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聿那天在路上越想越委屈,摸着口袋里毛绒绒的手套,几度想拿出来扔回孟垚床上然后再狠狠骂他几句,最后却只是自己掏出车钥匙轰回了家。
他发誓,他纯粹是懒得计较,仅此而已。
谁知道,到家里也不能消停。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张伯上来就问他怎么这个点回来,明天不送孟垚去家教了吗?
是的,自从裴书聿和孟垚的关系肉眼可见地亲近之后,张伯就对裴小少爷的行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没办法,这是裴老的要求,他们对裴书聿个人虽然没有什么交友限制,但也不代表真的会允许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待在他身边,孟垚是被调查过的。尽管家庭并不富有,甚至可以用落魄来形容,可孟垚的人品算是过了裴老这一关。
有次周六少爷回来的时间发生改变,张伯自然而然也要了解他那段时间去做了什么,发现少爷并没有多余的行程,除了那天送孟垚去三环外的一栋别墅做家教外,其余的就是待在酒吧。
裴书聿一听孟垚这两个字就要炸毛,和张伯表达不满,命令他不许在他面前提此人,之后大步上楼洗澡。洗完澡后没心思睡觉,搞了下编曲,也没什么灵感,干坐在电脑前两小时,裴书聿烦躁地“啧”了声,半夜就跑去酒吧了。
工作日的酒吧客流量不算太多,于洋他们几个也不在,裴书聿在那里喝了几瓶蓝宝石,没醉,但谁他大坝说的喝酒可以消愁?明明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啊!特别是还有没品也没长眼珠子的,没瞧出来这位裴少爷心情差到极点,端着杯酒过来想要认识,还有男有女,裴书聿不想被打搅,冷着脸拒绝后就躲进了包厢。原本只是打算小憩一会,没想过直接就睡过去了。
包厢里有暖气,裴书聿什么都没盖就这样睡了一晚,早上起来也只是觉得腰酸背痛,其他并没有什么不适,顶多打了几个喷嚏,没当回事。滑开手机想瞧瞧几点,然而,早在昨晚它就已经耗尽了电量,出于某些心理,裴书聿刚好也不太想看,索性就没充,就在包厢点了餐让人送过来,中途又睡了一会,连教室都不想去,直接开车去了射击馆。
虽然这样说有些欠妥,但暴力的确是人类发泄情绪的不二之选。
在射击馆待了近三个小时,裴书聿全身的力气都快耗尽,同时也爽到不行,肾上腺素随着他一枪又一枪的十环而飙升,身上不可避免地布满了汗珠,摘下耳罩和外头的黑色防护马甲,捋了捋头发,和教练挥挥手,裴书聿淋浴去了。
大冬天的,刚出一身汗,就跑去洗澡,紧接着裴书聿还不要命地开着车在郊区兜了好几圈。不是敞篷车,但裴书聿特地把车窗降了一半,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灌进车厢,扑了裴书聿满面。近零度的天气,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酒红色卫衣,卫衣里还没有打底,大风直接接触他的皮肤,可即便这样,裴书聿也不觉得冷,风里裹挟的味道反而令他神经舒畅。
当晚返程家里,蓝茵和裴尚宗也刚好回来,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吃了晚餐。裴书聿是演的,他根本不想吃,因为是蓝茵做的。
蓝茵真的没有半点做饭天分,唯一能吃下去的食物就是蛋花汤,只有这个是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的,打个蛋下去,撒点盐,加点油,再铺上青菜,再怎么样也不会难吃到让人想吐。只有裴尚宗对着这一桌难以下咽的食物吃得津津有味,裴书聿没眼看,打了个哈欠说吃饱了就要上楼。
可惜蓝茵在他准备离开凳子前就叫停了他。
蹙着柳眉,蓝茵语气懒懒散散:“怎么回事啊小聿,家里虽然不指望你成才,但大学毕业证书还是要吧?不然我和你爸爸的老脸往哪搁,两个高校优秀研究生,造出来一个高中毕业生?今天一天没去上课,要造反啊你?”
