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珩在村庄养了近半个月的伤,他终于可以下地走几步路了,虽然还是一瘸一拐的,但起码不用整日躺着了。
“易公子,你回来了。”
易寒进门时,魏珩正撑着桌子在地上慢慢地挪步,他跨步上前,将人扶到床上。
“伤没好别乱走。”
“没事,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你会什么?又能做什么?”
易寒问的问题直接,但他的话确实没错,对方不仅受着伤,而且武功被废,现在除了舞文弄墨,怕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更别提什么杂活了。
魏珩沉默了,因为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像他这样的人,之后能够做什么呢,他曾经所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毫无用处,唯一有点用处的武功也尽失,体质现在说不定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易公子,我是不是很没用?”
魏珩抬眸对上对方如寒潭般的眸,他此刻已换下人皮面具,露出了丰神俊朗的面容,很难想象这与之前那般桃李佳人是一人,但气质却无法改变。
“是,而且,你很麻烦。”
对方毫不留情的话语让魏珩自嘲般笑了笑,曾经的他周围总是环绕着溢美与恭维之词,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这样的大实话。
“那,你能教教我医术吗?你的医术看起来很好。”
魏珩看了眼对面那人沉思的眉眼,继续趁热打铁。
“你看,我整天在屋子里闷着也会闷出病,做点什么总是好的。”
“行,熟背这本医书后再来跟我谈学医的事。”
易寒假装从一个包袱中拿出医书,实则是从空间里翻出来,丢给了对方,魏珩拿着书开始翻阅,他还从来没看过这类的书。
*
随后的一段时间,魏珩便在研习医书和养伤之中度过,他虽然自小便饱读诗书,太傅也总是说他颖悟绝伦,是难得的天才,可他在医术一道上确实算得上愚钝。
“易公子,这个何解?”
魏珩指着医书上的一处,向着在一旁擦剑的人询问,引得他瞥了一眼。
随后他的眉心微蹙,像是忍不了这个蠢问题,卷着书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给他详细地讲解了一番。
魏珩这个时候总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儿时在上书房学习一般,虽然也没有先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敲他脑袋。
他摸了摸被敲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易公子,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曾知道你的表字,我表字明珂,你可如此唤我。”
“无表字。”
“为何,令尊未取还是你仍未行过冠礼?”
“江湖人士,何来这些繁文缛节。”
魏珩很明显能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不耐烦,不过……江湖人士,所以他并非是他的那些幕僚或是之前追随他的那些官员所派来之人。
“你……”为什么要救我?
“若是不想学便直说。”
易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话真多,真麻烦,早知道不救了,大不了再扶一个人上位。
这个想法闪过,随后又被他否定,起码这个世界现在除了他,还没有能够胜任那个位子的人,再说他救都救了,半途而废非他的行事作风。
魏珩默默闭嘴,重新翻开医书,行吧,对方明显不是多话的性格,不说了,他只是还有很多疑问而已。
对方将他的身份摸得清清楚楚,而他对他却是知之甚少,就连一个江湖人士的身份也是刚刚才知道。更不用说他归属于哪一派的势力,又打算利用他的身份做什么。
易寒戴上人皮面具,起身离开了房间,魏珩还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说实话,虽然相处了近一个月了,他还是不太习惯对方动不动伪装成女子的模样。
他第一次见到假扮为女子的他时,暖阳下的那一眼,说实话,他那一刻是有心动的。
不过现在想来,他们第一次见应该是在天牢之中,那时他扮成林益的模样,还被他吓到了,想想还挺好笑。
他被打晕前,没记错的话,还听到了一声十分嫌弃的“啰嗦”,确实符合他的性格。
魏珩微敛眸中的笑意,垂眸认真看着手中的医书,手指摩挲着上面那潇洒飘逸的字迹,是他做的笔记,见字如人,还真符合他的性格,锋芒毕露,洒脱不羁。
易寒走上街道,在这里住了近一月,他也和周边的邻居熟了些,他们都友好地冲着他打招呼,他也一一回应着。
走到菜摊边,他正挑着菜,耳边传来另一边几个大妈磕着瓜子闲聊的声音。
“诶,听说镇子上的官兵正抓人呢,但凡长的像一点的都被抓了进去。”
“呦,什么情况?”
“我这里可有内部消息,我表姑儿子的妻子的娘家弟弟在镇子上当差。”
“说说呗。”
“唉,就上面逃了一个要犯,据说是皇帝亲自下令抓得呢。”大妈手指了指天,话语里还带了几分畏惧。
“我悄悄跟你们说,这官府抓人可不看你是不是嫌犯,而是看你有没有……”大妈手上比了个掂东西的动作,那意思很明显是钱的意思了。
“有钱的赎了出去,没钱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诶呀,这,这怎么……这么做事呢。”另一个大妈满脸害怕,生怕这事摊到自己身上。
“嘶,我怎么听说这盘查快到我们村子了。”
“那该怎么办啊,俺们可没那钱去赎人啊,要是当家的进去……”
“倒也不是没办法。”大妈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
“怎么办?”
“那些大人物可看不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我们只要给搜查的官兵塞点钱,这事也能过去。”
“这,这要多少啊……”
…………
易寒已经买完了菜,自然也没有继续听下去,后面那点也不重要,官兵已经快搜查到这里了,也是,是快一个月了。
回了居住的宅子,易寒开始做饭,魏珩这家伙倒是闻着味道跑了过来,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也能下地走路了,在他做饭的时候就会过来打下手,倒也不算完全没用。
“魏珩,今日收拾东西,明天我们便离开。”
正帮忙将菜端上桌的魏珩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追兵到了?”
