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郊外的夜风裹挟着硝烟与焦土的气息,拂过四分五裂的高速公路残骸。坍塌的高架桥像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钢筋扭曲着刺向天空,混凝土碎块散落如坟茔。
魏尔伦跪在废墟之上,指尖嵌入瓦砾。
就在刚才,在他的生命因失去特异点而即将走到尽头之时,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却出现在这里,用自己的全部给他留下了最后的礼物。
金色立方体在他胸腔内缓慢脉动,像一颗新生的心脏——温暖、陌生,却又带着某种近乎残酷的温柔。他盯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曾经能轻易捏碎一座大楼,如今却连一片碎玻璃都拾不起来。
魏尔伦想要起身,然而手臂用不出力气,又跪倒在瓦砾上。
弗吉尼亚站在倒塌了一半的残垣上,静静地看着。
这大概就是人吧,她想。
爱就是这种东西,让人有活下去的勇气,又抽离人全部的力气。
兰波,就像她的妹妹一样呢。像这样留下爱离开,而活下来的人从此负了债,带着永远无法实现的念想与悔恨过完自己的一生。
所有人、所有人都是,总是要等失去才能意识到,这算什么,诅咒吗。
弗吉尼亚垂下眼帘,万千思绪闪过,最后编织成无可挑剔的笑容。
哒、哒、哒。
战术靴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恰好踩在魏尔伦那刚刚恢复跳动的心跳的间隙。
“又见面了,魏尔伦先生。”
少女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弗吉尼亚站在倾斜的断梁上,月光描摹着她纤细的轮廓。她没穿往日的裙装,取而代之的是便于行动的战术服,裤脚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不知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魏尔伦没有抬头。他的目光钉在远处某片虚无的黑暗里,仿佛那里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
弗吉尼亚跳下断梁,靴底碾过碎石,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在魏尔伦身旁坐下,双臂环抱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蜷缩起来。两人之间隔着一道裂缝,像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时间鸿沟。
“我的弟弟妹妹是为我的诞生而死的。”她语气平淡,像在讲述不相干的事,却让魏尔伦的目光开始聚焦。
“弟弟用鲜血维持我的脉搏,妹妹用灵魂替我斩断锁链。” 她歪头看向魏尔伦,蓝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无机质的光,“你看,我们多像啊——被‘爱’这种诅咒绑在人间。”
魏尔伦的指尖颤了一下。
“这就是我还是人的原因。”她抱着膝盖,轻声道,“起来吧,魏尔伦,现在开始,非人身上有了人的部分了。除非等待一个时机传递出去,否则你没有拒绝这个世界的理由了。”
“不过,你知道吗?最高明的谎言,是连自己都骗过去的真实。”她眯着眼看着夜空,“比如现在——我确实‘理解’你的痛苦,但这种‘理解’本身并没有带给我与你相同的感触。”
糖块在她齿间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那又怎样呢?”她站起身,向魏尔伦伸出手,“‘人’本来就是靠这种虚假的共情维系社会的啊。”
魏尔伦盯着那只手。少女的指尖有细小的疤痕,那是过度使用异能时血管爆裂的痕迹。他突然想起兰波最后一次任务前,也曾这样对他伸出手。
当魏尔伦的手握住弗吉尼亚的瞬间,两人体内的特异点突然共振了一瞬。两人的心脏在皮下同时亮起,又迅速熄灭。
弗吉尼亚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无数画面在脑内闪回:
兰波为魏尔伦挑选礼物、对他的被判痛心又毫无意外、在被杀死时眼前划过的属于魏尔伦的容颜,还有他们无数次并肩作战的碎片。
这是兰波的记忆?
她猛地抽回手,战术靴在瓦砾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魏尔伦似乎也看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近乎脆弱的表情。
“你……”他似乎想说什么。
“嘘。”弗吉尼亚将食指竖在唇前,眼底的金色潮水般退去,“这是秘密。”
远处传来黑手党靠近的脚步声,弗吉尼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该走了,暗杀王先生。”她歪着头,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顺便一提,你会出现在这里,是我告诉兰波的。”
魏尔伦猛地抬头。
“骗你的~”她眨眨眼,转身跳下残垣,“不过你现在表情不错,比刚才那副死样子强多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废墟尽头,像一抹被夜色稀释的幽灵。魏尔伦摸向心口的位置,突然笑了。
原来如此。
那女孩根本不是来收复或安慰他的——她是来确认兰波的“礼物”是否生效的。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魏尔伦终于站了起来。
他的影子投在废墟上,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色。但当他迈出第一步,第二步……影子渐渐变得普通,像个疲惫的、刚刚学会走路的人类。
弗吉尼亚站在三公里外的水塔上,用望远镜观察这一幕。
“任务完成。”她对着耳麦说道,“‘暗杀王’已回收——顺便,下下个月甜点预算也申请翻倍。”
森鸥外的笑声从通讯器传来:“理由?”
