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助理。”梁经理终于知道该怎么称呼沈初时。
贺宴铭这时也从车上下来了,他跟贺珵禹长得有几分相似,但因为刚才的事,梁经理担心自己又叫错,不得已只能用目光向王端求助。
王端转头介绍起贺宴铭:“这位是小贺总。”
梁经理顶着满头的细汗,恭敬道:“原来是小贺总,久仰久仰。”
贺宴铭在车上背资料背得天昏地暗,下车后却不见疲态,客套地打了招呼。
“那我们进去吧,外面挺热的。”梁经理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
沈初时猜,这梁经理一定是被这乱七八糟的开场给整懵了。
谁家霸总坐车做副驾驶位,还正二八经地给人介绍自己的助理,反倒把自家大侄子给漏了,得别人帮介绍。
也不知道这回贺珵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一行人跟着梁经理进了酒店,酒店风格偏中式,结合了不少现代时尚的元素,细节设计十分到位,大气不失雅致,每处景象单独拎出来都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沈初时边走边欣赏,他经常出差,入住过不少五星级酒店,但这家酒店的设计绝对称得上用心。
再结合上午去的那家商场,可见浩盛是家愿意花费心思打磨项目的公司。
他做投行这么久,见识过许多不同风格的老板,大部分老板重利,不追求形而上,但也有一种老板,更重视内在层面的东西。
他推测浩盛的管理者,就是后者。
难怪把商场和酒店项目经营得这么好的房企,却只深耕本土,应该就是为了追求这种极致。
新项目要能有这样的合作伙伴,绝对是如虎添翼。
那么浩盛没有选择跟贺氏合作,会不会也是同一个原因。
正因为担心经营理念不同,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不合作。
如果是这样的话,以贺珵禹的能力,应该能说服那位盛董。
只要浩盛愿意跟贺氏合作,建筑方案变更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更不需要牵扯上回扣的事。
既然如此……
沈初时豁然开朗。
所以贺珵禹根本没打算给那个张总回扣,故意放出那样的消息,是为了让诸如沈恒川这类暗中窥视的人,自以为抓住了把柄,等这些人跳到明面借题发挥的时候,就是贺珵禹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
妙啊,果然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难怪李行那个王牌老六一提到贺珵禹眼里全是敬重,这才是老六届的巅峰王者。
他正万分感慨地盯着贺珵禹的后脑勺瞧,贺珵禹像是有感应般,忽地转过头,抬起一边眉梢看着他。
他收起脸上发哥鼓掌的表情,疑惑地歪了下头。
这疑惑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贺珵禹是怎么发现他在暗中观察的。
难道脑袋后面长眼睛了?
贺珵禹将头转回去的时候,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勾了勾。
沈初时有种被刺客抓包了的错觉。
嘶,不愧是老六届的巅峰王者。
“到了。”梁经理在一个敞开的户外门前停下脚步。
会面场所是在一个面朝大海的露台上,露台的景观同样韵味十足,绿植环绕,南方的春天来得比较早,各种鲜花点缀期间,真应了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贺总,好久不见。”一个中年男人迎上前。
男人身量适中,身上既有商人的气质,也有学究的派头,沈初时稍作打量,确认这人就是浩盛的一把手盛启钧,同时对之前的推测更多了几分把握。
“盛董,”贺珵禹两步迎上去,主动跟盛启钧握手,“郭教授让我跟您问好。”
“哦?”盛启钧高兴道,“老师他还好吗?”
“他身体康健,偶尔还会回学校讲讲课。”贺珵禹回答,“前天见面的时候,他特意拿了您之前得奖的设计作品出来,说要在下周公开课作为教学案例。”
盛启钧听完更加高兴了,“承蒙老师抬爱罢了。来,贺总,坐。”
沈初时想起出差前一天贺珵禹的拜访行程,原来就是为了今天的会面铺垫。
看来这次会面对贺珵禹来说真的很重要。
他在心里盘算起这次来访的人员配置,王端自然是不用担心的,他一个无关紧要的职场新人,也不需要有太多表现,倒是贺宴铭这半个主角,在车上才开始背资料,真的没问题吗?
