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忻承认自己爱笑,基于各种心理状态的笑——高兴的,敷衍的,算计的,威胁的,甚至愤怒的,他习惯了把笑当成保护自己的面具。但像今天这样,对芩儿和锦猊的混搭组合毫无抵抗能力,发自内心的笑,可谓绝无仅有。
简忻苦忍着笑意,努力忽视着两对大眼儿对他的挑逗,打听出芩儿荒野之行的目的地竟是京机兵马节度驿馆。
同他一样!
串联起之前的种种疑问,简忻道:“芩儿姑娘打算去驿馆看望朋友么?”
芩儿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其实,他也不算我的朋友,我只知他姓陈,是位军官,一路从陵州把我护送回京城后,便要去京机兵马节度驿馆交割公事。”
简忻一呆,不会吧,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你说的那位将军,三四天前可曾受过刀伤?”简忻进一步认证。
芩儿惊道:“简公子认识陈将军?确实,四天前陈将军因为救我被坏人所伤。不过我及时为他内服外敷了软凝膏,京城分手的时候还查验过伤势,如果静养两天创口自会收合,绝没有性命之危。方才简公子说你的朋友伤势严重,不知为什么,我……我十分担心……就想去驿馆……看看他……”
说到最后,芩儿的声音越发低微,刚刚重返白嫩的小脸又染上一层晕红。
眼见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娇羞样子,简忻不禁生出造化弄人的感叹,可惜没有先遇到芩儿姑娘,让姓陈的捡了个大便宜。接着心思一转,又高兴起来:天赐良机,正好摸摸陈浥尘的底细。
于是接着芩儿的话头,简忻道:“巧了,先前我说的将军朋友,正好姓陈,名叫陈浥尘。他肋下有道伤口,却比姑娘形容的严重许多,昏迷了整晚,不知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他伤势加重。”
简忻俊脸肃穆,浑不计较那位昏迷整晚的“朋友”实被自己所害,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
“我推测,你们分手后一定发生了其他变故。很可能路上遇到的贼人跟踪至京,偷袭了他。姑娘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越详细越全面越好,知己知彼,我们早做防备。”
简忻皮相极好,又会来事,芩儿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脸色发白,险些从锦猊背上坠落。简忻轻轻托住她的后背,扶她坐稳。
“他还好吗?”芩儿颤声问。
“死不了,但要多吃些苦头。”简忻实话实说。
芩儿稍稍安心,“简公子,我们边走边谈吧。”
烂苇塘中,两人一兽迤逦而行。一个赤足泥地,一个面拢轻愁,还有一只左顾右盼,兴奋莫名。
芩儿缓缓道:“事情应从半个月前说起。我急需月桥山的特产药材,就骑着锦猊赶路……”
简忻忍不住插嘴,“如今世道混乱,贼匪横行,姑娘竟敢一个人出远门?”
芩儿笑道:“没有锦猊我是不敢的。”
见简忻仍是一脸质疑的表情,芩儿解释道:“说来公子可能不信,锦猊的本事大着呢。我若是感觉危险,它无论离我多远都会凭空蹦出来,只朝坏人看一眼,他们就不想做坏事了。”
锦猊听到芩儿提及自己的名字,所言俱是赞美之词,便扭过脖子,撒娇般蹭着少女光滑的面颊,长马脸同时对着简忻得意一“笑”,好像说,“我厉害吧。”
简忻“哧”的笑出声,心忖和锦猊第一眼对视之后,自己就变的乐不可支难以自制,该不会锦猊做的手脚吧。
一念及此,更是气笑不得,我也没动什么坏念头啊。
“公子还想问什么?”
“没有没有,芩儿姑娘接着讲吧。”简忻的回答明显言不由衷。
少女乌溜溜的眼珠在简忻脸上转了转,忽然笑着说:“公子灵觉敏锐,感知出锦猊的存在,锦猊它也会依着你们之间的联系,把它的情绪传递给你。好像它很喜欢你呢。“
简忻苦笑,不知被一头成精的怪兽喜欢,应该高兴还是懊恼。念头一转,更添了新的疑问——芩儿怎么会了解他心中想法,难道她能洞察别人的思维?既是如此,为何又对有关陈浥尘的谎话深信不疑?
简忻仔细而快速的回忆着两人对话时的情景,也许,这种感知必须建立在毫无心防的前提下。
的确,简忻打算说谎的时候,经过多年官场历练,心念动得极快并且坦然镇定,假话当真话说,芩儿几乎无从察觉。而另一方面,简忻陷入锦猊错爱的尴尬之中,“真情”流露,芩儿才会感知他的想法。暗道一声好险,差点被一个小姑娘看个底掉啊。
简忻含笑看看芩儿,瞧瞧锦猊,心说一个感知,一只改变,一个明媚动人,一只惊世骇俗,真是一对混搭绝配。
芩儿心思单纯高尚,如果简忻用心掩饰,无论凭借异能还是人际关系的揣摩,芩儿都不可能猜透简忻脸上那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然而,芩儿并不想猜测什么。
她信任他。
“快到陵州的时候,忽然天降大雪。我从不知南方还会下雪,”芩儿有些懊悔的摸摸锦猊的脖子,继续道:“锦猊最怕下雪,八年前我就是在一个下雪天捡到了它,全身都冻僵了。后来再遇到下雪,它便提前找个暖和的窝睡大觉。可采药的路上没地方躲藏,它一动不动的戳在那,眼看身体越来越凉,我只好把它拖进路边的树洞里,用备用的衣服堵住洞口为它保暖。”
锦猊的脑袋缩了缩,臊眉搭眼的。
芩儿拍拍锦猊,稍作安慰,说道:“锦猊趴窝了,雪越下越大,我想找家旅店避避风雪。可我走路慢,好容易找到一家旅店,天已经黑了。老板说房间客满,让我去别处问问。我见周围荒野无人,锦猊又帮不了我,呆在柜台前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军爷走过来,对老板说愿意把他的房间让给我,他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