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路247号，高高低低的居民楼里，陆意欢顺着地图左拐右拐走到了一处早餐店的前面。
再次看了下手机上的地址，陆意欢确认自己没有找错。
如果不是信任刘洋的人品以及再次确认过青芒工作室的账号确实是官方账号，陆意欢可能这时就要跑路了。
“您好，我是陆意欢。”
电话打过去，很快就被人接通了，熟悉的声音让陆意欢一愣。
“进来吧，你没找错地方。”
陆意欢抬头看向早餐店上“老杨包子铺”的大牌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手机地图上的红点与眼前斑驳的卷帘门重合，二楼窗台垂下的绿萝须子扫过她肩头，像某种试探的触手。
“顺着包子铺里面的楼梯往上走，走到三楼直接推门进来就行。”
陆意欢叹口气，她只觉得今天叹气的频率太高了些。
穿过一楼的包子铺，陆意欢顺着楼梯向上。手机震动的频率与蒸笼冒气的节奏诡异地同步，刘洋的语音消息混着背景音里的碗碟碰撞声：“欢啊，徐导就爱这种烟火气，上回来横店挑人还在馄饨摊试镜呢...”
陆意欢拨开走廊里堆积的杂物艰难的向上，好不容易走到三楼就听见门口传来的推窗声。
三楼的铁艺栏杆上搭着半截烟灰，青白烟雾里传来熟悉的冷冽声线：“劳驾让让，你挡着我测光板了。”
这是徐长安熟悉又有鲜明个人特色的声线。
前几日热搜上被曝光的视频里，这人倚着大理石台面吞云吐雾，金丝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手里还攥着被撕碎的剧本。整个人躲在卫生间里痛骂投资方，言辞之犀利让人见之生畏。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狗仔要曝光他一个在幕后拍戏的导演，可能是嘴太臭了让人看不顺眼吧。
“顺着蒸饺味上来。”电话被掐断前，陆意欢听见背景音里胶卷盒滚落的声响。
顺着蒸饺味上来，也不知道这位大导演是不是真把别人当狗了。
陆意欢不忿的哼一声，却又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和甲方爸爸计较，快速的揉了几下脸，让神色重新恢复到平日里温和可亲的样子。
穿过蒸腾的水雾，发霉的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哀鸣。
二楼晾晒的床单还在不断的滴着水，三楼铁门的虚掩处漏出缕缕冷光。陆意欢推门的刹那，三十七个悬挂的钨丝灯泡同时亮起，晃得她险些踩中满地狼藉的菲林胶片。
艹
她想骂人了，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又被理智控制着收回。
“比约定的早了两分钟。”
徐长安从监视器后抬起头，手里把玩的场记板上大概率还沾着昨夜宵夜的葱花。
他身后墙面上钉满分镜手稿，某张《暴雨将至》的废稿边缘，赫然留着被咖啡渍晕染的泪痕形状。
这个毒舌魔头也会哭？
陆意欢抬头想要看的再清楚一些，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工作室。
工作室是几间屋子打通后合并到一起的，屋里勉强还算得上整齐。
各种各样的影视道具摆在一起，胡乱的堆叠着，如果不是对徐长安的才华有自信，陆意欢一定不会觉得这个工作室能办的下去。
陆意欢的视线被斜对角的老式剪辑台吸引，那上面堆着啃了一半的烧饼和金狮奖的奖杯。
当徐长安用钢笔敲击桌面的节奏与楼下剁肉馅的声响重合时，系统001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潜在合作者，建议宿主慎重考虑。】
“刘洋说你能背下全篇的《哈姆雷特》独白。”徐长安突然抛来的台本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纸页哗啦散开，露出《青鸟沉眠》的烫金标题。
“哈姆雷特都能背下来，那想来我的本子台词多点也不算什么。”
陆意欢捡拾的动作顿住，她看到第二十三场戏的批注：“此处需要坠海时有破碎的美感，破碎中还要能看出坚韧不拔。”
她嘴角一抽，果然还是徐长安熟悉的要求，五彩斑斓的黑。
手中剧本泛黄的页脚蜷缩着，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陆意欢将手中的台本按照页码一页页码好，重新平。
徐长安看着他的动作嘴上不说，但眼神中分明多了几分满意。