裴书聿随心所欲惯了,也从不对蓝茵说谎,直截了当地说:“不想去。”
蓝茵“嘿”了声,有点想打他,“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就是我认为今天的课没有上的必要,除非你觉得让你亲爱的儿子大冬天的在教室里干坐四小时,全程听那教练讲他可爱的孙子孙女留学的故事是很有意义的,那么我就去。”
裴书聿这话有夸张成分,可也不全是造假。政治经济学的教授是个年逾六十,发际线后移至头顶的小老头,每天上课除了空口随意发挥他脑里的那些知识外,讲得最生动的还得是他孙辈的故事,并常常以他的孙辈来给裴书聿等同龄人做榜样,尽管裴书聿从未见过他的孙辈,但他孙辈的成长轨迹,小至抓周,大至留学国外,估计他们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只有孟垚那个土包子能听得兴趣盎然。
该死,想他干什么?蠢货一个。崇洋媚外的呆子。
“……,”蓝茵放下筷子,裴尚宗见状抽了纸巾递过去,她接过擦了擦嘴,不太高兴地说:“虽然你们教授这样子是不太好,但是宝贝,你一声不吭就翘了一整天的课恐怕更不好吧,辅导员的电话都打到你爸爸这了,开着会呢,还得处理你这小学生的破事,下次能不能请完假再走?”
“OK,正好你俩都在,看看是谁帮我请一下明天的假,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要在家静养,”裴书聿起身,状若思考,然后丢下一句:“至于静养多少天么,再说。”
差点把蓝茵气够呛。
“我看就是给你惯的!”
惯不惯不知道,反正最后裴书聿就是没去上课。翘课第二天,他一整天都窝在床上,吃的喝的由张伯送上来,傍晚时分,终于想起给自己的手机充电。其实裴书聿有好几个手机,平时拿的是最常用的那个,但车上,床头,哪哪都散落着各品牌出的最新款。
打开手机,裴书聿先是在其他社交平台划拉了几圈,特地最后才打开wechat,有某人的消息,裴书聿无意识地“切”了声,连自己也不知道嘴角其实早就控制不住地勾了一些微小的幅度,看完消息,没回。
第三天,裴书聿在自家的高尔夫球场打了一上午,出了不少汗,但心情不错,手感也不错,进洞球数不少,赏了球童一辆过时的奔驰C级让他去折现。把十七岁的球童乐得合不拢嘴,忙夸老板好帅。
裴书聿充耳不闻,还说再叽叽喳喳就收回去。
打完又趁着出汗,一头扎进了泳池,泳池露天,不过是温泉水,泡着正舒服,张伯在后头跟劝,“少爷你这样子运动是不行的,身体哪里受得住嘛,不要游了不要游了……”,裴书聿耳朵被吵得不行,也觉得自己呼吸稍微有些急促,就停了下来,张伯这才赶紧把备好的水果餐盘送进水面,裴书聿一边阖眼,一遍叉着水果,顺带把张伯赶走。
半小时后,裴书聿还不出来,张伯分毫不差地守在门口,没有命令也擅自进去了,结果发现自家少爷已经泡在里面睡着了。
毛巾,浴袍和棉衣备在手上,可怜张伯一米七的个子,折了两叠才勉强不拖地。裴书聿被喊醒,脸臭得不行,起来拿毛巾胡乱擦了擦身,浴袍在腰上系了两下,棉衣看都没看,就这么回房冲澡了。
在泳池水睡了一觉,裴书聿精神又充沛了,实在没什么事情好干,食指拎着车钥匙又风风光光地出门了。
这次的目的地依旧是酒吧,或者可以说夜总会,不过不是他的,是赵庭北的。
赵庭北,赵家小儿子,说不上什么竹马发小,但确实是从小就认识了。两家关系不错,虽然裴书聿和赵庭北两人互看不顺眼,奈何其他人更不入他们的眼,所以也就这么边讨厌着彼此边一起长大了。不过赵庭北高中三年在澳洲那边读书,回来也就这一年的事,之前约了裴书聿几次,他都爽了,被赵庭北在手机上骂得狗血淋头,两人学校就相邻着,赵庭北还多次想要杀到他寝室把他揪出来,但被裴书聿狠话威胁,敢随便来骚|扰他,他就把他的欠款记录发给老赵。
赵庭北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公子,明明家境殷实祖上三代往上都是富甲,结果他本人就跟个暴发户一样,不学好,花钱如流水,肚里没有二两墨,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车子手表和美人。
在裴书聿这里,他起码欠下了七位数的债款,也就是裴书聿有点零钱,换做别人,赵庭北能借个车轮毂的钱都算好了。就凭这点,赵庭北一直都唯裴书聿是老大,毕竟是衣食父母,认个大哥也不吃亏。
赵庭北的酒吧和他本人一样,怎么花里胡哨怎么来,不能说是乌烟瘴气,但也绝对不是一个清静的好去处。北京寸金寸土,赵庭北这个酒吧占地却有近千平,预期是建在二环,奈何二环限高,加上某些不可言说的因素,这家酒吧最终选址是在三环。说是酒吧,其实不然,它的作用多途,既承办商业宴会也做休闲娱乐项目,酒吧只占了三层的位置,在高楼,整体布局构造请的是国际知名设计师,与庄严富丽的外壳相较,酒吧多了年轻人中意的欧式繁复贵气风,是不少网红和明星都会来打卡的程度。而且设计了多个主题,除去主酒吧外,还有花园酒吧,风情酒吧,和可供观赏的啤酒园。几年后他故地重游时,发现西澳首府珀斯的天鹅湖畔居然建成了一个九千平方的酒吧,气得他当时就在异国他乡破口大骂,果真是孩子死了才来奶!
