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有乐巧的事做引,归宁又不想放弃这条线索,心里有些雀雀欲试。
南烟看出了归宁的心思,为难道:“恐怕我们连姜妈妈的人都找不到。姜妈妈是太夫人的人,又是大爷亲自派人安置的,我们从哪里去找?”
归宁揉了揉额角,凭借前后两世的记忆,将邓氏和萧家名下的庄子和宅子都默默盘点了一遍,觉得有两个地方最可疑。
归宁拿起案上的笔,随意写了两处地方:“婆母在城东有一处陪嫁的庄子,估计有一百亩良田;后来舅舅在西山买了一片山林送给婆母,我觉得这两处可能性最大。”
周嬷嬷静静地听归宁分析完,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在西山的可能性最大,山里边往来不便,姜妈妈就是想偷跑出来也不容易。”
自长辈去世之后,萧元绰一直在应天,京师的产业都是归宁打理,他手上有什么庄子宅子,归宁很清楚。只有邓氏的陪嫁和老伯爷生前送给邓氏的产业,归宁无法插手。
不过就是能猜到在哪里,她们也望尘莫及,“只是西山那么大,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个方位,嬷嬷可听说过此地?”
周嬷嬷道:“老婆子都没去过西山,哪里知道?不如问问秦管事,他或许知道些,兴许当年的山林还是他们几个管事一起帮忙买的。”
归宁看向南烟,叮嘱道:“事情尚不明朗,不可对秦管事透露太多。”
南烟却道:“我舅舅可能知道在哪儿,可咱们派谁过去见人呢?”
南烟的担忧极有道理,吴明陷害秦管事不成,反而丢了性命。姜嬷嬷对秦管事恨之入骨,若是秦家人过去,不仅什么都问不出来,还极有可能暴露自己。
若是萧元绰知道秦管事找过姜嬷嬷,很容易顺藤摸瓜查到归宁这里……
归宁对时下自己的情况有非常清晰的认知,她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萧元绰对她还没有警惕之心。一旦让他有了怀疑,凭借萧元绰的能耐,可以制造出无数假象,将她牢牢困死。
需要悄悄地摸上西山,说明要有好身手;万一被人发现,还能不被西山庄子上的人认出来,那得是一个生人,归宁去哪里找这个人呢?
归宁认识的外男,萧元绰都认识。
就拿姚家来说,他们既是归宁的亲戚,也是萧元绰的亲戚,比起归宁这个有血亲的亲人,他们更看中弘文伯府的权势,更认可萧元绰的能耐。
萧元绰和邓氏到底瞒了她什么,为何要如此待她,这必须关起门来自己慢慢查。母亲若在,她还可以找人商量,母亲带着心腹之人南下,归宁只能自己想办法。
萧元荷被歹人袭击之事有太多疑点,如果目的只是除掉乐巧这么简单,以萧元绰那爱惜羽毛的性子根本不会插手。萧元荷又没有露出马脚,一次不行,设计第二次就是了,没必要弄脏他萧元绰的手。
可若麻烦到需要萧元绰亲自出手,那背后的事情就不简单了,极大可能关乎萧家。说明乐巧被算计,绝对藏着与萧家有关的秘密,她从乐巧入手就对了。
这样于归宁是好,也是坏。
好处呢,就是她能借此撕开一个口子,窥探萧元绰隐藏的秘密。
坏处就是,若只是邓氏和萧元荷,归宁还能应对,若是萧元绰出手,归宁毫无胜算。
无论如何,姜妈妈的事,她都需要尽早下手。以免夜长梦多,再出变故。
归宁手扶额头,有些头疼道:“都先去歇了吧,南烟先去打探地方,人手我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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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对自己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一直觉得另有内情,是以对查太夫人之事格上心。
老太太在世时,对府中下人约束极严,不许私下议论主子。太夫人就是再上不了台面,也是大爷的亲娘,为着伯爵府的脸面,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里里外外老太太都尽量维护太夫人的体面。
在旁人看来,太夫人软弱温良,撑不起大事,最大的能耐就是敲打敲打妾室。直至姑太太道出了邓家的过往,南烟才恍然大悟,太夫人绝对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那般无用。
她的狠,藏在懦弱之下,让人防不胜防。母亲生前曾得罪过太夫人,她猜测就是太夫人的报复。而且自己的舅舅险些被太夫人和大姑奶奶的毒计陷害,她有理由相信,太夫人对秦家有仇恨。
如今乐巧的遭遇更印证了南烟的想法,这符合邓家人的手段。
这厢南烟心思百转,那边归宁一夜辗转难眠,思来想去也不知这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无意识间想起乐巧被安顿在母亲那里,脑海中竟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对,小周王离开京师前曾说过,若是有难处可寻定国公四公子帮忙。她担心将玉佩留在身边,不慎被旁人发觉会引来麻烦,所以把玉佩留给母亲保管。
正好借看望乐巧的机会,将玉佩取了来,去寻定国公家的四公子相助。
可转念又想,为了这点子小事去麻烦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是否太过冒失了?
