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不好看,果汁不好喝,床不好睡,雨声也不好听。
明明一样,没了计琂,一切感官都下降好几个层次。
顾潍合躺在黑暗的房间,手机关机,电脑关机,房间锁门。
他换了家酒店,他是想去别的国家来着,收拾行李时,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计琂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踏上去往更远处的飞机。
如果一定要躲,他还是躲在最后一次见到计琂的地方吧。
就任性这一次。
这是距离海边二十公里的酒店,没人知道他住在这里,他已经躺了八个小时,距离帖子发布过去了六小时。
他脑子很空。
他自己都很惊讶,他居然没有想象别人是怎么议论他的,满脑子都是计琂。
下午三点,他从床上坐起来,后背酸痛,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是紧张的。
锤了捶后背,有人敲门。
顾潍合拨电话给前台,“I don't need room service.”
那边叽里咕噜一堆,大致意思就是他们没有派服务生上来。
那是谁在敲门?
顾潍合没有理会。
可两分钟后,敲门声还在继续。
为了不暴露,他订的是一家偏僻的三星酒店,这间酒店没有猫眼,敲门声近在咫尺。
“谁?”他打开床头灯,摸到门口,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敲门声不停。
这就奇怪了。
顾潍合警觉起来。
国外治安不怎么样,在三星酒店遇到怪事也属正常。
他一个一米八的青年也不怕高大的外国人,这里禁抢,来五个他都能打赢。
他以为是要钱的,就到床边取了一些现金,打开门,拉开一条缝,没有取出防盗锁,把钱从小缝递出去。
对方没有接钱。
顾潍合抖抖钱,顾不上尊重不尊重的,他现在只想回床上继续躺着。
钱还是没有被接过去,顾潍合恼了,伸出去了点往那人面前一扔,想抽回手的时候却被攥住手腕。
温度滚烫,烫得他心里一惊,想缩回手,被紧紧抓住。
顾潍合终于觉出不对劲,侧身往门缝外看了一眼。
计琂的脸比夜色还黑。
“你来干什么!”
顾潍合承受着惊讶、依恋、自卑。
所有的情绪团成团,换来的面色平静。
“见到我,你一点也不开心?”
计琂嘴唇都在抖,神情肃穆,静谧的眼神中盛着挣扎。
他想立刻把顾潍合拆吃入腹,又想好好和他聊天。
他不后悔在顾潍合手机装了定位软件,只是急昏了头,下了飞机才想起来。
“开门。”
“不。”
计琂咬紧牙关,“现在,立刻开门。”
“不。你走吧,最近不要来找我,我的事情,必须我自己承担,万一被有心之人拍到……我不想连累你。”
顾潍合看到计琂灰蒙蒙的样子,想流眼泪。
这应该是一场决绝的戏码,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计琂会找到他。
计琂是怎么找到他的?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赶走计琂,肮脏的事情不应该沾染他的衣角。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你的帖子根本就没发出去!后台检测到了姜佪的名字!他们内部直接把你的草稿箱清空了。”
顾潍合脑子一震,摇头说:“不可能,软件没有窥探人隐私的权力。”
计琂红肿的眼似乎哭过,看得顾潍合心痛。
“不信你打开手机看。”
顾潍合没有动。
“你害怕了。”
计琂笑了笑。
“没有。你一定在骗我,没有必要,我只是没有必要看。”
计琂笑得愈发灿烂,只是神情晦暗,有几分苦笑在里面。
“呵,你需要我,你还不承认?你其实不敢自己面对。”
顾潍合眸光一暗:“我敢。”
计琂说:“对,你敢,那你就是舍不得我,你不想背负被猥亵的名声,你不想之后的几十年被全国人当做受害人,你不想几十年如一日承受不属于你的讨论,你不想玷污自己的名声,你不想和我分开!”
顾潍合拼了命的抽胳膊,却毫无进展。
计琂的另一只手从背后绕出来,一把小型锯子在他手里反射楼道的灯光。
闪亮的光映在顾潍合眼中,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要干什么?”
计琂盯着他笑。
“很不巧,这家连锁酒店的老板去年求我两个月,我才同意在他们的酒店举行品牌联名活动。砍断我爱人房间的防盗链,是他们能给我最小的回报。”
“计琂,你别冲动!”
