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蓝哥哥,这道题你会做吗?”
金发少年被一群小孩子挤在中间,圆圆的连帽衫衬的他愈发活泼,侧着脸,初雪映阳般艳丽,唇一点朱色,珈蓝的眼尾上扬着笑意:“拿过来我看看。”
“给。”一群小孩子们用仰慕的眼神看着漂亮到不像话的少年,珈蓝在学习现代知识的时候,也被J拎着恶补过一些基础常识,珈蓝拿捏这群小孩子的算数题目还是手到擒来的。
作业本到手,珈蓝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不敢置信,又凑得极近,鼻尖都贴上纸页,终于看清了,弯弯绕绕的曲线映入眼帘,那歪歪扭扭的图形把珈蓝绕的眼冒金星。
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魔力。
看一眼头就晕晕的。
【小学几何。】
乌鸦不知何时飞到了作业本上,瞅了一眼:【你能行吗?】
刚蠢蠢欲动想找J作弊的珈蓝哼了一声:“质疑我。”
下午的日头有些烈,孩子们都躲在大树下玩游戏,岑谙就是这个时候来到福利院的,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很高兴,肩宽腿长,五官出众,气质儒雅斯文的男人很受孩子们欢迎,他蹲下身,挨个挨个给孩子们散着糖果。
欢声笑语中,岑谙一贯不苟言笑的面容也带上了几分笑意:“你们珈蓝哥哥呢?”
“珈蓝哥哥还在做题。”
“珈蓝哥哥怎么还没过来。”岑谙明知故问。
给珈蓝作业本的小男孩思索了一会儿:“我那个作业本上还有好多题目,珈蓝哥哥可能想是把它全部做完吧。”
“哇,珈蓝哥哥真厉害,你们看他写的好快啊。”
又一次被崇拜的珈蓝找到了第六种方法攻破几何难题,推开被橡皮擦磨得有些白的作业本,神情严肃在草稿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推算。
岑谙接近了全神贯注的珈蓝,视线一顿:
求阴影面积,他把斜边当成高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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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没什么难度。”
珈蓝美滋滋地看着自己半个小时完美计算的成果,虽然小小地求了J透露给他面积公式,但他也是独立完成了。
J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只能委婉道:
【你身为一只妖,做人类的题目已经很棒了。】
珈蓝深以为然的点头,只是终究长时间用眼,导致眼球有些涨痛,于是只好闭目养神。
阳光被树叶剪成斑驳的碎影,影影绰绰地染着少年的脸庞,他再次哼起了不知名的歌曲小调。
一只手用巧克力贴上珈蓝的脸颊。
少年睁开眼,睫毛轻颤,自下往上看去,辨认了一会儿,露出笑容:“谢谢岑医生。”
岑谙离的近了,也就发现珈蓝的眼睛是微圆的杏眼,他的瞳色本就突出,最中间是石青色的深蓝,越到边缘越浅,玻璃那般纤细。
他这愣神的空当,珈蓝已经拆开了巧克力的包装袋,掰碎了一小点吃,眼睛眯起,露出愉悦的笑意,又哼起了歌。
岑谙便坐在一旁看他写的作业。
珈蓝咬巧克力的动作的一顿,身体不自觉往前倾,眼神移过来移过去,就是不敢看岑谙。
他趴在桌上,头枕着自己的胳膊,任由自己毛绒绒的金发乱晃,还是忍不住去瞧岑谙,见他神情专注,提起笔在草稿纸上批注,珈蓝伸手戳了戳他胳膊。
没反应。
又戳了戳。
岑谙终于舍得抬头,金丝框背后的眼睛温和:“我刚写了几个适合你的解题方法,你下次来的时候再看吧。”
珈蓝眨了眨有些痛的眼睛:“我是不是很笨。”
岑谙整理桌案的动作一顿:“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很笨的人才执着证明自己很聪明吧,珈蓝其实能很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解决不了作业本上的问题,但他想犟一犟,却忘记了这样做也是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珈蓝低下头。
等万星的工作搞定,也许他就不用这么忙碌了,到时候再和岑谙辞职,说添麻烦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珈蓝晃着腿,没等岑谙回答,跳下了椅子,将几乎完整的巧克力递给作业本的主人,眼睛弯弯,“今天拜拜啦。”
珈蓝走后,岑谙依旧停在原位许久。
“岑哥哥,来陪我们玩呀。”
“好。”
有小孩儿在叫岑谙,斯文优雅的男人顺势整理好被他撕下的草稿纸,两个人的笔迹,重叠在一起,一道歪歪扭扭,似乎能看见少年的绞尽脑汁,另一道苍劲有力,却紧紧贴在少年字迹的空隙中,攀附着并排生长。
折成规整的方块儿叠在胸前口袋,心口滚烫,目光停留在被少年擦的发白的作业本上,岑谙终究忍住了没破坏小孩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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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蓝的倒霉一向有迹可循,比如他去送外卖,客户非要摸他的手算赔罪,否则就打差评;再比如他去做线上客服,客户本来骚扰商家的,听到他的声音变成骚扰他;拜师学盲算没算出个名堂,珈蓝不好意思骗人,尽管人家说只要他笑一个;从事按摩人家说要他提供特殊服务。
跟他有同样经历在网上哭诉的,评论区的网友还会在每句话后加莫名其妙的表情符号。
再比如,他现在坐在万星的会客厅,本该来接待他的经纪人不见了,前台也说就让他在原地等。
珈蓝于是坐在沙发上,光滑的茶几桌面倒映着他撇着的唇和因此微嘟的脸,眼皮掀起看了一眼门口,又低着头去数地板的花纹。
他被晾着了。
或许是察觉到珈蓝的内心情绪有些糟糕,J飞到了他的肩头,油光水滑的皮毛贴紧了珈蓝的脸颊,很温暖。
俩只妖怪在沙发上依偎了一会儿。
终于在珈蓝等的昏昏欲睡时,阴影笼罩在了头顶。
天已经快黑了。
经纪人终于出现在他眼前,他匆匆走进了会客厅,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珈蓝,突然冷笑一声:“珈蓝,你还敢来万星呢?”