“我的情况你应当听说过。”
明明是从大公司刚刚脱离出来的人，在破旧的居民楼离也不显得落魄。
“钱没有，人没有。”徐长安转身对着身后的影视设备指指点点，“也就这些陪着我走过来的老伙计还算齐全。”
“陆意欢，”徐长安的钢笔尖在合同扉页游走，墨迹晕开“新人演员”四个字，“我不缺本子，但你缺资源。”
他忽然用剧本挑起陆意欢的下颌，像是再看自己挑选的最满意的作品，“所以，要不要来跟我干。”
“我这没有天篁的百万妆造费，也没有国外时尚周的邀请，但能给你...”钢笔尖骤然戳向墙上《楚门的世界》海报，“撕开穹顶的匕首。”
陆意欢听见自己的野心在血液中蓬勃生长。这一刻，她甚至有一种冲动，她想要不问合约条件的就答应徐长安。
楼下突如其来的杂乱声音打断了徐长安激情四射的演讲。突然爆发的争吵声穿透地板，是包子铺老板在怒吼：“说了多少次别往肉馅里掺西蓝花！”
饶是徐长安这样的人也尴尬的笑了笑，“我们这里环境可能确实没那么好。”
攻守之势调转，陆意欢意识到对于这个新成立的工作室来说，自己现在成了可以拿乔的人。
“总要先看看合约的。”陆意欢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我当然相信徐导的才华，不论何种境地都能创造出令人拍案叫绝的作品。”
合同纸突然被穿堂风掀起，陆意欢瞥见违约金条款处的涂改痕迹。
她伸手指着徐长安压在手心的合同，“我能看看么？”
徐长安犹豫了下，又拿起手边的钢笔快速的划掉了一行字补充上去新的条款。
这么随便的么，这样手写的合同有法律效益么？
系统在这时弹出全息分析：【工作室法人代表变更记录：3次】【关联风险：高】【匹配宿主野心的概率：87％】
“001，你竟然还能检测到我的野心？野心匹配概率是什么东西？”
“宿主，已经明显到要溢出来了。”001表示这事不怪我。
徐长安把修修补补了好几次的合约递给陆意欢。这才有空仔仔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人。
这是他工作室成立之后第一个想要签约的演员。眼前的姑娘蜕变的很快，从最开始被他从海选涮掉一直到现在在众人的夸赞中站到自己面前。
徐长安的心中竟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期盼，期盼陆意欢可以成为自己手里最完美的璞玉。
他就是从天篁出走的，他很清楚天篁的合约有多么的苛刻，就算有人在其中为陆意欢引荐，她最好也不过拿D级的合约。
天篁有些已经成名的三四线艺人拿的也不过是B级合同。合约的待遇和艺人的身价早已不符，这样的公司又怎么可能留住真正的明珠。
徐长安有自信，自己给出的条件一定是同等情况下最宽松的。
陆意欢有了天篁的经验，对照着自己的记忆认认真真的看手里刚刚拿来的合同。
片酬二八分，自己拿八，青芒工作室负责为艺人提供工作机会，支付报酬，保障艺人的合法权益。
同时也约定了关于艺人创作作品的知识版权归属。
合同是五年期。就算不看时间，合同的内容也足够优渥。
陆意欢很快就意识到这份合约的优点和弊端。青芒只负责影视部分的资源，也就是说她相当于签订的只是影视部分的经济合约。而像时尚资源，综艺资源，青芒可以帮忙对接，但不提供资源，她只能自己去争取和打拼。
“001，我想赌一把。”陆意欢从不知自己也是个赌徒，但此时此刻和徐长安这个大胆的野心家坐在一起，她的心里也生长了无变的野草。
“合约的时间我想改成三年，同时我也想保留挑选剧本和参演作品的自主权。”
徐长安挑眉，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看来你对自己很有自信。”
只有相信着自己三年内一定能走红，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可以答应你，但合同改成三年，可不代表三年之后我们还要和你续约。”
“可以。”陆意欢点点头，把笔递给徐长安，决心溢于言表。
“OK。改完了。”徐长安的镜片反着冷光，钢笔在分镜稿背面写下时间地点。
“下周试镜《青鸟》的女主，这是时间和地点。公开竞技，希望你能成为我新片的女主演。”
“我工作室的人可不能给我丢人！”
看着徐长安豪情万丈的样子，陆意欢很想告诉他自己可以，但看着明晃晃的下周三几个字，她深吸一口气。
“可是我下周三已经安排工作了！我还要去参加《医者仁心》综艺的规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