裴书聿还没到,赵庭北就已经让侍从在外边候着。改装过的银黑色阿斯顿马丁超跑毫不低调地横停在酒吧正门,先下来的是一双与之配色的球鞋,今天裴书聿依旧是休闲裤和卫衣的装扮,不过身高和脸在这,就是这么普通的一身穿搭也被他穿出走T台的效果。
钥匙丢给侍从,裴书聿被经理引到电梯,只需穿过一道走廊,即可直达赵庭北的包厢。只是,还没进门,贴了隔音棉,裴书聿也依旧能听到里面混乱不堪的声音,这一秒,他隐隐有些后悔答应赵庭北的这个局。
奈何经理已经快他一步推开了门。
刹那间,包厢近门的这一大半人全都望向了裴书聿。并不是裴书聿多有名,只是大家都会对外来者感到好奇,这个时候无论谁来开门都会收到同样的注视,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和裴书聿一样,在得到注视的同时还能听到一致的哇声。
今天是赵小少爷赵庭北的生日。
赵庭北就是俗人,生日这种东西,越热闹越喜欢,来了就是朋友,谁不来就是不给他面子。裴书聿都不用数,一眼望过去,起码得有百来个左右。男男女女,各占一半,一个个像那春天的后花园一样,争奇斗艳,打扮的招蜂引蝶,也就包厢有暖气,不然裴书聿觉得照他们这个衣服暴露程度,今晚起码得全冻死在这。
裴书聿太显眼了。
即便今天这一堆的全是盘亮条顺的帅哥美人,即便裴书聿戴着黑色口罩,然而,少年额前垂落的刘海,精致的眉眼,矜贵疏离的气质,都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口罩下是一张怎样惊艳的脸。
赵庭北本来是在和别的哥们玩牌,见他来了,当即就拍桌子叫停,把边上一个不怎么熟的赶走,拉了裴书聿坐过去。他们在玩德扑,赵庭北精通吃喝玩乐,游戏有输有赢,在裴书聿来之前,赵庭北已经赢了好几轮,手上大把筹码,笑得满面春风,怀里还拥着一个朱唇粉面百媚千娇的美人。
可惜裴书聿对影视行业不感兴趣,否则他也许能认得出这位美人正是娱乐圈里小火的新起之秀。
裴书聿不爱玩德扑,他玩就要赢,赢就要动脑,动脑伤神,裴书聿现在完全不想思考。不过寿星的面子不好拂,等桌面清算完毕后,赵庭北吆喝着进入新一轮游戏。
荷官明显偏爱裴书聿,发牌时眼睛都要直勾勾盯上他,生怕裴书聿瞧不出来她的意思。赵庭北笑嘻嘻地用指节敲了下桌,提醒这位春光大漏的美女不要分心。裴书聿没理会,赵庭北还想点人给他作陪,裴书聿摆手拒绝了。
不知道是不是荷官动了手脚以博裴书聿关注,裴书聿的手气简直好到爆炸,最差的时候也有STRAIGHT,反之赵庭北,把把High Cards,输的还没赢的三分之一。
换了个男荷官,赵庭北成人之美,把原先那个起哄到裴书聿身边,裴书聿眼睛都没撇一下,女荷官倒也有眼力见,乖乖坐在一旁,只是时不时动一下,没多久,小V领就兜不住大酥|胸,团似的跑了出来,就差没挨到裴书聿手臂上。
赵庭北心痒,能当荷官的一定是哪哪都出色的,颜值,身材,他就爱这一口,今晚宴会来的也都是清一色天使脸庞魔鬼身材的美女,怀里这个搂着腻了,手就从桌子底下摸到荷官裙子底。女荷官娇喊一声,夹紧了腿顺势倒在裴书聿身上,裴书聿这才拧紧了眉头嫌恶地推开了她。
“哎哟我说裴哥,你不好这一款啊?说说喜欢哪种,弟弟我给你找来,游戏嘛,自己玩可没意思。”
赵庭北意有所指地挑挑眉,牌桌其余三人也都会意地发出不明笑声,除了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