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森注视着正在读书的女孩。那微尖的耳朵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胸脯起伏的幅度异于常人——出于对美人的痴迷,就连呼吸这样平常的事也能引起他的兴趣。
魔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把周围的空气吸干,毕竟他们好战的天性需要大量能量供给。幸好每个魔族奴隶都戴着禁锢魔力的项圈,否则大陆的空气恐怕都要被他们掠夺殆尽。
这也是为什么眼前的女孩能够自由呼吸,但也使得每次相处时,沃尔森都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喘不过气来。
女孩似乎感受到了领主的目光,敏感地回望过来。这本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却让沃尔森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背脊一阵发凉。那双漆黑的眼眸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能看透人心。沃尔森感觉背脊一阵发凉,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扶手。
"怎么了?"女孩歪着头问道,方才的危险气息仿佛只是错觉。
"没什么,"沃尔森优雅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只是觉得你读书的样子很美。"
这只是他们相处中的一个小插曲。真正令领主不满的是少女多次的推诿——一次两次是情趣,五次六次就是不识趣。更何况,什么样的美人能让领主容忍这么多次拒绝?以他的家世,勾勾手指就有无数人趋之若鹜;以他的容貌,连最挑剔的贵族小姐也会为之倾倒。但或许也是这份与众不同,才让他的兴趣持续了这么久。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领主的耐心逐渐耗尽。他开始思考这是否是一次失败的"投资"。恰在此时,他又结识了另一位少女。这位当事人望向他的眸子柔情似水,而他也急需一场新的狂欢来洗刷之前的挫败。
于是,出于对自己直觉的尊敬,和对魔族兴趣的消减,向伦伯特问好的次数越来越少,而贵族们也不意外地注意到领主近来的新人女伴。
四个月后——
领主府的管家悄然步入会客室,银质托盘上的咖啡杯纹丝不动。他优雅弯腰,将骨瓷杯轻放在茶几上,杯柄朝向客人,角度精准。完成动作后,他微微欠身,安静退下,将空间留给沙发上的魔族少女。
那张沙发华贵至极,天鹅绒面料绣着金线,扶手嵌着象牙雕花,靠垫里填充着顶级鹅绒。然而,即便如此,此刻坐在上面也让人如坐针毡。
伦伯特无意识地搅动着咖啡,银匙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已经是第十三天了——整整十三天没有收到沃尔森的邀请,没有突如其来的"偶遇",没有精心准备的下午茶;仿佛所有曾经热烈的情感,都在这短短的日子里被冷淡浇熄,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和渐行渐远的距离。
按理说,这正是伦伯特期待已久的脱身良机。利用沃尔森丰厚的家产,他的实力已经恢复了部分。然而每次见面都要耗费魔力维持的"少女"形态,对正在韬光养晦的魔王来说实在太过奢侈。
"是时候离开了。"伦伯特盯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告诫自己,再这样下去,随时可能露馅。
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和留念?
每次下定决心道别的魔王大人,总是在看到领主府信使的身影时,鬼使神差地接过那封烫金请柬。他甚至开始精心打扮,穿上那些领主送的华而不实的裙子,戴上那些闪闪发亮的珠宝,只为了看到那双灰蓝色眼眸中闪烁的笑意。
却在最近,一切都变了。
上上次的邀约是在一个半月前。当他再次婉拒过夜的暗示时,那双总是盈满笑意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上次的晚宴更是令人不安——主厨精心烹制的松露鹅肝才尝了一口,管家匆匆进来耳语了几句。沃尔森好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带着歉意离席,直到日落时分才回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领主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味味让伦伯特心头一紧——那是他曾经因为过敏而让沃尔森主动发誓不再使用的香水。
这让他想起从前。那时沃尔森刚喷上香水,害得他连打了十几个喷嚏,眼泪直流。“抱歉抱歉,”沃尔森手忙脚乱地帮他拍背,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歉意,“我这就去洗掉。”那天之后,领主府上再也没出现过任何香水。 “我发誓,”他握着“她”的手,眼神真挚得让人心颤,“任何让你难受的东西,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可上次,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伦伯特心头。
这一切的蛛丝马迹都在向伦伯特传递着某个信息,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她"不过是个一直在拒绝领主求欢的低贱魔族罢了!他想起在狩猎场无意间听到下人们的对他的如是评价。虽然那些嚼舌根的家伙很快就被辞退,沃尔森也温柔地安慰他不要在意,可这句话此刻却莫名地在脑海中回响。
座钟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仆人们轻手轻脚地点亮烛台,咖啡杯里的液体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直到第不知道多少杯咖啡见底,沃尔森才姗姗来迟。
"真抱歉,"领主的声音依旧温柔,伦伯特却读出其中的一丝不耐,"伦娜,彼特没告诉你我今天有要事在身吗?"
