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而没有明确的目的,那是很舒服写意的事。」
-黄永玉《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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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可能提前见家长呗。”谢桉树倒没怎么放在心上,“择零真心急啊。”
郃择零对芮聆的在乎程度是有目共睹的,关于她的事永远排在第一位,说是视若珍宝也不为过。
但夏之秸印象里,他做事算得上雷厉风行,在学习和生活上,都尽量分秒必争。可在这件事上,会不会太火急火燎了点?
毕竟刚和祁竹笙结束,家长那边自然需要个缓和期,贸然介绍新女朋友过去,不是个好方略啊。
这么分析下来,夏之秸更过不了心里那个关了,连续几天都发呆想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好像都会走进一个死胡同。
谢桉树倒是不甚在意,只觉得男人就是应该认定了就要搞得人尽皆知,这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基本操作,是夏之秸太敏感了。
偶尔聊过几次,这想法灌输多了,夏之秸也不没事找事地去想了,总归是别人的事,轮不上自己插手,好奇也得有个度。便不了了之了。
高三的生活怎么过都快,一天一小考,两天一大考是家常便饭,有时还没从数学大题里挣扎出来,上次考试的成绩就被甩在脸上,就算是猫,九条命都死了无数次。
谢桉树最近也扑腾不起来,往常再怎么压抑的日子也能活蹦乱跳地找事儿,这次被新出炉的英语成绩碾压得死死的,77分,史上最低,那鲜艳的两个数字停在答题卡上,活像两把锋利的刀,来回刮着他这条砧板上的鱼。
这被洋人支配的恐惧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他躺在课桌上,愁眉苦脸了一下午,哪个老师都叫不应,课堂氛围冷淡了不少,周围一圈的埋头苦干拼搏劲,就属这块怨气重,期间不乏来解闷的男生,惊觉自己是不是穿越到皇宫后院。
“谢哥,怎么愁成这样啊,这眉毛皱得,都够夹块钢镚了。”一男生随手拉个椅子,对着谢桉树大马金刀式坐下。
谢桉树仍趴在桌上,一只手伸长悬架着,脑袋枕在上面,一脸颓然。
不一会儿又来了个男生,身材瘦小一些,手搭在坐着的男生肩上,“啧啧”两声,幸灾乐祸道:“芝麻一样的小事,满地都是芝麻。”
“你是来安慰人的吗?”男生回头看他。
“当然!”瘦小男生摊手,正义凛然道:“我这不是来给谢哥出谋划策吗?”他理了理校服领:“怎么说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也算他半个幕僚吧,事业爱情,我也帮半个。”
说得……还像那么一回事。
谢桉树耸拉着眼睛,漠然瞧着两个“出生入死的兄弟”,轻嗤一声,别开脸:“不会云就不要云。”
为什么能说是狐朋狗友,平常可是见得多了,神机妙算没展现过,损招倒出过不少。就拿上次在校门口跟芮聆杠的事来说,这两个人“功劳”不小,一言一句地撺掇着,他就上了。
这次再听他俩的,真是有鬼了。
那瘦小男生从凳子后面绕到另一边,迎上谢桉树的脸,态度殷切:“诶谢哥,这我可是有亲身经历的,想当年我语文可是及格都困难,现在呢,轻轻松松一百往上走,你以为这是偶然吗?”
话倒是不假,这男生的进步是语文老师单独提出来表扬过的,有目共睹。但谢桉树估摸着,应该就是什么天价补课班、进步一分一辆车之类的俗法子。
这些他又不是没经历过。在英语上,老谢可是下过死功夫的,什么小时候就送到外国,打造全英文的学习环境,什么初中签个合同,给一百万在三个月内进步五十分,否则全额退款。
最后结果不也是那样,他还成了几个外国小孩的语文启蒙老师,还没到三个月,那老师团队默默退款,愁容满面。他英语就是到了这么个无可救药的程度。
想到这,谢桉树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把头往另一个方向歪,正对上坐着那男生的脸。
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了,开始打量起对方眉毛来,瞧着……好像有点不太对称?
