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日皇帝人未参朝会,他这个帝师也不用去正殿陪同其处理朝政。没别的事,在屋中吃吃饭看看天,也是好的。
只不过这安生日子也并没有由他所想来的那么平静。
自打新帝即位后,一直到现在,也算有些时日了,可这些日子都太平淡了,平淡到让阮进玉这个常年深处会令人时刻提着心度日的谋士,都有些不习惯。
先帝驾崩,新帝即位,即位的这个新帝不是都不令人信服吗?
为何如今一个赛一个的平静?
越是平静,就越是让阮进玉觉得,这后面藏了更大的事,会发生.....
至于何时展露,一时看不真切。
他思索着,将视线移到手中平白举了半晌的筷子,碗中还剩小半碗饭,他已然有些食之无味。就干脆放下了筷子,由着人将这桌上的饭菜撤下。
阮进玉毫无出门的打算,想着在吃完饭在屋中阖上眼躺了一会,也是好的。
于是正打算褪去外衣,叩叩的敲门声就忽然响起。
能这般来敲他屋门的,只有前启。
——
“珩河一线大获全胜!何故弃我守备军!”
“说什么天任不败兵,就是这般踩着人肉骨血领圣功的吗!”
阮进玉在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几乎是顾不得别的,起身就要往正殿跑去。却在刚出屋子的时候,见到了前来传话的洪恩公公,“陛下宣见,帝师请吧。”
一路快步到的正殿。
这传言当下传到阮进玉耳中,就说明早已传遍上京郡到处。
皇帝昨日就因病未上朝,今早同是。
原本这政务大事朝中大臣也不是吃素的不必还劳着天子带着病去全权参与。只是现下这等子事,已经大到快要压不住了。
洪恩带他进了极乐殿,却不是去的书阁那方地,而是正殿寝宫。
寝殿大门紧闭,他看着这庄重黑深的大门,一时顿了动作。洪恩看了一眼,对他说:“帝师稍等,奴才先行。”
“好。”
阮进玉便留在此地,洪恩先进了寝殿。
没等多久,洪恩公公很快便从中出来,而后见着他,也没说皇帝是什么意思,“帝师请随奴才来。”
洪恩出来的时候,阮进玉视线一滑,看到了他手中捧着的一卷黄绢。他将阮进玉带到一旁的阁中,随后站的端正,“帝师,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说,请帝师去办这件事。”
这件事,无疑就是当下满门朝中和天下百姓传扬的这件事。
“陛下让薛将军去珩河?”阮进玉不解,“北区珩河一线六郡,去支援的乃是符卫守备军、其原是蛮异王部下。现下守备军心散,为何不让去?”
阮进玉是大大的不解,偏生皇帝现在称恙,是没有要见他的打算。
不,准确的来说,该是没有要见任何一位臣子的打算。
事情发生也算好一会了,来踏这方大殿的臣子只多不少。
阮进玉疑问,洪恩却是依旧端方,“帝师,照办便是,此乃皇上旨意。恕,奴才无法解帝师之疑。”
阮进玉能说什么,洪恩看着他、跟着他出来,然后去宣读诏书昭告旨意。
为此,他还出了一趟宫。
洪恩公公跟在他身侧,同他一齐出宫的。
薛将军此刻就在将军府,阮进玉踏了将军府大门,同皇帝身边的随侍公公一齐。薛将军出来接旨,薛将军自然接了这旨没有抗旨不从。
阮进玉这是第一次踏入将军府。
薛将军的将军府人很少,侍从婢女更是不见得有几个,至于家眷——,现下圣旨临府,该是全家出来叩旨。来的,不过三人。
其中的那位男子,是薛将军的胞弟。阮进玉先前有过一面之缘。
至于最角落最后边的那位将自己脑袋埋得很下去的女子,不用想,将军府只有一位女子。先前阮进玉和太后提过,现下,倒是这么久来,第一次见到真人。
圣旨颁下,阮进玉和洪恩也该功成身退,踏府门出去之前洪恩不忘道:“烦请将军当即出上京赴珩河,务必将剩余部下收回。”
薛将军现下也是一脸的肃然,对于来宣令的二人没有与其多做恭维,反倒是一句多的话都没想和他们说,接旨过后就送客了。
将军果还是将军,同京中其余喜于阿谀的人还是大有不同。
皇帝旨意阮进玉已经完成,现下该回到宫中去。
这条道走去,临街百姓众多。大家过着自己的日子,这件所谓的朝堂大事好似并没有影响他们什么,可是人言可谓,一人一句,也够朝堂上下众人着急忙慌的。
回到宫中,走过好几条宫廊回到自己那方屋中,一切又好像因为皇帝这一纸令下而恢复风平浪静,可他却心中总是隐隐不安,也不知来源于何。
这件事,是第一次严堰没有来和他这位自己口中的“老师”说上一说就直接令下了的。阮进玉倒也不是因此就觉得不满或者觉得不对。这本该就是如此的,严堰为君他为臣,天子令下臣如何能不从?更何况说严堰何必要来听上他之一言。
只是现下令阮进玉多想的就是,这位皇帝对他这位国师究竟是何态度?当真是愈来愈模糊了。
