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先生？车先生？”
“您在想什么？”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自己的记录板，换了一个姿势坐。
“啊，抱歉。”
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李东敏回过神来，回了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
“我们这是心理咨询，您大可放松点。”医生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把我当成您亲密的朋友，或者说一个树洞来倾诉。”
“啊，抱歉。”李东敏也跟着在沙发上挪了一个位子，他看了一眼医生身后的时钟，现在才堪堪四点半。
“叫我东敏就行。我表格上应该也写了，在这里就没必要用艺名了。”
“好的，东敏xi。最近过得怎么样呢？”医生在用圆珠笔在纸上飞快地做了几个记号。
“事实上，还不错？事业有成，感情稳定。在上个月，我女朋友也和我订婚了。”
“听起来很好呢，祝福你东敏xi。”
李东敏笑容真实了几分，接下了医生的祝福。
“但东敏最近好像做过一些比较冲动的事情？比如打架？这是怎么回事？”
“是发生了什么超出正轨的事情了吗？”
“啊，说起来很烦恼，我和我未婚妻是初恋，高中我们就恋爱了。”
“东敏xi现在也三十岁了吧，从校服到婚纱，真是令人羡慕的爱情。要知道现在很少有人会谈这么久的恋爱了。”
“对，但这也是我比较烦恼的。”
“我未婚妻长得很漂亮，再加上家庭比较好，自己也是玩艺术的，所以难免接触到一些其他人。”说到这里，李东敏思考了一下，最后补充道，“一些不大有道德的男人和女人。”
“是有染上……”
“那倒是没有，我未婚妻一直没有沾染这些，甚至很少过度饮酒吸烟。”
“她在这些方面是很不错的人。”
医生停下了记录，“没有d品记录的话，那么是有出轨吗？”
“是的。我和我未婚妻在这些年分分合合也是因为这些事情。”
“好像接触艺术的人，都会对异性没有距离观念。东敏xi有找她谈过吗？”
“谈过很多次，但都没有结果。她态度也很坚决，觉得我接受不了就走。”
医生小心试探道，
“这个情况……”
李东敏情绪开始有些激动，“我不怪她。”
“真的不怪她……”
“都是因为……”
“这是为什么？大多数人不能接受另一半的背叛。”
“我未婚妻很爱我，都是那些人不要脸地缠上来。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知道对方有男朋友，却还要不管不顾地甘愿当小？”
“我为什么要和她分开？明明错的不是我和她，是那些人！”
“我是她正经男朋友，我站在道德的这边，为什么该退出的是我？这也太不公平了。”
“呀，李东敏，你可以少来我这里发疯吗？”
“金莱莉，你还没看透吗？那群人真的爱你吗?”
李东敏闪身躲过一个飞过来的东西，这些年拖金莱莉的福，他身手格外敏捷。飞来的不锈钢摔在地上，那是金莱莉常年不离身的保温壶，用来喝热水。现在它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响，但瓶体异常坚硬，没有碎裂。
“你自己看看，现在在发疯的人是谁？”
“这么多年了，你一生气还是四处摔东西。”
“你总是这样逼我，我干什么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以为这些都是默认的了。”
李东敏没有得到回答，对面只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
“我在剧场的时候就看到了，你又画了谁?现在的模特还不够你画吗？”
“郑在玹呢？田柾国呢？你又腻了？”
“我已经接受了这么多，你现在告诉我你反悔了？”
“你知道我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被助理告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李东敏看到桌子另一边的金莱莉扒开了自己湿透了的头发，她脸颊边上留下一些紫色的汗水，那是她染发留下的痕迹。
金莱莉对她冷笑，“你是觉得丢脸了吗，我们银优xi？”
“你是在介意什么？我画别人会让你很没面子吗?”
“哇，那真是抱歉了，让我们车先生在剧场狠狠地没有了面子。”
“我就喜欢新人，不行吗？你们一群人聚在一起有什么可以交流的，他们一群人读书的时间加起来差不多是你读书的时间吧，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为了我屈尊降贵去到那个圈子啊。”
一句银优xi让李东敏倒吸一口气，他觉得从口腔到肚子都热热的，让人想喷火，至于后面的画他已经可以自动过滤了。
“你在说什么气话？你真的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知道我讨厌死这个名字了，你一定要这样吗?”
