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瑜——”

被巨大的撞击声吸引过去，安韵与何妍顺着温窈的提醒抬头，就看到林致捅穿了自己的肚子，一团还在跳动的血肉被林致从腹部挖出扔向了时瑜。

夹杂着悲鸣与呼救，那团隐隐约约显露人脸轮廓的肉团一经扔出就自动朝时瑜吸附而去。

时瑜看着这团烂肉却皱了皱眉，硬生生收住了鞭打过去的锁链，转而拿出了一张符纸将其卷住。

肉芽生长，那团血肉粘黏在符纸上弹动几下，滚落在地。

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斗的安韵与何妍都惊呆了，那肉团造型奇异又像是活物，恐怖的同时又带着一丝恶心。

【她要逃走了。】

和其他几人一样都在看那恶心的肉团，直到耳边响起姬爻的声音，温窈才立刻将视线转向林致。

但还是太晚了，刚才这前所未见的攻击方式似乎是林致的保命手段，在她将其扔出后立刻气息削弱大半，自腹部以下身体都化作飘摇的黑雾，在回望了温窈一眼后林致便迅速撞破玻璃飞出404。

一直蹲在树下，就在项轩要颤颤巍巍站起来舒展一下蹲麻了的双腿时，嘭得一声，他循声抬头，然后一脸懵逼地看着一大团似红似黑的人形不明物体从404阳台破窗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流光后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啊？！

项轩心急地想要张望到底怎么回事，却一抬头就呲牙咧嘴地嚎叫起来。

“嗷嗷嗷——”

一边扶着大腿，一边给安韵打电话，直到安韵接通他才松了一口气。

“学姐，你没事吧，刚才那团黑影是怎么回事？”

“你看到了？她往哪儿去了？”

安韵一听项轩看见了林致立刻反问回去，就在刚才，因为林致那突如其来的一招，时瑜被迫收回了攻势，这才被林致趁机逃掉了，但这种害人的凶魂绝不能留着，一想到校园里一无所知的其他师长同学，安韵就恨不得立刻变得像时瑜一样厉害，冲出去逮魂。

“她消失得太快，我就看到个大概，看方向应该是往教务大楼的方向去了。”虽然还不清楚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项轩还是乖乖回答了安韵的问题。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宿舍，等我再联系你。”

“啊？那好吧。”

听着电话嘟一声挂断，项轩头一次懊悔，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女生。

让项轩先回去，而宿舍内几人还一眼凝重地看着那个在地上来回滚动的肉团。

安韵本以为那应该是林致放的什么大招才对，在她的想象里，这东西碰上时瑜的符纸应该立刻消失才对，怎么还会像活物一样动弹呢？

【这是什么东西？】

温窈打量着那包裹在符纸里微微颤动的肉团，好似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却又不能完全确定。

【是残魂。】

答案一出，温窈才了然地抬了一下眉毛，她就说为什么这股气息这么熟悉，原来是魂体。

“时瑜，这究竟是什么？”

安韵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应该是残魂。”时瑜轻声说着，一边将一张符纸点燃丢了过去，正是因为她感受到了魂体的气息，才不得不收回缚魂链，否则一锁链下去，这残破的魂体当场就要灰飞烟灭。

随着那澄净的白焰燃烧，一缕缥缈的黑雾冉冉升起，血肉的外壳被烧灼殆尽。

“放过我……啊啊啊——林致……”

“是我错了，我不该看着，不该见死不救……”

“放过我吧啊啊啊——”

“哈哈哈哈，杀——杀啊啊呃——”

黑雾一经放出就立刻凄厉的哭嚎，他言语破碎，神智混乱，显然是已经无法正常交流，只能不断重复执念最深的部分。

“这个……不会是那个男的吧？”安韵看着这不成人形的残魂，从那扭曲的脸庞中勉强找出了一点熟悉感，惊疑地猜测到。

脑子里混杂一团，全是问号，何妍只能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们推理。

“我还咳，以为是她的孩子。”温窈声音沙哑地轻声开口，主动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其实我身……”

“怎么了？”安韵关切地看着温窈，可温窈却脸色苍白，额间浮起薄薄湿意。

嘴巴突然被堵住一般开不了口，温窈感觉四肢都有人缠住一样无法动弹。

【你要做什么？】

被完全禁锢，温窈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只能在灵魂深处与姬爻交流。

【你想要告诉她们你的困扰？】

【我不允许。】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姬爻只给出了结果，这还是他第一次展露出这样的手段，强迫温窈。