“是,是时候该去淮陵了。”
魏珩勉强笑了笑,他的心思很明显已经不在吃饭上了,半天都不见他动一口饭。其实,他还是挺喜欢这里的生活的,安逸清闲、自由自在,这是他在皇宫中从未体会过的。
现在突然离开,还有点舍不得,说不定之后他们都会处于逃亡的状态,整天提心吊胆,没有一刻敢松懈。
魏珩吃完饭就开始收拾东西,在这里住了近一月,也有了不少属于他的东西,他看着面前的一些小玩意,有点难以割舍。
他拿起了一个小木偶,雕的是一只小兔子,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他的眸中泛起点点笑意。
“易寒,你在雕谁啊?”
魏珩的腿已经可以走路了,只是还有点不太利索,他一般会到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但不会出门。
“模具。”
“哦,你的手可真巧,能不能给我也雕一个?”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那边的木料,其实,他更想亲自上手雕来着,不过他可能得废掉很多木料,他对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嗯。”
魏珩眸光一亮,他原本也就说说,没想到对方真的能应他,他静静坐在那里。
看着雕刻工具在他手上仿佛活了一般,十分灵巧地便将模具刻完,然后他拿过一块小点的木料雕刻。
看了一半,他琢磨着好像不太对,按一般人理解不得刻个小人,他这是雕的什么动物吗?
最后,他拿到手的是一只木雕的小兔子,栩栩如生,他有些爱不释手地拿着把玩,不过还是有些疑惑他雕这个的原因。
“怎么想到给我雕这个?”
“像你,弱小却天真。”而且多动聒噪。
后面不太好听的话易寒没有说出来,他丝毫不觉得之前的评价尖刻,他只是觉得那两个词非常好的形容了面前的人。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
魏珩听了这个评价,有些哭笑不得,他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吗?他现在确实弱小,不过……天真?认真的吗?
易寒看出了他眸中的那一丝不可置信,明白了他所想,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他日后还像现在这样,坐不稳那个位子。
“你落得如今境地,不无此因。”
魏珩想要说什么,却无法反驳,他确实是大意了,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这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所绞杀。
这种自负又何尝不是一种天真呢,他应当还是委婉了,这种行为应该是愚蠢,一朝失足,他便连累如此多信任他的人。
“你说的对,不过,以后不会了。”
魏珩收起那个木雕,这个也是对他的一种警醒不是吗,告诫自己行事应当思虑周全,不可小看任何一个人。
收回思绪,他又看了眼一个纸鸢,那是对方看到他眼馋那个从外面掉到院子里的纸鸢就顺手买的,虽然他还从没放过。
“愣着干嘛?”
易寒进门就看到魏珩在那站着老半天,都没动过,不是收拾东西吗,这也能神游。
“那个,能带上这些吗?赶路的时候会不会很麻烦?”
“随你。”
瞥了眼那些小玩意,都不是什么很占位子的东西,带了也无所谓,反正坐马车。
“太好了。”
魏珩脸上肉眼可见的高兴,动作十分迅速地将东西通通放进包袱中。
*
次日。
魏珩看着叠好放在面前的服饰,面上的表情有几分僵硬。
“换上。”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两人沉默僵持的氛围,他缓缓转头看向对方,指着那衣服。
“这,这是女子的服饰。”
易寒看清了魏珩眼中的不情愿和乞求,不过他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那点侥幸心理。
“有问题吗。”
瞥了眼对方身上也穿着的女子服饰,魏珩突然觉得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不过,他活了二十三年,还真是第一次这么干,属实是有辱斯文。
魏珩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拿着那套衣裙开始犯愁,穿男子的衣袍他自然没有问题,但这……他也是第一次穿啊。
易寒看着对面那人将外面的衣衫穿在里面时就有些忍不住了。
“笨手笨脚。”
他解开那件衣裳,放在一边,拿起托盘里的衣裙,开始帮他一件件地穿。
魏珩微微抬眸,对上了对方那是认真深邃的眸子,他有些不自在地垂眸,空气安静下来,只余衣服摩擦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对方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两人靠的极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魏珩的手指不自觉地互相摩挲着,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
“好了,去梳妆台前坐着。”
感受到对方的远离,魏珩松了口气,步履有几分慌乱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易寒此刻摆出了几张人皮面具,让魏珩自己挑个样子,面前的几张面容皆是绝美,他不做残次品和垃圾,除非特殊需要,他会尽量按照自己的审美做。
“这个吧。”
魏珩随意指了一个,他惊叹于那些面具的精美,可不知为何,看着这些面具他却毫无波澜,或许知道这些只是虚假的表象。
易寒拿起,帮魏珩固定好,魏珩看着铜镜中另一个人的面容,有些新奇,看着镜中那张清纯绝美的容颜,很难想象这个是自己,有种不真实感。
魏珩透过镜子看到了对方正用木梳帮他梳髻,再一次感叹,他怎么什么都会,梳发髻的手法也极好,完全不会扯到发丝。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母后为自己梳发时那种感受,让他安心且发自内心的觉得幸福。
“易寒,你为什么会想到行走江湖?”
魏珩想不明白,拥有这么多技艺且武功高强的人,为何会选择这个,他的能力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毫不费力,为何要替他人做事。
“我是孤儿,自小被师傅收养教导,师傅走后便继承了他的愿望,行侠仗义。”
说到这里,易寒也愣了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