一番简单的介绍后,所有人落座。
此次会面的表面目的是参观酒店,梁经理先简单地对酒店做了介绍,之后盛启钧就邀请大家一起进行实地参观。
酒店占地面积不大,但地理位置优越,搭配恰到好处的设计布局,可以说是一步一景,让人流连忘返。
贺珵禹跟盛启钧并排走在最前面,聊天时,贺珵禹蜻蜓点水地夸了两句酒店的设计,盛启钧谦虚道:“小项目,哪里比得上贺氏的项目。”
贺珵禹也同样谦虚了几句,不过都是点到为止,既没有自贬,也没有自傲。
盛启钧有些意犹未尽,转头问身后的人:“你们觉得这个酒店怎么样?”
沈初时正用手机拍照做考察记录,闻言放下手机看向王端。
王端没说话,看向贺宴铭。
贺宴铭又看向贺珵禹。
沈初时视线转了一轮,最后也跟着落到了贺珵禹身上,谁想贺珵禹却在看着他。
盛启钧语气和蔼道:“没关系,大家畅所欲言。知不足,方能自反嘛。”
盛启钧说话间,沈初时稍稍别开脸,回避贺珵禹的目光,可盛启钧话都说完了,贺珵禹还是没有挪开视线。
没有贺珵禹的指示,王端和贺宴铭是不会轻易开口的,看来第一个发言的人非他不可了。
这就是炮灰的命吗?
他趁其他人不注意,飞了个眼刀给贺珵禹后,才开口道:“盛董,要是你不介意,我来说说吧。”
盛启钧之前看沈初时年纪轻轻,就没怎么在意他,见到他主动发言,还颇有些惊讶。
“好,”盛启钧点头鼓励道,“不用怕,有什么说什么。”
沈初时抿唇笑笑:“我觉得这个酒店项目挺好的,从设计到景致都很美。”
盛启钧听到又是这样的恭维,脸上刚起的兴致立刻落了回去,貌似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他以为沈初时要么就此打住,要么继续说些好听的话,正要转头去问一旁的贺宴铭,却听沈初时话锋一转:“不过嘛,作为度假酒店单有景致是不够的。”
盛启钧倏地将头转回来,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此话怎讲?”
沈初时佯装不好意思地弯起眉眼,用不太确定地语气说到:“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啊,不管是去哪里度假,一般不会只在酒店里呆着,来海滨城市旅游肯定会选择去游海。酒店后面就有一片很漂亮的海湾,但我看海湾的深度并不太适合下海游泳,如果我是游客的话,可能会选择距离可以游泳的海湾比较近的酒店入住。”
盛启钧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这点我们也有考虑到,特别增加了一项免费专车接送服务,往返热门的海滩和景点。”
沈初时摇摇头:“出来旅游时间很宝贵的,来回往返要两个多小时,对大部分游客来说,是损失。”
他说完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盛启钧若有所思,梁经理头上又冒出一层细汗,王端淡定如常,贺宴铭眉心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贺珵禹勾着嘴角,笑得很是没心没肺。
他忍不住又小刀了贺珵禹一眼,才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不不不,你说得很对。”盛启钧说。
沈初时松了一口气似地笑了笑。
盛启钧确实将酒店打造得很完美,不过人一旦将注意力放在追逐某方面的极致上时,就会忽略掉其他方面的问题,尤其是所追求的是他的强项时,更是容易迷失。
刚才贺珵禹提起盛启铭设计得奖的事,说明建筑设计或者室内设计就是盛启钧的长项。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盛启钧问道。
本来这样的问题不应该问一个职场小白的,但盛启钧不知怎地,却很想听听沈初时的意见。
沈初时有些怯场地眨了下眼睛,茫然地看了下周围的人。
“没关系,就当闲聊。”盛启钧鼓励道。
贺珵禹身体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解围,毕竟沈初时那紧张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装的。