男生当然不清楚他心里想的啥,对上这直白的目光,下意识认为这是要让自己献计,可他英语比谢桉树还烂啊,有法子都自己上了。思来想去,只能附和道:
“你听听他的法子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对你还真有作用呢?”
一句话打断了谢桉树心里的颜值打分,把注意力又拉回了学习上,看来是别人也看不下去了,那自己就再挣扎一下呗。
谢桉树终于把头抬起来,手支着下巴,冲瘦小男生挑眉:“说说。”
见这愿意纳谏的忠善良君样,男生难得有了种“伴君如伴虎”的诡异感,怎么同学关系秒变上下级呢……
盯着银发下那双清清淡淡的眼睛,好奇和期待顶多只有两分,只好硬着头皮道:“美人计啊。”
……
谢桉树眼皮猛跳一下,心道什么破玩意儿,自己也是想不开了才问他。
见状又要趴下去。
男生赶紧板着他的肩膀竖起来,“诶诶”地喊着,“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家有爱妻,威严九鼎。”谢桉树推开肩膀上的手,冷嘲:“这种拈花惹草的事,你找别人吧。”
别说美人计了,跟班上女同学走得近了,他自己都心虚,夏之秸看着凶巴巴的,实际上最没安全感,这方面他一向分寸拿捏得不错,主要怕失去。
“不是,我哪说别的美人了。”男生一拍巴掌,据理力争:“论美貌和才识,当然没人比得过夏学委了。”他说得口干舌燥,也拉了个凳子坐下,津津乐道:“我能一路直上也靠我女朋友。”
谢桉树听了诧异挑眉,惊的不是谈恋爱也能进步?而是你也能找到女朋友?
这幅鄙夷的表情尽数落在男生眼里,他尴尬笑了笑,又自豪开口:“我女朋友知道我学习困难,天天和我视频,监督我做题背文言文……你可别小看这一招,多个人学习也是有好处的,起个互相监督的作用,况且那是你对象,怎么着也要找机会表现一下吧?都懒得去偷懒了。”
多个人学习?
谢桉树转身去看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夏之秸,后者戴着耳机刷题,察觉到目光,她抬起头,飞了个眼刀子过来。
谢桉树瞬间打了个寒颤,这老夫老妻的,别说表现了,他心里清楚得很,夏之秸有严重的厌蠢症,监督他学英语?到时候只怕他成绩没进步两分,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不过,这多个人也不一定只有两个人啊……他目光慢慢往前挪,落在了往上几排的一个背影上……郃择零。
这年级第一就在面前,不用白不用啊。
可是这人哪是那么好说话的,在约他上面也要下点功夫才行,怎么办呢……
谢桉树收回目光,拿起支笔转起来,若有所思。旁边两个男生见状,都以为他有了法子,悻悻地挠头离开了。
人刚走,后面的谢桉树眼睛一亮,这人不刚刚才有了个女朋友吗。
芮聆可是好说话的主啊。
有了这个想法,他兴致勃勃地开始拉群,把几个大学霸拉进去,在勾选联系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郃思霖打了个勾。
当然不是因为她的学习水平,而是怕她闹脾气说他们不带她玩,毕竟个子不高脾气不小,大小姐凭着雄厚的关系打进一班,科科倒数不说,逃课也是手到擒来。
哎,当个书童吧。谢桉树暗想。
就这样,谢少爷独创的“英语冲刺营”横空出世,他贴心的取了个外文名,叫“English sprint camp”,简称ESC。听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不知道还以为是个什么全国尖子生组织。
夏之秸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他的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没多说什么。郃择零第一反应也是拒绝,看自个儿女朋友也在群里,就没管。
芮聆是实打实的反应了一会儿,寻思着朋友一场,能有帮得上的地方,自然不能轻言拒绝,便坦率地答应了。
放学时,她和焦千池说了一声,同郃思霖一道走,结伴过去也方便。
只是刚到门口,就被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拦住,不是高二年级的,来者不善,为首的人芮聆有些眼熟,在原地想了半天是谁。
可显然对方不是来找她们的,矛头对着这半个班的男生,气势如虹的,有打群架的架势。
站在前面的男生握着一个篮球,猛然往地上砸,“砰”地一声,高高弹起,虽不在本班,也是很嚣张:“你们高二的仗着年纪大欺负人吗?进门第一个场一直都是我们班在用,你们抢人场地还出手打人,能耐什么?”
