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沉舟的术后感染指标第三次突破警戒值时，林浅站在他的病床前，手里捏着刚出来的血常规报告。他的白细胞计数高得离谱，体温却诡异地维持在37.8℃，像一场精密的伪装。

"你知不知道持续低烧比高烧更危险？"她将报告拍在床头柜上，纸张擦过季沉舟搁在被子外的手背。

他慢条斯理地翻着剧本，连眼皮都没抬："所以？"

"所以你应该停止一切非必要的活动。"林浅盯着他手腕上重新戴回的沉香佛珠，“尽量躺在床上休息。”

季沉舟终于抬眼看她。病房的顶灯在他轮廓上镀了层冷边，却照不进那双深潭似的眼睛。"医生现在管得这么宽？"

"当这个病人是我的责任时，是的。"

空气凝固了几秒。季沉舟突然伸手按向自己腹部的伤口，在林浅下意识上前一步时，他勾起嘴角："骗你的。"

林浅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林医生。"

他在她碰到门把手时开口，声音罕见地褪去了那层冰壳。她回头，看见季沉舟摘下了佛珠，正在指间无意识地转动。

"她最后……提到过我吗？"

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两人之间投下惨白的光河。林浅的手从门把上滑下来。

"她说，《春河夜雨》的结局太孤独了，如果是你重演的话，应该会改得温暖一点。"

季沉舟的指尖顿住。那颗带刻痕的珠子卡在他的虎口，像一道未愈的疤。

季沉舟的体温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悬在林浅的脑门上，直到这天，炸弹爆炸了。

"半小时前突发寒战抽搐，"住院医快速汇报，"血培养提示G-菌感染，已经出现谵妄症状..."

急诊灯的红光刺得人眼球发痛。林浅冲进病房时，两个保安正架着戴假工牌的男人往外拖，地上散落着偷拍的手机零件。

病床上的季沉舟与荧幕里判若两人。他陷在层层约束带中，苍白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干裂的嘴唇不断开合，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人对话。林浅俯身时听见零碎的字眼："...剧本第三页...不能改..."

她伸手按住他挣扎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沉香佛珠不知去向。监护仪突然尖锐报警，季沉舟的心电图飙到140次/分，体温数字跳到了41℃。

"冰毯准备！联系神经内科会诊！"林浅的声音像隔着深海传来。她掰开季沉舟紧攥的左手，掌心里赫然是那串佛珠，边缘已经深深嵌进皮肉。

当冰毯的寒意渗入病房时，季沉舟突然睁开眼睛。涣散的瞳孔掠过林浅的白大褂，突然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宋医生...我这次...没哭..."

林浅僵在原地。那是《春河夜雨》的台词——男主角临终前，对救护他的医生说的正是这句话。

"不是宋医生。"她擦掉他额头的冰水，轻声纠正，"是林医生。"

季沉舟的眼睫颤动几下，终于聚焦在她脸上。高烧让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暴风雪里终于找到灯塔的旅人。他松开血迹斑斑的佛珠，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听诊器。

"...这个...比较好看..."

窗外，暴雨拍打着医院玻璃幕墙。监护仪的警报声渐渐平息，体温数字开始缓慢回落。

当季沉舟的经纪人第三次试图用"特殊通道"带他提前出院时，林浅直接锁了电子病历系统。

"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出院！"林浅将病历重重拍在桌上，CT片上那片肺部感染的阴影在灯箱下触目惊心。

经纪人推了推金丝眼镜："季先生后天有国际品牌签约，违约金足够建半个ICU。"

"那正好。"林浅冷笑，"等他多器官衰竭住进去的时候，你们可以现场直播抢救过程，收视率一定创新高。"

小助理在角落倒吸一口冷气。王莉脸色铁青："你只是个住院医..."

"而你是杀人犯。"林浅唰地拉开窗帘，阳光直射在季沉舟苍白的脸上，"看看他的瞳孔反应！你们要签的是活人还是尸体？"

病床上的季沉舟突然咳嗽起来，指节攥得被单发皱。小陈冲过去扶他时，看见老板嘴角微微上扬——这是这几天来他第一次有表情。

"林医生。"经纪人突然打断她，"你知道沉舟拍《白夜灯塔》时零下二十度跳海，第二天照常拍打戏吗？"他推过来一张电子请柬，"这次只是坐着聊聊天，品牌方已经给了最后通牒，再缺席就要赔违约金，这对公司和他个人来说都是很大的损失。"

请柬上季沉舟的侧脸在镁光灯下棱角分明，与今早她查房时看到的苍白病人判若两人。

小助理都快哭出来了："就三小时，我保证送他回来吃药..."

林浅看着体温单上今早的37.2℃，突然扯下听诊器："我跟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