珈蓝歪了歪头:“还签吗?”
经纪人笑容一滞,似乎是没料到珈蓝的油盐不进,他近乎烦躁地将文件拍到桌上:“你也有脸谈签约?”
几天前,这个经纪人虽然不至于看得上他,但好歹也能给几个好脸,
珈蓝微笑道:“我的脸不配吗?”
他侧过脸,经纪人要说的话就卡了壳。
金发像鱼尾游弋,湛蓝的双目却非鱼目,而是宝珠,只可惜失去了神采。
一枝开的艳丽却羸弱的玫瑰,别的都是千枝、万丛,锦簇地开在一起,它却孤零零的,盛放着截然不同的色彩,危险而不自知。
经纪人竭力从这种奇怪的幻想中抽身,冷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把陆之秋打成这样,你以为还能善了吗?”
“陆之秋?”珈蓝搜寻了一下记忆,冒出了昨天晚上头破血流的身影,哦了一声,“他就是我的‘老板’。”
“你还知道他是你老板?你敢把他打成这样,你还想进万星?”
珈蓝指了指文件:“所以这是什么?”
门口突兀传来一声冷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老板都敢干,你这歌虽然一般,勉强当个赔款算了。”
珈蓝望向来人,一袭红发张扬热烈,俊美的脸十分阴郁,额角包着纱布表情阴恻恻的,像随时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怎么还rap起来了。
不对,这水平是属于打快板。
珈蓝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毕竟陆之秋在原本的剧情线里应该是打算套他麻袋打断他的腿。
只要不是伤害他的身体,珈蓝都无所谓。毕竟他的钱包实在是没什么好伤害的地方,但要抢他的东西,也不可以。
珈蓝没把话说出来,但他的眼神已经清清楚楚表达了这个意思,陆之秋被这样纯然不含掩饰的目光掠过,就像泥潭里开出的莲花,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有他要装出那副清清白白的模样。
陆之秋舔了舔后槽牙:“你可真是会自投罗网,你知道你要赔多少钱吗?”
陆之秋的语气逐渐兴奋,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好玩的把柄,直视着珈蓝的眼睛,附在他耳边念出一个天文数字:“这笔钱,你就是在朝夜卖多少酒,甚至出卖灵魂,你也还不上。”
“所以呢?”珈蓝从下而上仰视他,陆之秋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他畅想过珈蓝所有的反应,在被他打进医院后,陆之秋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揪紧,难堪、痛苦、愤恨,甚至还有那么几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像一只狗一样,趴在珈蓝的脚边,不停地磕头求饶。
他也看到了,珈蓝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举起刚刚砸在他头上的半截碎酒瓶,黏黏糊糊的沾着血,遥遥在他脸上比划。
少年白色的衬衫,领结勾出纤细的脖颈,腰被掐的极细,他第一眼便看上了,结果那么瘦弱的身体,那么能哭泣的眼睛,却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纤细的手腕溅上了他的血,刺眼至极的红。
珈蓝确实是把他往死里砸的,酒杯拍了拍他的脸,脸上都有血迹,甚至还能做到微笑,明明是失焦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一般。
陆之秋躺在医院里,反反复复做这一个噩梦,惊惧、痛苦,以致于那双眼睛在一个晚上成为了梦魇。
他在涔涔冷汗中叫来了经纪人,让他去查珈蓝,意外发现他居然即将成为自己的代唱歌手。
陆之秋笑了,他和珈蓝的地位就此转变,以后,是珈蓝跪在他面前。
陆之秋脸上的神色不停变化,珈蓝头上顶着硕大的问号,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还疯的差不多了,珈蓝叹了口气。
他已经浪费很多时间,打工人真的很辛苦,朝夜又要开始上班了。
如果这边结束的早,他甚至能走路去,省下一笔公交车费。
既然签约告吹,珈蓝也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他看了陆之秋一眼:“你要我赔多少钱?”
陆之秋从想象里回神,他听见自己又一次冷笑:“你赔的起吗?”
珈蓝抬起了头。
陆之秋未必对他的歌有什么想法,只是想抢走他最珍贵的东西来报复。
他咧开了笑容,享受着珈蓝全然的注视:“看,我多善良,你这种殴打老板的行为都能原谅。”
从喉咙里挤出笑,他静静等着珈蓝的愤怒,等着那双要么平静无波,要么笑意盈盈的眸子露出截然不同的情绪,珈蓝却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是你求我给你假唱欸。”
珈蓝与他擦肩而过,微微勾起唇角,月牙似的眼睛眯起:“我不签的话,你要怎么收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