【……呵，好。】

静默了一瞬，冷冷地应了一声，温窈才感觉身上的束缚被松开，无法张开的嘴巴发出闷哼。

“温窈……？”

“咳咳，我没事学姐。”装作脖子不舒服的样子，温窈咳嗽了两声，牵扯伤口，让疼痛冰镇她翻滚的怒火，“其实刚才那个女诡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我今晚本来一直呆着，结果却突然看到房间一阵扭曲，那个女诡就出现了，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以为我是什么调查局的人，跟我说了好多。”

温窈温声细语地跟三人编纂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再结合这残魂反反复复地哭嚎，让安韵和时瑜终于补完了最后一张拼图。

***

八年前 404寝

“老师，你会一直对我好的，对吗？”

房间里，林致捉着男人的衣袖，面带希冀地看着他。

“我们可是有了孩子的啊。”

温柔的声音听在男人耳朵里却像是勒紧他脖子的恶魔号角，每一个轻叹，每一个字句都像是一把沾满锈迹的镰刀，一下一下收割着他的生命。

只要一想到林致会一直缠着他，还有肚子里甩不脱的孩子，男人就无法控制的恐慌。

明明家中已经在给他介绍体面的对象，只要甩掉这个累赘就行了的。

可现在，他的名声，他光明的人生，都要因为这个蠢笨的女人而毁掉了。

其实骨子里一直优柔寡断，懦弱不堪，男人看着林致，恍惚间她面上的笑容夸张放肆，伸出的手丑陋尖锐。

“滚开——”

不知从何处生出那一瞬的勇气，男人怒吼一声，狠狠将人推开。

“啊——”

男人的反应出乎意料，林致因巨大的推力失去平衡，猛得向后退几步，然后一个脚滑翻出阳台。

“啊——，救我——”

紧扣着阳台边沿，林致惊慌地看着脚下空悬的空间，四楼的高度已然让她有些眩晕。

“老师，救救我！”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林致哀求着。

“啊，啊好……”

同样慌乱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男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方才的勇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心虚。

“我来救你……”

咽了咽口水，男人脚步蹒跚地靠近林致，只是就在他要伸手的时候，他视线对上了林致的脸庞，看着她紧扣阳台的手掌。

鬼迷心窍般，男人停下了脚步，站在离林致不到半米的空间，男人浑身颤抖，就静静地看着林致不说话。

“老师，救我啊……”

看到男人停下了脚步，林致不敢松开的手掌都要抽搐起来，不可置信，她没想到，她没想到他竟然犹豫了。

“老师，求求你……”

“不要……”

并没有多少体力的女孩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她哀求着，哭救着，却都挪不动男人的脚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只在嘴里反复呢喃着对不起，男人眼睁睁地看着林致的表情从慌乱哀求到绝望怨毒。

“李彦奇，你好狠的心，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男人看着林致坠落，脆弱的后脑磕在坚硬的台阶上，血流了一地。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男人凭借着自己的本能跑出了这座被他视作深渊的大楼。

无法控制惊慌，心惊胆战地等待，直到跳楼的风波过去，男人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因为林原当时的大案，林致的死经简单调查被视作意外。

心中的石头好像终于可以放下了，已经重新有了父母介绍的女友，那张曾经的亲密照片被他当做某种了结放进了林致封存的档案。

怀念吗，还是假装愧疚，实则窃喜。

那种种复杂情绪在某一个夜晚，睁开眼睛看到浑身血污的狰狞厉鬼脸贴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都化作了巨大的恐慌。

“啊啊啊——”

“我错了——，我错了——”

因与腹中已存在灵魂的胎儿一同死去而背负了人命，林致留在了人间，终于，在她稳定住身躯后，迫不及待的，林致伸出了已漆黑尖锐的指甲，扣住了男人的脖颈。

“我说过的，老师，我不会放过你的。”

微笑着将男人拖行到阳台，直到看够了他卑微求饶的面孔才将人一把扔下。

仰面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男人身体抽搐着失去了气息。

看着自己亲手缔造的一幕，林致狂笑着，血，好多的血啊，就像她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