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萝卜不大萝卜的，姑且放在一边。
当务之急，得捋平怀瑾的毛刺。至少不能让怀瑾真把小洋葱丢出去。
“小欧她室友好像是邪教头子哎。”姬寻漫不经心道，“怀瑾要帮忙看看吗？”
“看什么看？”怀瑾粗声粗气，“邪教头子，极端分子，多好，绝配。”
“什么极端分子？怎么忽然就极端分子了？”姬寻转向小洋葱，“你又干什么了？”
“TS-L还能干什么？”小洋葱煞是无辜。
姬寻一想也是。
超级权限老早就给她关了，一穷二白的小洋葱连人均388的中西自助餐都买不起四人份的，还能干嘛？
“呵。”
怀瑾凉凉一声笑，不知笑谁。
姬寻在换鞋，随口问：“悬赏这就撤掉了，凯宾公司自认倒霉了？”
“那可不。”尖酸刻薄的语气浑然天成，怀瑾扮演毒舌角色愈发驾轻就熟，“一切数据要素都掌控在极端分子手里，不认倒霉难道要极端分子把老家抄了？”
真遗憾，小洋葱这就失去了限定版金币大礼包的作用。
姬寻暗自叹息。
不过没关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实在不行……
已知，小欧的姐姐知道小欧是超级大黑客，虽然没把人关进地下室锁起来，但也没给个正经营生。
要么是放任自流，要么是自信能为小洋葱兜底。
至于是哪种……
“小欧找到她姐姐了，但她姐姐好像不想很想养她。怀瑾，你说如果我们绑架了小欧，她姐姐会帮她付赎金吗？”
一片寂静。
怀瑾有没有被打动不知道，小洋葱肯定被打动了。
姬寻侧耳听了一会儿，认为小洋葱是故意这么做的。
只要经过练习，敲击投射到任何位置、哪怕是空气中的虚拟键盘都可以不发出任何声响，但她听到了敲击声。
小洋葱没留指甲。
用没有指甲的指尖敲击木制桌面，就会发出这样沉闷的笃笃声。
姬寻问：“你在做什么？”
请说，在给姐姐发信息。
“给S发信息，哦，你知道的，S特指……”小洋葱顿了顿，忽然凑到她耳边，气声问，“你知道的吧？你问我名字的时候我跟你介绍过。”
“嗯，我知道。”姬寻偏开头，其实她没印象。不过这不重要，她点点头，“怀瑾，小欧今晚不回旅馆了，你收拾下沙发呗。明晚应该也不回。”
“什么绑架不绑架的，我不参与。小欧，这季节用胶带……你晚上应该不会冷吧？”
——所谓的不参与，就是拿胶带当被子把人缠起来吗姬怀瑾！
“开玩笑啦，我们可是在法治社会。”听着耳旁细细弱弱的吸气声，姬寻耳聪手快按下小洋葱，仍朝向怀瑾，“刚跟你说了嘛，她室友是邪教头子，我们后天去她传教现场，确认了不是邪教，小欧还是会回去的。”
“什么邪教头子，柯医生明明是持证心理咨询师，精神科执业医师。”怀瑾踢踢踏踏走到沙发边，“自己意志不坚定，个么看谁都像鬼。”
口是心非。
还不是悄摸去查了。
“就这，还说喜欢柯医生。”怀瑾一边说，一边拿毛刷扫起沙发，“你们年轻人的喜欢哦，真是见风就是雨。”
姬寻抬脚往书房走。
“我这周泛时的任务还没完成，你们俩聊哈，都乖一点，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说不开也不要打架，打的话动静小点儿。”
姬寻推开书房门，想起叮嘱怀瑾，“还有，别随便给我塞插件。”
——生气了，我就不说，让你猜。
乱七八糟，莫名其妙，不觉得很欺负瞎子吗？
还有表情插件，瞎子也不需要，谢谢。
“等下。”怀瑾丢下毛刷追进书房，“今天出现那种情况了么？”
“哪种情况？”姬寻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环境音什么的。”怀瑾轻轻关上门。
“哦，李博改设置了？”姬寻问。
“有吗？”怀瑾没正面回答。
姬寻想了想，打开记忆匣。
关于S姐姐的那一段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只记得小洋葱说她的名字是她妈妈起的。
“……我大姐是Sever，二姐是Silver，母亲为了押韵也为了消除性别差异……虽然两个姐姐都是S打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搞混的，我只会用‘圣女’称呼大姐，这样你一听到‘S’就知道是指我二姐……”
这都什么跟什么，姬寻皱着鼻子关掉记忆匣。怪不得她不要听。
但是，排除小洋葱的喘息，记忆匣重放的音量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那么，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哦，小洋葱把手伸进她衣服里了。
“好像没有。”姬寻不确定地说，“没太注意。”
“注意力放哪里去了？大萝卜吸走了吗？”
“姬怀瑾，你戏过了哈。”姬寻微笑，“你的米醋我吃够了，冤有头债有主，你给正主吃去。生活费在你那儿，想买多少买多少，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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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一阵子旅馆，再次置身大姬小J温馨的家，竟有种以后生活在这里也不错的感觉。
即便上面有一排橱柜，客厅仍然是宽敞的。
为什么怀瑾2701的充电舱放在上面呢？欧理不解。
她有限的家居审美告诉她，放在一侧墙壁。
但也许放在上方，是为了让室内空间更加开阔，减少磕碰的概率。
一定是这样。
欧理为自己能以视障人士的角度思考而高兴，她满意地收回目光，冷不防撞上一双眼睛。
怀瑾盯着她。
欧理怀疑面前的是怀瑾本尊，不是2701，也不是怀瑾2701。
因为显示屏上出现的就是怀瑾的面孔，配合伪全息·真3D投影，再加一点点想象力，说怀瑾就站在她面前，不为过。
“怀瑾，是你吗？”欧理问。
“不然呢？”怀瑾翻了个白眼，四下看了看，然后问，“你怎么说服小寻让你住下来的？”
“我没说要住下来，J主动提出来的，我还吓了一跳呢。”欧理挠了下发烫的耳根，犹犹豫豫地开口，“怀瑾，我想，J可能……”
她回想着那间芳香剂用量刚刚好的卫生间，柠檬香既不过分浓郁，同时稀释了若有似无的……
