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构成我的物质。
时间是带走我的河流，但我即是河流；时间是烧掉我的火，但我即是火。」
- 博尔赫斯-
——
芮聆和焦千池一同去了国金中心，到了才知道，原来她来准备郃思霖的生日礼物。
通透开阔的中庭，高端商品店门庭若市，拥有与生俱来的奢气，高价带来的稀缺性维护和巩固着超高净值人群。
作为学生穿着制服穿越在人群中间，有些显眼。
芮聆拉着焦千池手，坐着扶梯往楼上走，抵达一家珠宝店，没多看就选中一款镭射款手链。
付款时，焦千池多听了一耳，价值六位数。再看身边人的动作，从书包里取出张卡毫无波澜递给收银的小姐，还耐心提醒包装仔细一些。
好像花的不是她的钱。
这是“三没学生”？没问出口，焦千池的脑子里已经冒出一串问号。
学习成绩、经济实力她的好同桌都不缺，奈何还靠自己摸滚带爬。此时只觉得对方领口上的蝴蝶结快成了装饰品，即使棕色也显得高端大气起来。
“喜欢这个吗？”芮聆指着一款玫瑰金的手链问。
焦千池回神，闻声看过去，这个系列她都认识，芮聆所指的……九万啊，说买就买？
“不喜欢？那……”眼看她手又要指别的位置。
“不用送我，我没过生日，走吧我们快回去了。”焦千池拉住她往外走。
帮这大小姐理性消费一次吧。
芮聆没再坚持，拎着袋子同她一起，一出门，微风打着旋，翻翻绕绕，撩在脸上，带来秋季的凉爽。
两人都停在路边，等家里的司机来接。
盯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发了会儿呆，芮聆开口问：“你要去吗？”
“这种活动，是她们参加的。”
焦千池口中的“她们”，不仅指的郃思霖，也指她身边的朋友，她所处的高品质阶层。
她们有独一套的为人处事和社交习惯，人情往来间也有独特的思维认知。
焦千池的做法也符合她特立独行的性格。
这样的聚会很多，意义也不浅，每一次都是奋力一跃，上了一步跨阶层的台阶。
跨阶层需要吃很多苦，这种苦不是凭借美貌、生育价值、学历、技术或是健康所覆盖的，跨阶层意味着不同的世界，不同的资源和游戏规则。需要从内而外的脱胎换骨。
她嫌麻烦。
焦千池舒了一口气，张口：“你怎么会答应？刚开始你是想拒绝的。”
“这你都看出来了？”
“嗯。”焦千池应了一声，“你喜欢郃思霖，但你们之间还有距离感，我没想到你会突然改变主意。”
芮聆看着远方，把随风扬起的碎发别在耳后，声音清冷又温柔：
“她发出邀请，无论我同意还是拒绝，都有闲言碎语，不如多积份人情。”
“这个班是这样，慢慢习惯就好了。”
“嗯，习惯了的，只是心眼多的人就该心里不好过。”
一阵鸣笛声传来，声音超过将触觉阈，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停在路边，气势很足。
芮聆冲焦千池招手，匆匆说了句：“到家发消息。”随后上车离开。
焦千池站在原地看她走远，路上车河汇聚地面的霓虹，头顶星河凝结出星空的璀璨，光芒交相辉映。
约七点，芮聆到家，宽敞的客厅，晚餐已经备好，沙发上堆满杂七杂八的东西，张姨收拾到一半，就迎上去帮芮聆拿包。
她摇了摇手，示意不用。紧接着又提了一嘴，明天包一束喷染玫瑰。
张姨收拾的动作停下，问道：“这周不飞北城了吗？”
“嗯，要参加同学的生日会。”
“挺好……挺好，在新学校多和同学熟络熟络。正好这周小鹿遇上联考，不能和你一起去北城，你一个人我还不放心。”
芮聆拿起桌上的柳橙汁喝了一口，没坐下，默了会儿开口：“她怎么没和我说？”
张姨抬头看她，语气疑惑：“她说给你打电话没接通，是不是没电了？”
“啊？”芮聆边走边打开包，拿出手机看，是开了静音，还有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信息。