计琂紧攥着他的手放下锯子,从大衣口袋掏出一支针管。
伴随着计琂模糊间他疼惜的眼神,他将药物注射进顾潍合身体。
顾潍合立马感到腺体一阵灼热。
这是针对腺Omega的临床紧急麻药,适用于需要立即动手术的紧急情况,原理是刺激腺体瞬间活跃百倍,导致信息素分泌异常,造成短时间昏厥。
“对不起,我怕你冲动,我怕伤到你,都怪你,我太想抱你了,我想赶快进去,我等不及了。”
顾潍合感到计琂松开了他的胳膊,还把腿伸进门缝里踹了他一脚。
他倒在门口的地毯上,头晕目眩,站不起来。
锯子的声音非常大,眩晕状态下,轰鸣声似乎围绕着他3D旋转,无法忽视。
“当啷。”轻轻一声,一条铁链跌砸在脚踝上,感到疼痛的下一秒,一双温热的手拿开砸到他的铁链,覆上他的脚踝轻轻揉了揉。
这种温柔没有持续多久,只有三秒。
“砰!”巨大的摔门声。
他腾空而起,眩晕着落下。
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床头灯渲染的光芒。很快,这点光芒也被覆上来的身影遮住,强烈的、侵犯性的吻倾泻而来,不容他任何拒绝和反抗,计琂挤入他的双腿,咬破他的双唇,啃咬他的耳垂。
剧烈不安的粗喘响彻耳边,像风雨中飘摇的叶子。
顾潍合头脑一片空,但仍有思维底色。
他从抗拒到接受,缓缓环住颤抖的双肩。
颈间热热的。
他知道不久之后,一觉醒来又能看见计琂了,于是人生第一次抛下一切心理负担不起没任何挂念地闭眼睡去,却听见带着哭腔的声音附在了耳边:
“我们说好的,回来后,让我标记你。”
意识的最后一秒,他被计琂翻成了背朝上,就连腺体的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今晚的花香,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除了好闻的味道,灵魂也在指引他往计琂怀里靠,在靠近一点,直到与他融合。
清甜的栗子想,差点让计琂失了自控力。
要不是痛苦大过欲望,顾潍合24年的清白生涯绝对挺不过今晚。
疼。
麻药劲儿渐渐过了的时候,顾潍合脑袋里就一个字。
计琂给他注射的麻药量不多,只够他浅浅睡一觉,房间里摆设没变,他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他希望只是场梦,计琂不该卷进来,他也没脸面对计琂。他无法想象外界对他的议论有多难听。
但醒来没有见到计琂的这一刻,他的失落比一个太平洋都宽广。
坐起来,摸摸疼痛的源头。
腺体包了一层纱布,摸起来包裹得很精致,有点像某个人的手法。
顾潍合走到门口,果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这门隔音不好,赵淼和计琂的谈话完全落入耳中。
“做这个决定真的很难,我从此对你改观了。”
“改观不改观无所谓,以后不要影响我谈恋爱了就行。”
“我什么时候影响过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三番五次说我坏话,以后可不准了。”
打火机“啪”一声。
“放心吧,误会都解开了。”
顾潍合慢慢打开门。
“你醒了?”计琂推开赵淼冲过来,嘴里没有烟。
“不许出来,外面凉,怎么不穿外套?赵淼,快来给他检查身体。”
没等他问计琂为了他做了什么,就被推到床边坐下,计琂的风衣落到他身上,空调高了三度。
这一切都发生在五秒之内。
“裹好,露出胳膊,让赵淼给你把把脉。”
赵淼一踏进屋,闻到两种信息素混合味,顿时有点尴尬。
他不动声色地搭手上去,用眼神审判顾潍合。
顾潍合偏头不看他。
“把脉这方面,我医术不精,不过你有点虚啊。”
反正在场俩人都知道他是Omega,虚就虚吧。
“哦。”他无所谓道。
“气血虚,脾虚,要好好养。”
赵淼抚额,感受了一番顾潍合的温度。
“低烧。麻药对你的腺体会有一些影响,七天内不要有过激性行为。”
“咳……”计琂转过头。
“像今天这样的绝对不行。”
顾潍合瞪圆了眼。
今天哪样了?
他用力坐了坐,不疼。
他脸红了。
“今天……没什么事,”计琂怕顾潍合生气,看着赵淼的后脑勺解释:“近七天也会注意的。”
“不应该吧?”
无关行医治病,赵淼纯八卦:“这屋里味道这么重,没发生点儿什么?”
他刚来十五分钟,和计琂聊了会天。计琂正打算把他送到房间休息,顾潍合就醒了。
距离计琂和他要麻药,已经过去三小时了。
三小时内没发生点什么?
赵淼推了推镜片,嘴角挂着不明所以的笑。
“真没有,你别在他面前抹黑我,检查完了没有?没问题就赶紧走吧。”顾潍合还是不看他。
赵淼:“行吧行吧,我上辈子欠你的。”
他拍了拍顾潍合的脸,捏捏,“别钻牛角尖,好好听计琂说话。”
留下两盒药,还有一支注射剂,赵淼拍拍屁股走人。
顾潍合喉结滚动,抬头眨了眨眼。
“你标记了我?”
他能闻到空气中不正常的花香,普通的安慰不需要这么多信息素。
“对,感觉怎么样?”
计琂坐到他身边,揽人入怀。
“你在门口和赵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计琂抚摸他微卷的头发。
“不要在意这个,这不重要。”
顾潍合拉起他的手,目光诚挚:“这很重要,计琂,我不想拖累你,如果还可以挽回,我求你收手。”
计琂目光阴沉,第一次甩开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