呃。
欧理敲敲太阳穴，停止思索过分具体的形容。没必要。
她只是想表达，即便门外挂着卫生间标识，里面的氛围也不输任何装潢精美华丽的宫殿。
——顺带一提，The White House的空气就很糟糕，非常糟糕。一股行将就木积重难返的老人味（你们知道的，并不泛指全体长者，仅指某个欧理参加宣誓仪式时万万没想到他也能二进宫的老头），糟糕极了。
意识到怀瑾耐心告罄，是欧理在2701的显示屏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一脸满足的、意犹未尽的、恍惚的笑容。
不得不说，很傻。
但是，很开心。
而且红扑扑的，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
“小欧。”
欧理正襟危坐。
“你刚才想说什么？”怀瑾问。
欧理小声说：“J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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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外面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姬寻毫无防备，心脏随之“咚”地重重跳了一下。
“怀瑾？”
“没事的没事的，你忙你的。”
怀瑾的慌乱感染了声音，她肯定搞砸了什么。不过很快恢复了姬寻熟悉的腔调，好妈妈的腔调。
“晚上烧鸡心和猪脑好不好？给你补补心，补补脑。”
“猪脑可以，鸡心免了。”
确认外面没有其它可疑动静，姬寻索性戴上耳机。
她在追踪太阳伞工厂。
姬寻没想到爆炸事件的后续居然没完没了。
伊森·雷诺兹的辞职申请被国际人工智能应用与安全协会（IAAIAS）理事会驳回了。
三个小时前，伊森·雷诺兹以协会主席身份签署了一份声明，将太阳伞工厂爆炸事件定性为反人工智能反人类的恐怖袭击，并称隐秘组织Null是：人工智能时代极端组织。
怪不得怀瑾称呼小洋葱极端分子。
可是把一个致力于通过人工智能消除暴力、消灭不平等的组织定性为反人工智能反人类的极端组织……
简直倒反天罡。
姬寻双手抚上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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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提起右脚，放下，再提起左脚，放下。
无声无息。
很好，没有再出现重力平衡失控问题。
至于刚刚没控制好被两只金属脚砸坏的地板……
怀瑾示意欧理让开，调整了下地毯的位置，而后看向欧理：“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至少是，生理上的喜欢。”
欧理置若罔闻，掰着手指兴致勃勃地分析：
“首先是心跳加快，体温上升，我非常确定。然后是对气味的追逐，她对我的味道很着迷。她喜欢的味道是什么呢？怀瑾你闻闻？
“啊算了，你闻不出来，2701分析的不作数。我们继续。”
欧理完整地复述了卫生间所发生的一切，像是重温了一遍整个过程。
只是结局让她微微失落。
“我都已经……她都已经让我……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很过分。不过，她安慰我了——嗯，等一下。”
欧理拿出手机，给祁怀青加一朵小红花。
想了想，再加一朵。
三朵小红花汇成一颗小红心。
深色屏幕倒映出一张椭圆形的面孔，欧理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上怀瑾2701的下巴。
“嘶——”
“这是什么？”怀瑾拿过她手机。
满屏人名，汉语的，英语的，西班牙语的，法语的。
置顶是[J]和[姬怀瑾]，然后是[S]、[祁怀青]、[柯梓萱]。
最上面的名字在深色背景下颜色最亮，往下亮度依次减弱，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几乎与深色背景融为一体。
欧理清楚，再细微的色差在怀瑾2701的眼睛里无所遁形。
三分之二处的名字是Sever，后Jade、Charles，再往后，无法辨认。
怀瑾点开[柯梓萱]，“你真以为她是邪教头子？”
“柯梓萱会很大声地骂她的客户，让她的客户感谢她，给她五星好评，做她布置的任务。这还不够帕瓦斯坦，你记得帕瓦斯坦吧？”
“记得。”怀瑾的声音不知觉间柔和下来，“他做了很多很坏的事情，伤害了很多人。你和小寻做得很好。”
“可是还是有很多人爱他，为他辩解，说他爱他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更好、更幸福。他们为了获得帕瓦斯坦的爱，不惜伤害别人。”欧理叹了口气，“就像‘圣女’和‘S’为Jade辩解，她们也说，Jade是爱我们的。”
怀瑾轻轻摇头。
“我知道那不是爱，就算是，也是病态的。”欧理说。“我问过你，我怎样才能确定自己没有被洗脑，被操控，没有变成一个失去头脑的坏人，像我哥哥们那样。也没有像我的姐姐们一样，为了Jade极少数时候施舍的阳光，变成一只温顺的羔羊，你告诉我，让我观察自己的感受。”
欧理点开[Jade]项。
里面是一长串骷髅和无数破碎的心。
“你说，如果我因为她开心了，就标记一朵小红花，如果她让我不开心了，就删掉一朵小红花。删掉的小红花到一定数量，就证明她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喜欢她，最好离开她。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做，我只要重视我自己的感受。后来她的名字黑了……他们的名字都黑了。”
欧理接着点开Sever和Charles。
满屏破碎的心。
半屏骷髅。
“我就知道我该离开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