“莱莉，你怎么一生气就要说这些话。”
对李东敏来说，车银优这个名字几乎代表他所有糟糕的，关于金莱莉的不好的回忆。
在他第一次演这个角色的时候，因为异地恋他们第一次分手。在他开始改这个名字为艺名的时候，金莱莉身上又多了几个甩不掉的小模特。在他用这个名字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他和金莱莉因为其他几个新的小模特分手。
可以说他恨透了这个名字。
也许真的是这三个字给他带来了厄运?因为其实他好好叫李东敏的时候，他和金莱莉度过了很幸福的时光，他们在走出学校后散步，在步行街找寻各种新的美食。
那会他白天上课加练习，傍晚和早晨陪金莱莉，晚上又一个人去公司的练习生继续练舞。但哪怕他身体最累的那会，他只要想到金莱莉扔给他的那个书包，他都是幸福的。
是被什么打破的呢？李东敏在将近几十个人里面思考，最后终于锁定了他和金莱莉第一次分手的时候，那两个出现在金莱莉家的贱人。
从那时候开始，就有数不清的小鱼奔着金莱莉去，就好像她是那个越过去就可以成仙的龙门一样。
李东敏平复了一下心情，“莱莉你真的觉得他们爱你吗？”
“他们觉得你漂亮，有钱，还有名声。他们每个人都想借着你跨越阶级，一飞冲天。”
“你怎么就不懂呢？只有我才真正的爱着你。”
“你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了，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坏。”
“我知道。”金莱莉打断他。
“我图他们好看，他们图我名声，图钱。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够吗？”李东敏瘫坐在地上，感觉头重得抬不起来。
“就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当你的缪斯，不够吗？”
“李东敏，长时间和一个人在一起，你不觉得很累吗？”
“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好吗？”
放过自己吗，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十几年的时间，全砸在金莱莉身上。有恨有爱，更重要的是十几年的沉没成本，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就像现在，他很确定自己爱金莱莉，并且未来的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更久，他们都会紧紧缠在一起。
“冷静一下，东敏xi。”
李东敏整个人被医生按了回沙发上。
“你刚刚突然又情绪失控了，请平复一下心情。”
李东敏从回忆里抽身出来，他有些窒息，不受控制地猛的大喘气。
“总有很多人勾引我女朋友，引导她做出一些不正确的事情。”
“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医生点点头，顺着李东敏的话说下去，“确实，但之后东敏xi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
李东敏陷入沉思，他对未来的规划只有前18年和后18年，前者充斥着和金莱莉的美好后半身，后者被爱情折磨得走一步看一步。
“喝口水吧。”
医生为他倒了杯水，里面还放着几个冰块。
“有没有考虑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趁着他喝水，医生问道。
“有。”
李东敏回复，“谈过很多次，但都结束的很快。”
“为什么?”
“因为很无趣吧，和谁在一起都想起她。她还是把我变成了和她一样的人。最多一个月，我就感觉对方整个人散发着腐烂的味道，让我只想远离。”
“我现在和她没有区别了。”
“但我和她不一样，她不爱任何人，但我爱她。”
李东敏清楚，自己就像块海绵，他吸收了所有负面的糟糕的坏事，但他最后都能很好的消化掉。
就像海绵过滤出来的干净水一样。
他也习惯了被金莱莉扎伤的感觉——虽然他认为那不是金莱莉干的，而是那群不要脸的杂种所造成的伤害。
但这就是事实，他习惯被伤害，习惯过滤掉一切，甚至于某一天金莱莉没有扎伤他，他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所以他可以为了金莱莉当自己接受几个所谓的灵感缪斯，以此为她的绘画事业添上新的一块砖。
但海绵是有限度的，当他要接纳的人从3个变成8个，他很吃力。
但从8个变成25个，他开始坏掉了。
海绵的过滤程度也是有限的。
“东敏xi这些年有遇到过心动的人吗？”
李东敏摇头，“有过好感的我都会主动追求。”
“这样啊……”医生快速翻动纸页，以及圆珠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反而让李东敏有种安心感，当然，也是因为他太久没好好的休息了。
“你有试过谈相同类型的人吗？和你未婚妻职业差不多，性格差不多的。”
李东敏视线扫过他，医生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就在医生觉得下一秒李东敏又要暴起的时候，他开口了。
“她独一无二。”
“这样吧，”医生按了一下圆珠笔，把笔尖收了回去。“你没事干的时候就做个表格，像这样。”
他拿起了一张刚刚写完的草稿纸，“如果有碰到吵架，你就在右边写上原因。如果有甜蜜时刻，你就在左边写上。”
“你觉得你未婚妻的优点和缺点，也分别写在两边。”
看着李东敏坐直，医生把草稿纸递给了他。
“记住，一切围绕你未婚妻本人，而不是周围的人或者你自己。”
“等到下一次复诊，再告诉我哪边会更多，好吗？”
李东敏沉默许久，直到指针摆到老位子。
“五点半了，这次的先结束吧。”
他站起身来，门口的助理等候他多时，而那张草稿纸却没有被他带走。
医生努了努眉毛，把写满了的记录条夹在文件里面，转头看过去，李东敏已经上车。
也许是回剧组，也许是回去解决几个不听话的小鱼，也许是回去见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