她往卧室阳台走，杯子又放回餐桌，张姨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吃晚饭啦？”
“我不饿。”
“那我放厨房你饿了自己热啊，我先回去了，记得吃啊，你爸妈叮嘱好多次了。”
“知道啦。”
接着一声关门声响，诺大的房子里只剩芮聆一个人。
她把包放在床上，没换衣服，站在卧室的露天阳台上。
今晚空气有些冷，她低头看着手机，脸颊和脖颈被风吹得雪白，鼻尖微红，长发不断地往后扬。
刚拨出的一段电话立马接通，传来盈耳的女声：
“舍得给我打电话啦？”
“手机静音了，没有听到。”
芮聆耐心回复，脸上清淡，月光洒下来，好像裹了层银纱。
对方好像不相信，轻轻“切”了一声，语气嗔怪：“还以为去了帝都认识了新的好朋友，就忘了我这个江南老朋友。”
“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鹿绻宁？”芮聆笑着问，一字一句间显然心情好了很多。
鹿绻宁是芮聆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直留在江南，即便长时间分开，关系也亲密无间。
“我哪有啊。”鹿绻宁狡辩，又开始谈正经事，“这周我们学校有联考，挺重要的，不能和你一起飞北城了，你一个人去……会不会不太安全？”
“我这周也不去，刚刚张姨已经把我的装备放回去了。”
芮聆口中的“装备”指的是滑雪板一类的运动用具，一对好朋友虽身处异地，也会在每周末一起往北城飞，那里有国内最大的人工造雪场。
“你也考试啊？咱们芮聆的天赋还需要准备？”鹿绻宁打趣。
“不是啊，郃思霖邀请我参加她生日会，就在明天。”芮聆回复着，顺便点开那条未读消息看，估计是焦千池，终于想起来报备。
鹿绻宁沉默了一阵，才发出长长的一阵“哦——”，好像终于想起什么，紧接着问：“就是之前你说的可爱的后桌？你不是说她还有个哥哥，众星捧月的，长得帅不帅？照片发来看看。”
“她哥……”芮聆正好点开微信界面，顶上消息不是来自焦千池，昵称是“zero ”，是郃择零……
“她哥怎么了？怎么说到一半停了。”鹿绻宁追问。
那头像和红点太刺眼，芮聆忘了说话，只看到他甩了个定位过来，看位置，显然是他家。
踌躇了一会儿，芮聆打字回复：【你的谢礼，我可以带去学校。】
意思是没必要去家里了，可以在学校送。
不到一分钟，回复的消息就弹出来：
【一班在二楼。】
看这意思，是想让芮聆送过去。
情不自禁的，脑子里回转着站在一班门口呼唤郃择零的画面，无数双眼睛像锋利的刺光，赤、裸、裸地张望门口，快扒下人一张皮。
光是想想……芮聆忍不住蹙眉，背脊有些凉了。
【还是给你送到家吧。】
她反悔了……
“芮聆，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一声嘶吼从电话里传来。
芮聆吓了一激灵，“我在听啊……那个，一般男生送什么礼物？”
“你？送男生？谁这么牛逼？”鹿绻宁咂舌，状似无所谓：“把你送给他吧，是个男的都喜欢。”
……
一阵失语……芮聆白眼快翻上天，“不和你说了。”迅速挂了电话。
风越来越凉了，芮聆抱臂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接着把自己砸进了床中央，深呼吸，头发热，栀子花的味道留在脸上，意识深处，无数张脸交替转换，最后剩一张郃择零的，高调，傲慢，有他的地方，无数件事正在发生。
好烦。
*
周六，晴天。临近黄昏，芮聆心血来潮化了淡妆，晚风拂动，鬓间几缕碎发晃动，撩着她白皙通透的耳垂，美得令人心悸。
拒绝了李叔的接送，她打了辆网约车到郃思霖的定位。
