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五分，林浅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将签字笔插回白大褂口袋。急诊室的灯光永远这么惨白，照得人脸色发青。这是她今晚处理的第七个病例——一个醉酒摔伤的大学生，刚刚缝完针送去了观察室。

"林医生，又来一个。"护士小林探头进来，"腹痛，已经在3号诊室了。"

林浅点点头，拿起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夜班总是这样，病患像约好了似的扎堆来。她推开3号诊室的门，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蜷缩在检查床上，黑色棒球帽压得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身旁还站着个手足无措的小男生。

"哪里不舒服？"她拉上帘子，习惯性地洗手消毒。

"右下腹......疼了六个小时了。"男人的声音低沉隐忍，却掩不住一丝颤抖。他抬起头，林浅这才注意到他额头上密布的汗珠。

"躺平，我检查一下。"她戴上手套，"家属，脱掉他的外套。"

小男生闻言手忙脚乱地准备上手，男人犹豫了一下，缓缓拉下口罩。林浅的手顿在半空——这张脸她上周刚在市中心巨幅广告牌上见过。季沉舟，新晋影帝，最近凭借一部谍战片红遍全国。

"能...保密吗？"季沉舟的眉头因疼痛而紧锁，眼神却带着明星惯有的警惕。

林浅收回目光，职业本能立刻盖过了那一瞬间的惊讶。"在我这里只有病人，没有明星。"她平静地说，"现在请告诉我疼痛是怎么开始的？"

季沉舟似乎松了口气，配合地描述症状。林浅一边记录一边按压他的腹部，当触到麦氏点时，季沉舟猛地弓起身子，倒抽一口冷气，手指攥得诊疗床护栏吱呀作响，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进锁骨，在无影灯下泛起泠泠水光。

"反跳痛明显。"她皱眉，加重力道，清晰感受到腹腔内硬块，“吐过么，几次？”

正要坐起来的男人身形微滞。小男生抢着回答："就一次，肯定是盒饭不干净..."

"三次。"季沉舟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石，"从傍晚五点开始。"

"需要做个超声检查，怀疑是急性阑尾炎。"林浅戴上手套："会有点痛。"

耦合剂挤在对方腹部的瞬间，掌下的肌肉骤然绷紧。季沉舟猛地抓住她手腕，喉结在阴影里重重滚动，但一声未吭。滚烫的掌心贴着她跳动的脉搏，沉香尾调里混进一丝血腥气。

"别动。"她直视那双蒙着水雾的桃花眼，"除非你想在明天的娱乐版看到'当红影帝肠穿孔'的标题。"

诊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闯了进来。"沉舟！天啊，我就离开多久，小陈你究竟是怎么照顾他的？"她看到林浅，立刻压低声音，"医生，他怎么样？"

"您是？"

"王莉，他的经纪人。"女人快速打量林浅的胸牌，"林医生是吧？情况严重吗？"

林浅简要说明了情况，建议立即检查。王莉却掏出手机："等等，我联系下私立医院，那边条件更好，也有专门的VIP病房..."

"恐怕来不及转院。"林浅打断她，"他现在白细胞计数肯定很高，阑尾随时可能穿孔。每拖延一小时，风险增加5%。"

季沉舟突然抓住床沿，脸色煞白。林浅立刻按下呼叫铃："准备抽血，通知外科会诊。"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按了快进键。检查结果证实了林浅的判断——急性化脓性阑尾炎，必须立即手术。但王莉仍在坚持转院，甚至提出用救护车护送。

"季先生，"林浅直接看向病人，忽略一旁喋喋不休的经纪人，"你是我的病人，我有责任告诉你实情。以你现在的状况，救护车上的颠簸可能导致阑尾穿孔，引发腹膜炎。我们医院虽然不如私立医院豪华，但处理这种常规手术的经验非常丰富。"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血压跌到85/50。林浅扯过医嘱单快速书写："准备手术室，通知张主任..."

"等等！"经纪人按住她开处方的手，"我们沉舟下周有品牌签约仪式，能不能保守治疗？"

林浅甩开他的手，消毒液瓶子在桌上震出回响："化脓性阑尾炎伴局限性腹膜炎，再拖下去..."

季沉舟的睫毛被汗水打湿，在灯光下显得异常黑密。他盯着林浅看了几秒，还是接过了手术同意书，签名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折锋，像柄淬毒的匕首。

术前准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林浅在洗手池前刷手时，小林护士凑过来小声说："林医生，整个护士站都炸锅了！你知道他一条微博广告报价多少吗？两百万！"

"在我眼里他只是一截发炎的阑尾。"林浅冲掉泡沫，但心里某个角落不得不承认，给明星做手术确实比普通患者压力更大——不是技术上的，而是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

手术室里，麻醉师已经就位。季沉舟躺在手术台上，术前镇静让他看起来放松了些。林浅走过去做最后确认："全麻，腹腔镜下阑尾切除，有任何问题吗？"

季沉舟摇摇头，他的眼皮渐渐沉重。最后一刻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过林浅的手背——是季沉舟垂落的手指，在麻醉生效前最后的本能颤动。

手术很顺利。腹腔镜下，那截肿胀的阑尾像颗定时炸弹，已经出现早期穿孔迹象。林浅熟练地结扎切除，冲洗腹腔。过程中她注意到季沉舟腹部有几处旧伤疤痕——明星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武打戏留下的痕迹。

凌晨三点二十八分，手术结束。林浅在更衣室摘下手术帽，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这本来是一台再普通不过的手术，却因为患者的身份变得不同寻常。

她走回病房时，走廊上多了几个陌生面孔，看样子是闻讯赶来的经纪公司人员。王莉迎上来，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林医生，太感谢了！季沉舟的微博粉丝有四千多万，等他恢复后我们可以——"

"不必了。"林浅打断她，"保护患者隐私是我们的职责。现在病人需要休息，请控制探视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