最开始,阮进玉以为疑心重的新帝是万万不会任由他这个先帝的谋士仍在朝中留权的,所以他要辞官。
可新帝非但没有允他辞官废他权势,还继续将他留在宫中,留在自己的座下。
到此,阮进玉又以为,是因为这位新帝上任身边无可用之人,为培养自己的势力进而逐渐分崩朝中其余势力,将他这位从不同党派联系在一起的帝师留着用,倒也是合理的说法。
可是如今又看来,日日老师老师叫着的天子皇帝,好似又并未真正将他这位老师当作可信任之人。
至少,现在看来。
阮进玉忽然又有些看不懂这位天子。倒是也让他摆正了一些自己的地位。
宫中此刻的风平浪静,实在太过虚伪。
那虚无云端下掩藏着的,自是无尽的暗流涌动。
只是,发生的这般快,实在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皇上身体抱恙,不仅没有理会朝会,更是一连三日都没踏足后宫。
后宫之人本是不多,又全是近来入宫不久的人。尽管如此,之间的弯弯绕绕同样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这第一砸,砸在了温钟的身上。
刚得到消息的前启得知前因后果之后便立刻来报上,“大人,钦妃娘娘昨儿个晚上在钿落园遇袭。”
“娘娘说,歹人模样没瞧见......”前启有些拖拉,停了一下,双眼才拢聚视线一抬,对上阮进玉的眼,“倒是,瞧见了温美人。”
那歹人也不知是不是专门冲着钦妃娘娘去的。偏偏昨夜钦妃一时兴起就去了钿落园,撞到身着黑衣蒙面而窜的歹人,温钟又不知因何,也是这个时辰出现在了钿落园。
这些年,他南玉国和周边二国关系十分紧张,除去边上那俩方强劲的国家,还有一方野蛮之地野蛮人的西荒地存在。
四个国家本就水火不容,暗地里来来往往搞些什么事情是很正常的。
就连先帝在位之时,也是经常被不知哪国而来的刺客袭击。又或者是歹人闯宫,行至宫中也不知是为的什么机密还是别的任务。
这样的事经常发生,他们没得理由确认人是哪个国家的,就只能以自身的兵力提高宫中的各处防御。以做应对。
皇帝不在,钦妃娘娘受惊,下令先将温钟禁足在掖庭中,等候查明,再做处理。
阮进玉脸色不太好看,“能知道的消息,还有什么?”
“说起这件事,虚嬷嬷手下宫女给我传话,说昨夜早早便见温美人房中烛火熄灭,该是入睡。后却又不知因何出了院,才撞到这件事。”
温钟不过四品美人之位,都没有自己的宫殿,住在阮怜洁宫中的偏殿中。
宫中虽没有明确的宵禁制度,但是只要天黑就算还没入夜没到一更天,他们便不可随意在后宫中走动。
姒好是钦妃,属妃位,这行没那么严。
但是温钟不同,她此刻,就不该出现在除自己屋子以外的地方。
“前启,去找人给阮怜洁传话。”阮进玉此刻倒是冷静了些,这件事,不过只是因为钦妃这般说,并非就此下了定论。
现下阮进玉作为前朝之臣,不能越礼去见后宫嫔妃阮怜洁,尽管他们二人有兄妹之份。便只能通过传话。
阮进玉自己,则是又去了极乐宫正殿。
到了这里才知道,皇帝已经出殿,移驾后宫钦妃住处——兰青宫。
没见到皇帝倒是在院子里看到了正好走过的洪恩公公,他步子一移,挡在了洪恩的身前,“公公,陛下何时......”
不用说完,洪恩也能懂他的意思,便答:“帝师若是来找陛下,怕是今日陛下不会再移驾极乐殿。陛下是得知钦妃娘娘的事情,才......”
洪恩的话也没说话,戛然而止的后面也是不用明说的意思。
皇帝既然是因为钦妃的事情出极乐殿,必然今日会就此待在后宫,这点洪恩知道,阮进玉自然也是知道的。
“好,那我先离去。”既如此,阮进玉也没多扰着洪恩,招呼完便离开了这方殿外。
洪恩看着帝师离去的背影,思考了好一会,才终于打算继续移步行动。
他将手中原本要端进殿中的东西一正,动身进了殿中,将手中的这些东西往里一放就转身出来了。
然后,一出来便正正对上了刚从外回来的,严堰。
洪恩煞有介事的一惊,晃觉自己看错了,说话都有些结巴,“陛,陛下,陛下怎的现下就回殿了??”
严堰被他这反应弄得也是疑惑起头,“孤为何不能现下回来。”
又是盯着他,一问,“你做什么?”
洪恩嘴巴忽然就有些要打颤的意思,他定了定心神,就往地下扑通一跪,“奴才的错,奴才不该妄断陛下之行,奴才该罚!!”
严堰眯了眯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你说什么?”
“刚刚帝师找来,奴才以为陛下移驾兰青宫不会回来,”洪恩憋着,现下也憋不住了,一股气将所有都说了出来,“便叫帝师回去今日不用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