可她一个内宅女子,娘家又没有父亲兄长帮忙,实在寻不到其他人了。再三犹豫之下,归宁还是决定一试。
打定主意之后,才终于安下心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归宁先去邓氏那里请了安,借口去母亲的住处取东西,去了倚梅园。南烟留下,帮归宁应付那些回话的管家婆子。
归宁本想先去见乐巧,可柳妈妈说,那姑娘发高烧,昨夜又哭又喊,闹了足足一晚上,正想要派人去伯府请示她,要不要请个郎中过来,她就来了。
南烟交代过,这个姑娘不同一般,切不可透露这个姑娘的身世,柳妈妈才不敢私自决定。
归宁进屋瞧了一眼,见床上的人双目紧闭,额头滚烫,耽搁下去恐怕真会出事,对柳妈妈道,“还是需要请个大夫过来,就说院子里有丫头病了。”
见乐巧这边暂时问不出什么信儿来,归宁也不敢多耽搁,让柳妈妈寻了玉佩出来,她自己又拿出贴身的钥匙,进了母亲库房,在里面千挑万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最终选定六如居士的那幅《山路松声图》。
听说徐家四公子最喜吟诗作画,附庸风雅的东西。六如居士传世的画作并不多,母亲也只收了这一幅,归宁有些舍不得。
归宁对徐景芝并不了解,只是听说有人拿他对比过本朝已故才子唐寅,所以送六如居士的画再合适不过。
既然是求人办事,就该拿出诚心来。犹豫良久,归宁还是将画轴卷好,出了库房。
交代柳妈妈务必照看好乐巧,又嘱咐了几句,带着周嬷嬷上了马车。可她并没有着急回伯爵府,而是去了南烟父亲的书肆。
南烟的父亲是个秀才,肚子里有些墨水,他的书肆正好经营书籍、字画等,由他陪着南烟去送再合适不过。
归宁将画放在精致木盒内,交给庞秀才,只道:“劳烦先生陪南烟走一趟,她一会儿就来。”
庞秀才也是仗着南烟母女在府中的地位,才过得如此滋润,对归宁格外敬重,多余的话从来不问,将东西收好,恭敬的应了下来。
归宁临走前,还包了一方上好的松墨孝敬她,“墨中加了百合香、茉莉粉等名贵辅料,香气袭人,清新雅致,夫人过节写春联、画福纸正好用得上。”
归宁笑着让周嬷嬷收了。府里一应笔墨纸砚等物,都是从庞秀才铺子里拿,这点儿敬意,归宁受得起。
马车辘辘,穿过节前喧闹的街道,回到弘文伯府。
归宁刚扶着周嬷嬷的手下车,迎面瞧见邓家的二姑娘邓雪柔,从青帷小轿上下来。见到归宁,盈盈见礼,笑问道:“三九天怪冷的,一大早表嫂就出门了?”
归宁抱着红蓝宝石镶嵌的手炉,笑道:“母亲不在京师,别院的事她们不敢做主,我便过去瞧瞧。”
宋家生意上的事极其繁杂,旁人也插不上手,一般人闻此就不再多问,可偏偏邓雪柔要多说几句:“哦,那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归宁微微一叹,“柳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自小陪着母亲在伯府长大。她说前几日偶然在当铺里瞧见一个物件,极像老太太屋里的东西,那东西据说还是御赐之物。我唬得一惊,忙过去问问清楚……”
归宁故意将话说一半,留一半。她很清楚,邓雪柔没有心思再追问下半句。伯爵府丢失的东西都补贴到了哪里,邓家再清楚不过,她巴不得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邓雪柔难为情地笑了笑,“表嫂管家事多,我就不多叨扰了。”言讫,搀着丫头的手,快步朝邓氏的福寿堂走去。
归宁唇间的笑意渐渐转冷,这话真不是说辞,而是事实。
周嬷嬷有些不解道:“夫人,吴明偷偷当掉的那些东西,我们还管不管?要不要透个口信给萧家的耆老们……”
归宁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要,我自有处置。眼下还是乐巧与姜妈妈的事情要紧,不要节外生枝。”
周嬷嬷知归宁向来有主意,也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