很无趣，霜桦耐得住性子，可沈煜指定忍受不了。他常常做些小玩意儿来玩儿。
比如蹴鞠、风筝、毽子、还有一直做失败的不倒翁。但他最喜欢玩的还是毽子，刚开始霜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随随意意就可以打败，但经过沈煜的磨练，也能跟他踢个平局了。
沈煜正在劲头上，一时没控制好力度，毽子直接踢飞了出去，霜桦无奈轻轻笑了一声，只好跑去捡远处的毽子。
他捡起毽子，可又看见一名小石妖哆哆嗦嗦地探头观察着前方。
霜桦上前拍拍他的肩，可那小石妖被吓了一大跳，瞪圆眼睛，颤抖地转过头，头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他倚着树，双脚发软缓缓滑下。
霜桦安抚地揉揉他的脸“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那……你是谁？”
“我也是妖怪，名为霜桦。你叫什么？”
“我叫严三石，你能帮帮我吗？我在被辑妖师追杀，求你了！”
“你为什么会被追杀？”
“我不过是太饿了，就去一户人家里想拿点吃的，结果被主人家给逮住了，就请了辑妖师，说必须要把我赶尽杀绝才肯罢休！我分明没做什么，求你帮帮我！”
霜桦心疼地掏出一张符咒，塞给严三石“这张符咒不管什么样的攻击都能防御三秒，你带着这张符咒快跑。”
“谢谢哥哥！那我先走了！”
严三石刚走没一会儿，就有辑妖师赶来，带头的人气急败坏地用剑指着霜桦“你是谁？！为什么要放走严三石！”
霜桦内心气愤，可表面没有显现出来，他一个眼神示意，指着他的剑就四分五裂，霜桦不屑地嘲讽“果然人类善恶不分，残忍至极。”
一名女子想冲上前，却被领头的人拦住，只好罢休，重新站回原地。领头的人询问“你是什么意思？”
“需要明说吗？刚才那小石妖分明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而你们却要把它赶尽杀绝，还真是和以前一点没变。”
那名女子忍不住了，气急败坏地指着霜桦的鼻子“什么叫没做坏事！那石妖饿的时候，是六娘给他送的食物，而且一送就是好几年，这几年就算养个畜牲也该有感情了吧！结果六娘有事，只不过几天没给那石妖送吃的，石妖就闯入她的家，把六娘家给烧了，还把六娘的奶奶和弟弟给杀了，这还叫没做坏事吗？！我看就是……唔唔！！”
领头的人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我们不管石妖与你说了什么，他是必须得除的。”
霜桦愣在原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刚才严三石的楚楚可怜居然都是装出来的，亏他还因为严三石的说辞联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领头的人说“所以严三石究竟往哪个方向跑了？”
霜桦低着头，如实指向了方才严三石逃跑的方向。
等他拿起毽子原路返回时，还是有些恍惚，沈煜一眼就看出了霜桦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霜桦也没有任何犹豫把事实陈述了出来。
沈煜生气地一拍大腿，替霜桦申冤“那个严三石就是利用了你的心软，如果让我再遇见他，一定让他吃尽苦头！”
“谢谢。”
“谢什么？显得我们不熟一样！”
“沈煜呐。”
他头次听霜桦如此温柔地叫他名字，声音也不自知小起来“怎么了？”
“好像我只有你了。这个送给你。”
沈煜懵懵地接过玉佩，玉佩是一个狐狸形状，有九条尾巴，看起来很精致。
“这个是我母亲临死前留给我的，赠给你。”
沈煜慌张还给霜桦，语气无措“不了！不了！既然是你母亲送于你的，很珍贵吧，我不能要！”
“我母亲说要送给重要的人，但我觉得我一生或许就很失败吧，就算以后我可能也没有重要的人了。”
沈煜看着霜桦一副分明很伤心却不愿表露出来的样子心中也堵的慌。
“那就谢谢你了。”
“嗯。”
“那一晚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帮你，要救你吗。现在说，你还想听吗？”
“想。”
“我以前附在了一个身子很弱的人身上，他经常被欺负，所以导致我附身他以后也经常被欺负。我本来是想忍着，可他们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我一鼓作气把欺负我的人全揍了一顿。就这样，我以为他们总算不会来欺负我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然后呢？”
“欺负了小的，大的又来讨公道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结果一个姑娘把我捡回家了，她待我极好，会给我讲故事，会给我买新衣裳，还会想尽办法给我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但那副躯体简直太弱了，没多久还是死了，我听见了那个姑娘的哭声。”
说到这儿，沈煜哽咽了一番。
“我没办法，就换了一副躯体，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位姑娘，可我一推门就看见姑娘自杀了，她把自己吊死了。”
霜桦听到这，小心翼翼地去观察沈煜的心情。他装作无事继续说“再之后就遇见你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的身份了，真的挺震惊的，我知道你在被追杀，可也没想到你居然……”
霜桦知道沈煜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可没想到我居然会跟狗抢吃的。没事，我早就不介意了。”
“嗯。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自己，还想起了那位姑娘对我说的【你以后也要多做好事，这样才能一直活着。】我还一直不太懂，但现在悟了，她说的活着不是□□，是可以在一个人心中一直活着，就比如她现在还活在我的记忆中。”
“你和我都很幸运，你遇见了那位姑娘，我遇见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沈煜笑中又带着些许苦涩“如果我幸运，就不会被欺负了，如果你幸运，就不会跟狗抢吃的了。”
霜桦心痛地靠近沈煜“不想笑也可以哭的。”
“我才不哭！”
沈煜笑着笑着眼泪就滑下来，他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唉。不是说不哭吗，怎么现在哭的惨兮兮的。
经过这一晚，两人关系又近了一步，或许是因为类似的经历。
沈煜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依旧该吃吃该喝喝。但霜桦发现了沈煜的身上开始长起尸斑，脸色也愈发变白，身上总有一股尸臭，不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沈煜倒没有多在意，可霜桦很重视。他经常会采些花试图掩盖尸臭，还经常给沈煜有尸斑的地方湿敷。但都是徒劳，根本没有作用。
霜桦每次质问，沈煜都是敷衍了事。
可今日霜桦没有问沈煜，连眼神都没分一个给他。沈煜以为霜桦是真的生气了，便招呼“霜休言！”
霜桦也回过神看向沈煜。
“啊？！”他惊异地叫出来。眼前的人早就换了一副模样，比他还要高一点，双眼是白色的，全身都挂着铃铛，身上的尸斑和尸臭也完全消散。
“我原来的身体有尸斑和尸臭是因为它已经无法承载我了，这就是我原本的模样。”
“嗯。”
沈煜没有看见生霜桦惊讶的模样，不满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我想跟你谈件事。”
沈煜听出了霜桦的严肃，也认真的回道“什么事？”
“那……那个……”
“呦！我们桦哥也会有不好意思说的话呀！”
“我明日要前往安定国。”
沈煜还在开玩笑“你去安定国，那我还去火焰山呢！”
“我是认真的。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吗？在遇见你之前，我还遇见了一个人。因为他，我才逃过一劫，我现在必须要去安定国报恩。”
“什么报恩啊！那我当时救你，也没见你向我报恩。再说，你难道不知道安定国有多危险吗？那里全是辑妖队中的精英，你如果被抓了，谁来救你？”
“我会万事小心，绝对不会被抓到。”
“那我呢？！我与你也有救命之恩，你不管我吗！”
天上逐渐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乌云渐渐笼罩住天空。
“我送你的玉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