“那……我就再说说。”沈初时试探道。
贺珵禹眯了下眼睛,藏起眼里的意外。
沈初时继续道:“我觉得吧,应该在附近自己开发出新的景点和可以游玩的地方,借此吸引游客。两年前,贺氏有个在Q海市的项目,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现在那个项目所在的新区已经成了近两年热门的旅游景点,不仅带动了整个新区的发展,还被政府列入示范项目。”
贺珵禹眼底的意外漫了上来,不过却带着赞叹和欣赏。
他微笑地看着沈初时,那臭屁又骄傲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些话是在夸他一样。
沈初时眼珠子轻轻一转,瞥了贺珵禹那只大尾巴狼一眼。
他终于明白,刚才贺珵禹为什么要重新介绍他,并特意说明他代表贺氏,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想必贺珵禹已经摸透了盛启钧的性情,知道盛启钧一定会问他们对这个酒店的看法,这样就能借此话题带出贺氏,增加盛启钧对贺氏的认可。
之所以不让王端来开这个头,是因为王端形象太过板正,谈话时如果提起贺氏,会给人一种提前演练过的感觉,目的太过明显,容易让盛启钧生出警惕心理。
而由他这个半吊子来打头阵,话题切入就会变得自然很多。
贺珵禹倒是心大,居然不提前跟他说一声,也不怕他没领悟到。
“哦,那个项目我听说过。”盛启钧果然很感兴趣,“哪天我也去参观学习学习。”
“盛董客气了,我们是同行,各有长短,彼此间应当互相学习借鉴,才能让这个行业长远地发展下去。”贺珵禹没着急把话说开,“如果您感兴趣,随时欢迎,我亲自接待。”
盛启钧了然于心,笑呵呵道:“好,我找个时间一定去。”
参观继续,沈初时跟在后面,想着话题应该还没有就此结束。
贺珵禹做事没有一件是多余的,既然把贺宴铭带来,那贺宴铭一定也会派上用场。
“沈助理,”盛启钧转身招呼道,“除了刚才说的那些,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我还想多听听你的意见。”
沈初时腼腆一笑:“盛董,我那哪算意见,只是以前读书的时候贪玩,喜欢到处去旅游,有点感触罢了。要说专业,还得问宴铭。”
“哦?”盛启钧转身,“小贺总是学什么专业的?”
贺宴铭瞄了沈初时一眼,落落大方地上前一步,回答道:“盛董,叫我宴铭就好。宴铭不才,学的也是建筑设计专业。”
“你也是学建筑的?”盛启钧像是找到了知音,“学的是什么派系的?”
“偏中式,不过西式也学一些。”贺宴铭回道。
沈初时成功从C位解脱出来,悠哉悠哉地欣赏起酒店的风光,期间随意听了一耳朵,发现贺宴铭通过专业话题,向盛启钧输出了贺氏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建筑设计理念,以此提高浩盛对贺氏的好感度,变相促进了双方合作的可能性。
贺宴铭输出得如此流畅,肯定不是在车上临时背的,应该是从小耳濡目染,对贺氏有足够的了解。
而且脑子也足够灵活,能接上前面的切入点,将目的深化。
不愧是小说男主,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也不枉费他打的那个头阵。
他正举着手机拍照,贺珵禹故意落后,走到他身边。
“贺总有何指教?”他看着手机屏幕,胡乱拍了张空境。
“生气了?”贺珵禹问。
“哪敢。”沈初时瘪着嘴,“只是贺总就不怕我乱说话?丢了贺氏的脸吗?”
“不怕。”贺珵禹说,“我敢让你代表贺氏,就有承担风险的义务和责任。”
沈初时抬起眼睛,看到贺珵禹表情格外认真,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下来,似乎也落到了贺珵禹墨色一般的瞳孔中,看起来格外明亮。
贺珵禹继续说道:“而且你不仅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