哦……原来是因为个破篮球场,到底是十六七岁,身上锋芒十足,能抓着机会出风头,有些男生定不会错过。
身边的郃思霖刚睡醒,睡眼惺忪地扫了眼门口的男生,淡淡道:“这楚居灏一天怎么这么闲。”
就在这时,芮聆终于想起那个男生是谁,就是前不久在校门口追着她表白的高一男生,原来叫楚居灏,居然能嚣张跋扈到这种程度……
但高二一班的男生也不是吃素的,平常散漫无礼惯了,在这方面肯定不会让自己吃苦头。站出来的是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目测有一米九几,足足高了楚居灏一个头,此刻正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不善:
“一个高一的都能来我们班上叫嚣?成绩不行就算了,篮球也打得像屎。何况我们玩哪个场需要跟你报备吗?学校你家开的?”
这男生说话也是犀利,毕竟是一班的,对自己的成绩与生俱来就自信,这个学校里又不缺有钱人,用成绩打击人是常事了。
楚居灏在这方面却是语塞,他又考不进一班,就算上个二班,也是他爸用钱和人脉砸进去的,腰杆在这也挺不直啊。
芮聆在心里咂舌:如果换作是郃择零,肯定就无懈可击了,甚至能平淡地怼回去,说是啊,学校就是我家开的。
见楚居灏脸青一阵红一阵,场面难看到了极致,迫切需要个和事佬出来打圆场。
作为班长,班嘉音当之无愧是最佳人选,她也不负众望地站出来,面带标准微笑,说着:“大家都是同学,好好说话就是了,哪有必要这样剑拔弩张的呢?”温温柔柔的,让人一下没了脾气,连楚居灏脸色都好看了些。
芮聆拉着郃思霖,又往边上站了点,给她腾出位置,心说这班嘉音确实是边青弦的得力助手,什么事儿都能做好,同学对她的信服力也高。就连焦千池都说,得亏姓了个班,换做别人就要喊什么张班长,李班长,而她,直接就是班长,天生的一班之长嘛。
只见班嘉音领着那群男生出去,好像是单独和他们沟通,把门口堵住的路都让了出来,宽敞不少。
刚刚背着包准备离开的同学欣然出去,不留顾虑地离开,包括芮聆和郃思霖在内,也是顺利走人。
在经过那群人的几秒,芮聆眼尖看到楚居灏还送了份礼物给班嘉音,不知道是贿赂还是在追求,不愧是浪子啊,见到漂亮的女生顺手就追了,见班嘉音收下,芮聆微微叹息了一下,希望她擦亮眼睛。
那礼物盒子,之前她爷爷也送过她一模一样的,在她心里,这种礼物已然成为了一种长辈关怀。
未免这方面眼光太差了些。
这些话到底芮聆没说出来,只在心里犯嘀咕,不一会儿郃思霖瞌睡醒完了,拉着她手,又把话题扯远了。
等出了学校,几个人共赴约定地点,发现谢桉树也没整个什么高档饭店或美丽山庄,只约在了一家KFC,点了两个桶,各问了大家要什么饮品。
芮聆对这些油炸食品没什么好感,只要了一杯热咖啡和一份蛋挞。
待取餐回来时,发现盘子里多了杯可乐,谢桉树没摸清楚头脑,拉着旁边一个店员指着问:“姐姐,这是附的吗?”
那店员怔在原地,看了看那杯可乐,又看了看谢桉树天真烂漫的眼神。
似是难以启齿,她轻声回答:“这是drink”
“……”
就这么反应半天,原来那店员听成了“这是food 吗”,便老老实实地回他,看清楚了,这是饮料。
不光她,在座的都以为他没事儿找事儿,想秀一波英语口语却弄巧成拙。
就连郃思霖都看不下去了,伸手去打他,“谢桉树你神经病啊,我们今天来这干嘛你没点数啊,没事儿飙什么英语啊。”
谢桉树苦着脸揉刚刚被打的地方,可怜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