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你觉得，允禵（14）会比允禟（9）犯的错事多吗。胤禛：也许不会。笨，救了他。

大概是觉得现在的皇上爱较真，富宁安自觉地将还没说清楚的事一一汇报，其中包括康熙六十年奏请的十万只羊的去向，生怕自己被算在贪赃的行列，准备让牧羊官员赔偿损失，并将吐鲁番口粮羊只告罄之事，汇报给年羹尧。年将军收到当然不屑一顾，这种事情，怎么还轮得到自己管，便让他汇报给皇上就好了。

西宁战事紧张，将军、总兵们日日也在关注着罗卜藏丹津的动向。许多事没来之前，人们总会担心自己难以招架，也许真到了，反而又举重若轻了。西宁总兵官黄喜林负责配合各路将军，实为辛苦，胤禛知道得清楚，一早便赐了他翎子戴。这月收到谢恩折，胤禛也是大方：“应当赏你的，受朕大恩在后。”

胤禛赏人从来是看对方所作所为，是否符合某些标准，而不是凭一时意气，所以他也不将赏赐当成自己的功德，总会告诉官员们这是他们应得的。如此，这些赏赐才不是捆绑，而是鼓励和考验，有良心的正直者也许会愈发努力，而自大者多半会骄傲，以之应然，最后忘了自我。

胤禛的赏赐，确实是个美丽的陷阱。眼看着，年羹尧似乎越发靠近它了，但他现在还算端正，即便是补个衙门笔帖式都会禀报，胤禛也算满意，两人显得君臣相得。

不过胤禛的真诚与友好，仅限他调查过没什么过错的。甘肃巡抚绰奇就没那么好过了，他最近收到了兵部转来的朱批，皇上的字是真好看，让人一看就想收藏起来，可是看清后，绰奇吓得手都抖了，话很简单，却诛心得很：“自办理军用钱粮以来，克扣数十万两，尚不知稍有戒惧。钦此。”

都是先皇时的事了，怎么还会被皇上发现呢。那些钱自己是拿了一些，但绝大多数还不是交给皇上亲弟大将军王了么，现在来调查自己实在太冤。没办法，听说被皇上或明或暗查过的人好多都消失得不声不响，绰奇不想当下一个，得努力挽回，于是当机立断，大着胆子上了一折。

“……顷接上谕，指谪奴才自办理军用钱粮以来，克扣数十万两，尚不知稍有戒惧。钦此。伏读之下，不胜魂飞魄散，惊恐万分……”先是转达自己真的是吓死了，然后就要装无辜才好了：“奴才实无分毫侵蚀之处。虽巡抚所得份银亦不敢隐瞒。”

然后再举下自己穷酸的事实，那就是他平常不太待的京城房产：“奴才京城原有家业亦不过三万两之价……”而且不能有丝毫动摇，甚至要敢于直面皇上为自己辩护：“奴才本意，俟得觐天颜之日，将诸情面奏皇上，”但怎么能当面说呢，要是说不满意不就直接被拖出午门了，不如再搬出先皇？

“奴才终身及有生之年皆赖圣主父恩，是以跪伏叩首泣奏，恳请父恩。”不过早听说皇上实在难糊弄，只好拿出最后一招，编些账，但是不能直接呈上去，也许皇上后来就不看了：“奴才自任巡抚以来，所得各项银数及其用项细数，若于此折开列难以容下，故缮汉折具奏，恳请恩恤。”本来还很慌张的绰奇，写完就安心了许多，如此，还能有什么事。

可他还是低估了皇上的耐心和眼力，一语中的地回：“何暇览尔此等琐屑之事。自隐瞒给贝子允禵银两一事，即可知其他全是假的。著将贝子允禵任大将军以来，所有龌龊不要脸之处，就尔所闻所知之一切，悉行密折奏来，不可隐瞒分毫。朕仅想知道耳。”

胤禛可不准备采取无用的逼问，这些滑头的官员早知道怎么应付审查，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包庇别人，勒什亨就是一个例子，与其让他们谈自己，不如让他们揭发别人，说完别人的罪行，他自己的罪也就吐得差不多了。勒什亨就是这样，将允禟的罪说完了，就可以离开了。

然而胤禛才不会让别人知道勒什亨招了多少，又说了多少允禟的大罪的，有些人的账是要慢慢积累的。有些人总觉得只要别人不知道，他就没做错什么，所以就会接着做。而最好的惩罚他们的方式就是，让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糟糕，尽情地做下去，直到无路回头，死路一条。

胤祥坐在一个软垫上，趴在炕上帮胤禛整理折子，整理到绰奇这个，也觉绰奇危险，但更担心的还是允禵，真诚问道：“允禵做了很多错事吗？”胤禛知道胤祥看到了什么，也很坦率回：“嗯，贪了太多军费，不知道都花去哪了，一时半会儿还不回来。也许还有我不知道的。”

胤祥的眼睛亮亮的，但突然有点失落，可他却不问允禵了：“你觉得，他会比允禟犯的错事多吗。”胤禛停了笔，认真看向胤祥，又一次，他意识到胤祥傻得什么都知道似的，真是个仙人、菩萨，胤禛无法对他撒谎：“也许不会。”

胤祥哦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胤禛的腿，仿佛是想让他别生气，默默道：”我觉得应该只有军费这件事。他胆子小，能力也一般。”胤禛还是没忍住冷笑：“嗯。笨，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