那是半山上一幢别墅，靠着山林和大海，分岔路弯弯绕绕，司机差点迷了路。
抵达时，落下夜幕，繁星璀璨，希腊风格的别墅气派豪华，通入露天泳池的大门开着，海风吹来卷起酒杯上的白色丝带，音乐如潺潺流水，穿过门口成队豪车。
芮聆进门后，在会场内扫了眼，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微醺感，霓虹错落的光线切割着众人的视线，灯光恍惚，都是这年纪的高中生。
好像青春就是生生不息的花火。
郃思霖看到芮聆，从人群里挤出来，举着酒杯，穿了一件黑色长裙，在夜灯中微卷的裙摆，盛装打扮，白皙的脸因酒精变得通红。
“你终于到了，正好我们第二轮要开始了！”郃思霖提着嗓子说，声音难以抑制的兴奋。
“是吗？什么主题啊？”芮聆笑了一下，然后顺手把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说了句，“生日快乐。”
郃思霖接过，道了句谢，周围声音太大，盖过两个人声音，无奈下她指了指旁边的泳池。
“这轮我不参与了，不太方便，下一趴和你们玩。”芮聆贴近郃思霖的耳朵，让她听清。
“那你怎么办？”
“四处转转。”
最后郃思霖应了声“好”，又涌近尖叫的人群，音乐劲爆令人欢畅，绚丽而潋滟的霓虹灯光汇成一道长河，在夜色下泛着幽光。
芮聆晃到二楼，发现是开阔的走廊，房间很多，没楼下热闹，她顺着一直走进去，在最后一间停住。
唯独这间门虚掩着，微弱的灯光透出来，好奇心迫使她想要拉开一探究竟。
正要上前去，手放在门把手上，将要推开……
忽地，一条长臂伸了出来将她一拽，芮聆不受控制地被人扯进边上一个杂货间。
好黑。
空间太逼仄、紧密，冰凉的冷杉香一点一点沁入鼻腔，两个人贴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肌肤。
芮聆下意识抽离，身体轻轻一侧就被拽回来，对方出声：“别动。”
声控灯亮起，微小的昏黄灯光。芮聆背靠着冰凉的保险柜，面前是郃择零，勾着唇，盯着她，眉眼间就吊儿郎当的闲散，下巴线条更明显，即使不说话也浑然天成的少爷样。
这人确实，帅得牛逼。
“干嘛？”芮聆看他。
郃择零不答，指了指隔壁，隔音有些差，安静的空间内，起起伏伏传来娇俏的叫喊声，空气内尽是跳动的情愫，来由不言而喻。
瞬间，点燃了暧昧的氛围，烧红了耳尖，烧动了心跳，芮聆嗓子一阵发干，轻轻咽了口水。
如果刚刚拉开门，不知道会有多尴尬。
毕竟这种场面被人撞见，双方都不太风光。
郃择零突然笑了，声音很轻，“芮聆同学，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真不要脸。
“我先走了。”芮聆挣脱他，想要出去。
郃择零把人摁了回去，对上她的眼睛，认真道：
“他们要出来了。”
芮聆歪着脑袋去听，声音好像停了，便信了他的话，保持着这个相贴姿势。
周围太挤，她强迫自己看别的地方，不去关注面前这个显眼的存在。
昏暗的灯光在两人脸上流转，呼吸一急一缓交织着，分不清是谁的，肌肤相贴的地方，像过电一样，两人都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终于，芮聆看到门边有灯开关，准备伸手去够，还差一点距离……她向前轻轻挪了一小步，刚好踩到一张锡箔纸，脚一滑，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跌上去。
两人距离迅速拉近，额头相触，接着一切来得有些不太真实，郃择零微斜着脑袋，猝不及防地，芮聆的嘴唇贴上他的唇角。
这一刻，心跳停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