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气太浓,壶玉清撤下凝在眼睛上的灵力。
颜叶子认识来人,喊她,“林姑娘。”
壶玉清和宋玉郎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壶玉清看着那位林姑娘,问颜叶子,“这位是……”
颜叶子为他们介绍,“两位仙长,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第一位向天神许愿的女子的后人。”
颜叶子又对林姑娘说,“林姑娘,这两位是路过我们双鹿城,看城中有难,来帮我们的仙长。”
林姑娘皱眉,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仙长?来帮我们?颜叶子,你是不是没和他们说,进了我们双鹿城,可就出不去了。”
颜叶子嗫嚅着说,“他们没有向天神许愿,还是能出去的。”
林姑娘冷冷的嗤笑,对着壶玉清两人说,“奉劝两位能离开就赶紧离开,这个女人,”林姑娘冷冷的看着颜叶子,“她恐怕没有和你们说,只要在这里多待几天,你们迟早会向天神许愿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像你们一样的修真者来过,妄想解决我们双鹿城的事,结果,无一例外……”
林姑娘拉开手边的帘子,一排高矮胖瘦长相各不相同的白瓷偶人整整齐齐的站在一起,已经没有活人的模样了,俱是真正的白瓷,一动不动。
“……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越贪心,报应来的越快!”
人许愿不外乎是——荣华富贵钱财名禄。
修士不同,吸收天地灵气以供修炼,金钱名禄于他们而言如同粪土,他们追求的是无上的力量,是更高的境界,是飞升成仙,是长生!
“从天神这里得到的越多,付出的就越多,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总有人心存侥幸贪心过重越过这个道理。”
林姑娘点燃香,插在香炉里,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叩了四个头。
“你们走吧,这就是这座城的命数,谁也救不了。”
壶玉清抱臂,摸摸下巴,林姑娘很可疑,肉眼可见的可疑,这邪气冲天的模样谁看了都觉得可疑。
十分可疑的林姑娘,态度虽然冷淡,但话里话外都在赶他们两个外来客走,不愿他们陷入这座城的风波。
反倒是这个颜叶子,说话半真半假,好像巴不得他们两个留在这里,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吗?
壶玉清摇摇头,“我们不会走。”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林姑娘自觉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冷哼一声,甩了下袖子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以一副告诫的口吻对他们说,“晚上你们两个睡在一起,必须要有一个人醒着,如果发现睡着了的那个人有不对劲的地方,记得赶紧打醒。”
林姑娘走出门,往后殿的方向去。
壶玉清看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身笑眯眯的看向颜叶子,“颜姑娘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颜叶子在她带着笑的危险目光里,忍不住退后一步,“我……就是颜叶子啊,双鹿城里一个普通人。”
“那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呢?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如果我们再继续待下去,可能命都得留在这里了。”
颜叶子扑通一声跪下,泣涕涟涟,“仙长,是我自私,我看两位仙长都是有本事的,比前头来的那些修士都有本事,求仙长救救我们吧,我不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啊。”
壶玉清说,“快起来快起来,哪用得着行此大礼,答应了你的,我自然会做到。只是如果后面有事问颜姑娘的时候,说话不要再说一半藏一半了。”
颜叶子不停点头,“是是是。”
壶玉清叫上宋玉郎,“我们再出去看看情况。”
出了门,宋玉郎看向壶玉清,“你信她吗?”
壶玉清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子。还信她的鬼话。”
宋玉郎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
壶玉清:???
宋玉郎回神,说,“你和从前,很不一样。”
壶玉清指着自己,“肯定不一样啊,我这是你认识的从前的从前。话说,你认识的我从前是什么样?”
宋玉郎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冷冷的,总是一个人坐在驻云山上看雪,不怎么说话。”
壶玉清对忘却的过往感觉陌生,像在看着另外一个人的人生,“那现在呢?”
“很鲜活。”
“是不是感觉现在的我,和你认识的我一点都不像。”
宋玉郎摇头,“不,本质上是一样的。”
宋玉郎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善良,认真,怜惜弱小,心怀苍生……”
壶玉清打断他,“停停停,就夸到这里吧。”
怎么越说整的高度还越高,这话听着还以为她是什么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菩萨呢。
但看着宋玉郎满是崇拜的眼神,壶玉清知道,宋玉郎是打心底里这么认为的。
盲目崇拜了属于是。
二十岁的壶玉清想——八百岁的壶玉清,一定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壶玉清问他,“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从前的我。”
宋玉郎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一百六十年之前。”
壶玉清算了算,“你二十岁的时候?”