“精神损失费。”她望着朝阳下踉跄前行的金发男人,轻声说:
“看别人的温情戏码……真让人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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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解决了差点覆灭黑手党的巨大危机,中也在港口黑手党的人气空前绝后,想要追随他的人大有人在,其中,因为事情解决而得以从封闭的安全屋中出来露面的旗会让中也又惊又喜又怒。
惊喜是当然的,原以为永远失去的人重新出现在面前。
怒的是,他们出现的时候他正将他最珍爱的好酒往这几人的墓碑上倒。
旗会的五人本想再欣赏一阵他悲伤的表情的,但是看他那样糟蹋好酒还是又感动又心疼(指心疼酒)地出来阻止他了,为此差点被恼羞成怒的中也摁在地上打。
随后弗吉尼亚在自己的办公室发现了数量庞大的零食跟甜品,经鉴定大部分来自于旗会跟中也,并且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被太宰动了手脚。
那个绷带精对于她在对战Guivre时动用特异点的力量竟然只为了给中也铺路并且在结束后直接消失非常不满。
弗吉尼亚的办公桌上一如既往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甜品盒,她随手拆开一盒,指尖刚碰到糖纸——
啪!
一只机械螃蟹从盒子里弹出来,钳子“咔嚓咔嚓”夹着空气,差点戳到她的鼻尖。
弗吉尼亚笑着拎起螃蟹,发现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前辈偏心也要有个限度~ ——您亲爱的部下·太宰。”
今天这桌甜品可以直接换掉了。
“弗吉尼亚!”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中原中也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帽子都歪了,身后远远能看见憋笑的旗会五人组。
“你是不是跟太宰那混蛋合起伙来耍我?!”
弗吉尼亚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把螃蟹玩具放到一旁:“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中也咬牙切齿地拍出一张照片——画面里,黑手党任务公告板上贴满了“弗吉尼亚干部暗恋某身高不满一米六的准干部”的伪造情书,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末尾还画了颗扭曲的爱心。
“这个!” 中也气得声音都高了八度,“现在全组织都在传我送你甜品是为了——”
他忽然卡住,小声说了句什么。
弗吉尼亚:“啊,不好意思,为了什么?”
中也又小声说了一遍。
“是回应告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阿呆鸟憋不住冒出来说话,被中也一巴掌糊了出去。
弗吉尼亚低头看了眼满桌的甜食,又抬头看向中也,唇角微微上扬:“噢……所以这些不是慰问品,而是爱的回礼?”
“当然不是!!!” 中也炸毛,“是那群家伙硬塞给我的谢礼!我只是顺手——”
“哦?”她拿起一盒蛋糕,意味深长,“Mont St. Clair?唔,确实挺顺手噢。”
中也:“……”
旗会集体捂嘴狂笑,钢琴家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嗤。”
一声轻笑从窗外传来。
太宰治不知何时坐在窗框上,晃着腿,手里还抛着一颗柠檬糖:“哎呀,原来前辈喜欢长得小的?中也,送这么难排的点心还嘴硬,难怪酷爱口是心非的弗吉尼亚前辈异能暴走也要帮你挡‘Guivre’的攻击呢~”
中也暴怒:“你这多嘴的青花鱼——!!!”
他直接抄起桌上的蛋糕盒子砸过去,太宰敏捷地偏头躲开——
啪!
盒子砸在走廊路过的广津柳浪脸上,奶油糊了他一脸。
广津:“……?”
弗吉尼亚:“动手也别伤害我的食物啊,浪费可耻!”
说着,她随手揣了一盒酒心巧克力给广津:“不好意思,他砸你那盒里应该加了辣椒粉,尽快去洗洗吧。”
太宰委屈巴巴地探头:“前辈,我的呢?”
弗吉尼亚微笑:“你的在刑讯室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刑具我全部换成巧克力了噢,喜欢吗?够不够浪漫?”
太宰:“……”
中也趁机一把揪住太宰的领子往外拖:“混账!今天不把你塞进垃圾桶我名字倒着写!”
旗会起哄:“加油啊干部候补!”“记得拍照留念!”
然而这样的普通生活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某个异能者的死亡以及他留下的所谓5000亿遗产,一场腥风血雨笼罩了横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