"不管他说了什么,"伪装成少女“伦娜”的魔王轻声说道,目光贪婪地描摹着沃尔森的眉眼,"我只是……很想见你。"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伦伯特自己都愣住了。他本该是个统帅万军的魔界之主,此刻却如同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将柔软暴露给他人。
突然,伦伯特精致的鼻翼轻轻扇动。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再次飘入鼻腔,甚至比上次更加浓郁,仿佛香水的主人曾与沃尔森亲密相拥。
魔王猛地起身逼近。沃尔森下意识后退两三步,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让"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沃尔森打量着眼前这个曾让他魂牵梦萦的"猎物",内心泛起一丝烦躁。四个月的追求,却总没能得偿所愿,这在他辉煌的情史上简直是奇耻大辱。更奇怪的是,某种对危险本能的直觉一直在警告他:这个看似柔弱的魔族少女,或许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伦娜,"沃尔森优雅地坐下,和站着的伦伯特相对,“有些事,我们需要说清楚。”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我曾为你倾倒,这是事实。但爱情就像一场投资,亲爱的,看不到回报的买卖,再精明的商人也会选择及时止损。"
魔族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不解。
"别误会,"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我不是在责怪你。相反,我很感激这段时光。"他将目光转移到跳动的烛光上,"为了表达我的谢意,约克路的宅子、林肯街的酒馆都归你。以我的名义经营,没人敢为难你。"
说完,他站起身来,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成年人心照不宣的笑意直视着魔族:"这大概是我能给的最体面的告别礼物了。毕竟……"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之前那番“低贱的魔族”言论又开始在伦伯特脑中翻腾。
伦伯特迷茫地眨了眨眼:"可是...我们之前还好好的,是因为我不肯跟你上床么?"
沃尔森难得语塞。要说不是吧,他确实是抱着这个目的展开的追求;可要说是吧,这么不客气的直白,这实在有损他风流领主的名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伦伯特干巴巴地开口:"那我们……可以试一下。"
沃尔森的眉头跳了跳。他为伦伯特倒了杯红茶,有些苦恼面对这样一位不知情趣的少女:"亲爱的,你误会了。"壁炉的火光为他镀上一层暖色,"如果只是为了这个,我大可以去找那些愿意投怀送抱的姑娘。"
他抿了口红酒:"我欣赏你的矜持,这让我想起对爱情的憧憬。可惜,我们都明白,这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而现在,"沃尔森放下酒杯,烛光在他灰蓝色的眼眸中跳动,语气轻描淡写:"是时候为这场交易画上句点了。"
伦伯特感觉喉咙发紧,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
"相信我,亲爱的,"沃尔森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更好。"
随着距离拉近,那股刺鼻的香水味愈发浓烈,像一把锤子敲打着伦伯特的神经。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揪住领主的衣领。
"那她呢?"魔王的声音带着几分疯狂,"我闻到你身上的香水味了。"
沃尔森的脸色冷了下来,不耐烦地吐出:"淑女的品德应该是适可而止。咄咄逼人的追问,可不是什么优雅的行为。"
他试图掰开"她"的手,却发现那双纤细的手竟像铁钳般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