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黑暗中,一队人马如同鬼魅般出现。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衣甲精良,腰间佩刀,与周围这些衣衫褴褛的难民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为首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美,却偏生了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眼神锐利而冰冷,如同打量猎物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彻骨的寒。
“锦衣卫办案,闲人回避!”他身后的一个校尉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锦衣卫?!
这三个字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百姓们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恐惧。他们刚刚逃离蒙元人的屠刀,怎么又遇上了朝廷的鹰犬?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东方闻的眼神微微一凝,不动声色地将沈无咎挡在了身后半步。他认得这身衣服,更认得为首那人腰间那块代表着指挥使级别的玉牌。
那狐狸眼指挥使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沈无咎和东方闻身上,特别是注意到了沈无咎手中那把还在微微滴血的长剑,以及她身上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他轻嗅了一下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嘴角那丝冰冷的笑意更深了。
“呵,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却透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感,“城中大乱,正是一些宵小之辈趁机作乱的好时机。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带着这么多‘人质’在此,意欲何为啊?”
他刻意加重了“人质”两个字。
沈无咎本就虚弱,又见对方态度蛮横,不由皱紧了眉头,冷声道:“我们是带他们逃难出来的百姓,不是人质。”
“逃难?”狐狸眼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百姓,“一群蝼蚁罢了。倒是你们两个,身手不凡的样子,尤其是这位姑娘,”他的目光停留在沈无咎身上,带着审视,“这身手,这杀气,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他向前踱了两步,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听说,前些时日被剿灭的魔教,余孽四散。其中不乏一些顽固分子,企图东山再起。你们说,你们会不会就是那些……魔教余孽?”
“你胡说什么!”沈无咎皱眉。
“是不是胡说,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狐狸眼指挥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寒,“来人!将这些疑似魔教余孽之人,全部拿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他身后的锦衣卫齐声应喝,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冰冷的刀光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寒芒。
百姓们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哭喊起来。
“住手!”沈无咎强提一口气,挥剑格挡。她本就力竭,之前又受了伤,此刻面对这些训练有素、出手狠辣的锦衣卫,顿时险象环生,只能勉强自保。
东方闻眼神一沉,身形微动,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几个锦衣卫缠住。他虽智谋过人,但此刻身份敏感,只能巧妙周旋,同时护住身边的几个孩子。
“女侠!女侠救命啊!”
“我们不是魔教!我们是好人啊!”百姓们哭喊着,却被锦衣卫粗暴地推搡、捆绑。那个之前被沈无咎救下的年轻女子死死抱着锦衣卫的大腿,哭求道:“官爷!官爷!是这位女侠救了我们!她不是坏人!”
“聒噪!”一个锦衣卫嫌恶地皱眉,一脚将她踢开。
狐狸眼指挥使饶有兴致地看着苦苦支撑的沈无咎,就像猫捉老鼠一般:“负隅顽抗,罪加一等。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刀身狭长,寒光凛冽,带着一股血腥气,朝着沈无咎当头劈下!
这一刀又快又狠,角度刁钻,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沈无咎瞳孔骤缩,横剑格挡。
“铛!”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沈无咎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剧痛,长剑几乎脱手,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喉咙一甜,险些吐出血来。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无咎!”东方闻惊呼一声,想要突破,却被对手缠得更紧。
“拿下!”狐狸眼指挥使冷喝一声,再次挥刀攻上。其余锦衣卫也加紧了攻势。
眼看着那些刚刚逃出升天的百姓就要再次落入魔爪,甚至可能被当做魔教同党冤杀,沈无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绝望。她看着那些惊恐无助的脸庞,看着锦衣卫们冷酷无情的动作,看着那狐狸眼指挥使眼中的残忍和戏谑……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无辜的人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凭什么这些作威作福的鹰犬可以草菅人命?!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和力量,仿佛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原本因为力竭而滞涩的内力,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在她经脉中疯狂奔涌!
“呃啊——!”沈无咎仰天发出一声清啸,啸声穿云裂石。
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电,冰冷刺骨!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势从她身上爆发开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那些原本凶神恶煞扑上来的锦衣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撞击,纷纷闷哼着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惊骇地看着沈无咎。
那狐狸眼指挥使首当其冲,感受到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气势,脸色剧变!他引以为傲的刀势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不堪!
“你…你隐藏了实力?!”他失声叫道,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股威压,这股剑意……绝非寻常高手!这分明是已经踏入了传说中绝世境界的气息!怎么可能?!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怎么可能达到这种境界?!
沈无咎没有回答他。她此刻只觉得体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仿佛天地间的剑意都与她融为一体。原本的疲惫和虚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她冷冷地看着那狐狸眼指挥使,眼神如同看待死物。
“你们……该死!”
话音未落,沈无咎动了!她的身影快如鬼魅,几乎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手中长剑不再是勉力支撑,而是化作了一道惊鸿,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
“噗嗤!”“噗嗤!”
剑光闪过,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那些刚刚爬起来,试图再次围攻的锦衣卫,甚至没看清沈无咎的动作,便捂着咽喉或者心口,带着满脸的惊恐和不甘倒了下去,瞬间毙命!