“嗯。”
壶玉清看着眼前这根又老又小的草,幽幽的叹了口气。
对大壶来说是嫩草,对自己来说,是老牛。
呜呜呜~
“你看到那位林姑娘方才叩拜神像了吗?”
宋玉郎与她经年累月的相处,早已配合出了一身的默契,眼前的壶玉清虽然记忆退回二十岁,但人本质上还是那个人,她一说,他便懂,“那位林姑娘方才叩了四下头。”
叩头也是有讲究的,“神三鬼四”,三拜神来四拜鬼,林姑娘作为第一个向神像许愿并实现了愿望,一直供奉着天神像的那位先祖的后人,不会不知道这些讲究。
“走,我们去问问。”
林姑娘此刻正在后殿打扫,这座天神庙只供着一座天神像,没有其他神像,后殿供奉的是林家先祖的牌位。
林姑娘打扫得很细致,拿着湿布巾一点一点的擦过菱窗格的缝隙。
壶玉清带着笑问,“林姑娘,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刚刚拜神像要拜四下吗?”
林姑娘语气不善,“这是我的家事,凭什么告诉你。”
“哦。”
林姑娘以为她知难而退,下一刻,伴随一声“剑来”,寒光一闪,一把长剑横在她颈前,垂眼一看,一看就很锋利的剑面上她甚至能看到自己惊恐的眼神。
林姑娘腿一软,差点就要跌倒,伸手扶着墙壁,强撑着不让自己软下去,不然脖子就要跌到剑锋上了。
壶玉清还反思了一下,“是只要在心里默念‘剑来’就行了吗?”
得到宋玉郎肯定的点头,壶玉清说,“那我下次在心里说,尽量来个出其不意。”
林姑娘:???这难道还不够出其不意吗?
壶玉清望向林姑娘,脸上还是笑眯眯的,看起来非常和善,“林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吗?”
林姑娘额角流下一滴冷汗,掉到剑上,却没有沾上剑身,一整颗滚落到地上,开出一朵小水花。
“可……可以。”
壶玉清收回剑,剑尖抵着地,壶玉清把它当拐杖支撑着自己,对林姑娘说,“早说嘛,早说我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作为一个从入仙门开始就立志成为剑修的人,壶玉清一直坚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困难都不叫困难,一切麻烦都不算麻烦,实力,才是硬道理!
经此一事,林姑娘说话的态度都温和了些,看着壶玉清,“您和前面来的那些修士都不一样。”
“哦?怎么说?”
“他们觉得天神是野神,不信祂能伤到他们,他们有的人试着向天神许愿,打算等天神现身帮他们实现愿望的时候杀了天神,但是天神没有现身,也实现了他们的愿望,让他们实力大增,他们就来天神庙打算毁了神像,但是……”林姑娘叹息一声。
“他们都失败了是吗?”
林姑娘点点头,“都变成了白瓷留在天神座下。”
壶玉清得知了一个新情况。
不过想想也对。
在向天神许愿的时候,那句“愿意付出所有”,就相当于与祂的一个契约,祂实现了你的愿望,就相当于完成了契约,到时候不管你实力强大与否,契约在前,你身上的东西乃至是命,祂自然可以任意来取走。
所以说一语成谶就是如此,天道有灵,你所立下的誓言,天都能听到,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好了,现在来说说,你家一直供奉的这个天神到底是神还是鬼。”
林姑娘后退一步,靠在墙上,语声惊恐,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曾经是神……后来……成了鬼……”
壶玉清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那很可怕了……”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世界很久没有出现过神了,关于神的传说已经久远,已经陨落得差不多了。
由神变鬼,放在人身上形容差不多就是由人变成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变得渺小不可见,其中落差可想而知。
曾经怜悯众生的神也是会生出恨的。
“你们这座城变成这样,是因为祂恨你们?”
林姑娘摇摇头,“不,一开始,神对我们还是垂爱的,后来……”
“嘭嘭嘭”从主殿传来一声巨响,三人脸色一变,急忙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