干净利落,杀伐果断!
转眼之间,除了那狐狸眼指挥使和少数几个在外围没来得及动手的锦衣卫,其余人已经全部变成了尸体!
这突如其来的惊天逆转,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东方闻停下了周旋,看着此刻气势判若两人的沈无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惊讶,也有了然。
那些幸存的百姓更是目瞪口呆,刚刚还在为沈无咎担忧,下一秒却看到她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将那些凶恶的锦衣卫砍瓜切菜般解决掉,巨大的反差让他们几乎停止了呼吸。
狐狸眼指挥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死死握着绣春刀,眼神惊疑不定地盯着沈无咎:“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等修为,绝不可能是普通的江湖人!你和魔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无咎看了一眼那些蜷缩在一起,惊魂未定的百姓,又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锦衣卫尸体,眉头微蹙。她不想在这里大开杀戒,更不想波及到这些无辜的人。
她抬起剑,遥遥指向那狐狸眼指挥使,声音冰冷:“想知道?跟上来!”
说完,她脚尖一点,身形如同一片羽毛般向着远离人群的荒野掠去。她的速度极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夜风融为一体。
狐狸眼指挥使瞳孔一缩。他明白沈无咎的意思,这是要将战场引开,避免伤及那些“蝼蚁”。他心中惊怒交加,自己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被一个疑似魔教余孽的女人逼到如此地步!但对方展现出的实力太过恐怖,他若是不应战,恐怕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他必须弄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
“哼!想跑?给我留下!”他怒喝一声,也顾不上剩下的几个手下和那些百姓了,提刀紧追了上去。他的轻功也是极高,身形化作一道黑影,紧紧咬在沈无咎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流星划破夜空,瞬间便远离了城墙豁口,朝着漆黑的荒野深处掠去,只留下身后一群惊愕、茫然,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希望的百姓,以及几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锦衣卫。夜风中,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金铁交鸣之声,以及越来越远的怒喝。
……
火!到处都是火!
黑木崖,这个曾经让江湖闻风丧胆的名字,此刻正被熊熊烈焰吞噬。喊杀声、惨叫声、房屋倒塌声混杂在一起。
穿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如同潮水般涌入。没有警告,没有劝降,只有杀戮。
“救命!救命啊!我们不是魔教的人!我们只是住在这里的百姓!”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跪在地上,朝着一个锦衣卫军官拼命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军官面无表情,甚至懒得低头看他,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旁边的锦衣卫手起刀落,鲜血溅了军官一身,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点灰尘。
“爹!!”一个年轻的妇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扑过来,却被另一把刀贯穿了胸膛,她倒在老汉的尸体旁,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这样的场景,在黑木崖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街道上,店铺里,民居中……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那些不久前还在东方闻治下安居乐业,以为终于能过上太平日子的百姓,此刻却成了锦衣卫屠刀下无辜的亡魂。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官府的人要杀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
“魔教余孽,一律格杀勿论!”锦衣卫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在他们眼中,这里没有百姓,只有需要被清除的“乱党”。
一处隐蔽的石室中,千机叟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他透过机括控制的铜镜,看着外面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要窒息。
完了!全完了!
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傀儡,在这些训练有素、杀气腾腾的锦衣卫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转眼间就被拆成了碎片。
锦衣卫……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这绝对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突袭!他们趁着沈无咎那个煞星大闹一场,黑木崖守备最空虚的时候,发动了致命一击!
“教主……教主一定是被他们引开了!”千机叟猛地想通了关节,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那个姓沈的女娃是诱饵,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不行!必须通知教主!必须让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石室的另一端,那里有一个极其隐秘的传讯装置,是他耗费心血才做出来的,可以通过特殊的机关鸟将消息送到百里之外。
他颤抖着手,快速地在机括上操作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快!快啊!”他催促着自己,也像是在催促着那只即将承载着最后希望的机关鸟。
只要教主知道了,以他的智谋,一定还有办法……一定……
咔哒!
机关鸟准备就绪,正要弹射而出。
突然!
石室的暗门被人一脚踹开!碎石四溅。
一个身材高大,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锦衣卫指挥同知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目光落在了千机叟和那个机关鸟上。
“呵呵,千机叟,果然藏在这里。想给东方闻报信?晚了。”
千机叟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将机关鸟护在身后,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是谁?!”
“锦衣卫指挥同知,骆思恭。”骆思恭缓缓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刀锋在石室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奉旨,剿灭魔教,诛杀余孽。东方闻跑不了,你也一样。”
“放屁!我们教主仁义无双,庇护一方百姓!你们这些朝廷鹰犬,滥杀无辜,不得好死!”千机叟知道自己绝无幸免,反而激起了几分血性。
他猛地按动机关,几支淬毒的短箭从袖中射向骆思恭。同时,他抓起身边的工具箱,朝着对方砸了过去,转身就想启动另一个逃生密道。
骆思恭冷笑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晃,轻易避开了短箭,绣春刀随手一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