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顾临洲离开，001投射的虚拟界面上就浮现出他身体的立体解剖图。

每根骨骼都标注着详细的术语，连右腕尺骨的旧伤都清晰可见——那是三年前他在南苏丹做无国界医生救援时留下的弹片擦痕。

就在陆意欢思考着为什么顾临洲会认识她脖颈上伤疤的时候，走廊突然炸开喧哗。

场务小妹举着直播设备破门而入：“欢姐！你舍身救人的视频点击破亿了！”

镜头扫过她绑着固定带的右腿，弹幕洪水般涌过屏幕：

【姐姐拍戏都不用替身！】

【血包位置好真实。】

【剧组安全措施太差。】

陆意欢望着暴涨的声望值，却在纷乱人声中敏锐的捕捉到顾临洲与主任医师的私语：“建议将她转诊到精神科，她右手上这种程度的痕迹根本不像正常人能留下的...”

在兵荒马乱的直播中，陆意欢听着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场务小妹的夸赞和被救者的感谢，一边微微低头摩梭着右手上的痕迹。

“001，你知道我的过去么？”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却在看见001虚幻的身体时戛然而止。

被陆意欢救下的小姐姐是和她一起来当群演的同事，只不过战争场面需要的尸体太多，人员纷杂之下，直到这次在医院才有了两人正式的见面。

“你好，我叫宁钰。”刚踏入娱乐圈做群演的女生就像一朵未经雕琢的小花，清纯又质朴。

只不过想要踏上这条通天大道的人太多，就连相貌也只成了最微不足道的门槛。

“真的谢谢你，在那种情况下救下我。”宁钰对着陆意欢深深鞠躬，几秒之后才站直身子。

陆意欢摆摆手，并不想接下这个名不副实的感谢，“我也只是为了自保才撞开了你，不需要你这样特意来感谢我。”

宁钰坚持，“但是如果不是你，也许现在在医院里的就是我，可能我已经毁容了也说不定。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又有谁会在乎呢。”

在宁钰的要求下，陆意欢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但也拒绝了她帮自己支付医药费的举动。“在剧组受伤，医药费导演会有安排的，你的心意我领了。”

剧组的人又闹闹哄哄好半天，直到医生来清场才散去。

陆意欢疲惫的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已经打上石膏的右腿有些昏昏欲睡。也还不错，至少住进了免费的VIP病房，她苦中作乐的睡了过去。

当夜的娱乐圈的热搜榜呈现出了一幅魔幻现实主义图景：#陆意欢马下救人#与#《大唐盛世惊马》#两个词条并肩悬浮。

狗仔队掘地三尺挖出了陆意欢过往的求学经历和从前参演的诸多戏剧，就连她前几个月在学校饰演《哈姆雷特》女主的片段也正在被营销号配上“影视学院优秀毕业生为何沦落群演”的标题。

陆意欢蜷缩在VIP病房的阴影里，指尖划过手机上推送的热缩页面。

001此刻的机械音难得带上一丝人性化波动：“宿主是否要开启支线任务？”她望着窗外对面大楼如星海般的灯光，沉默片刻没有回答。

消炎的药水在静脉中蜿蜒成河流时，001系统的淡金色光晕正悬浮在输液架上。

陆意欢凝视着虚拟面板上闪烁的【顾临洲支线任务】提示框，指尖将病号服袖口揉出带血的褶皱——那是昨天拍摄"尸体痉挛反应"时被碎石划破的伤口。

“我又能得到什么呢？”她对着空气发问，监测仪突然爆出心律不齐的警报。

“明明是针对娱乐圈的系统，为什么会有面向一个医生的支线任务？”

惨白的墙面上投射出顾临洲人体解剖模型图，那些标注着术语的神经脉络如同银色蛛网：“系统建议：获取S级医学人才的好感可提升宿主创伤表演真实度32.7％。”

001机械球体分裂出无数数据链，在空中浮动却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系统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宿主的目标，请宿主信任系统，开启支线任务。”

“信任？”陆意欢嗤笑一声，“如果不是信任，我就不会此时此刻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但宿主得到了新的片约。”001无机质的声音让陆意欢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支无形的细线操控着走向木偶的结局。

“只是支线任务，我还是有拒绝的权力吧。”思考之后，陆意欢还是决定先不开启任务。虽然顾临洲的行为让她疑惑，但有时知道的太多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第二日，徐长安的助理带来了《白衣夜行》女三号的合同。

消毒水的气味在晨光中变得柔和，陆意欢蜷缩在病床上的姿势像只受伤的幼兽。

她刚把最后一口白粥咽下，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响。抬头时，正对上刘洋镜片后锐利的目光——这位徐长安御用助理总是穿着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仿佛随时准备出席商务谈判。

“恭喜，陆小姐。”刘洋将合同轻放在床头柜时，金属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徐哥说这个角色非你不可。”

“不需要再试镜了么？”穿着病号服的陆意欢在病床上看起来小小一只。

“不需要了，徐哥说他信任自己的眼光。”刘洋靠在椅子上端详着陆意欢这张脸，轮廓圆润流畅，线条柔和自然，鼻唇的位置都无可挑剔，极具立体感的侧颜，给人一种大气又不失精致的视觉冲击。

陆意欢的手指无意识揪紧了被角。三天前她还在横店里演尸体，做着最底层的群演。

而今日，深蓝色封皮上烫金的《白衣夜行》四个字正提醒她，已经走上了从前自己最梦寐以求的道路。

陆意欢喉咙发紧，作为影视学院表演系大三生，她太清楚徐长安对于新人的分量——这位刚刚斩获金狮奖的知名导演，转型监制后的首部作品，是多少女星挤破头都想要的资源。

这时沉默一晚的系统突然弹出醒目的提示：【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建议宿主立即接受邀约】。

系统的提示音下，陆意欢缠绕着绷带的小腿隐隐作痛，她默不作声的接过了刘洋递来的合同。

将签好字的合同交还给刘洋，陆意欢认真的点头，“我不会让导演失望的。”

刘洋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在她脸上来回逡巡：“那天的监控录像，徐哥看了十七遍。”

他忽然倾身，指尖虚点她眼尾，“特别是你倒地的那个镜头，瞳孔收缩的节奏，肌肉抽搐的幅度...”他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那是真正濒死之人才有的生理反应。”

陆意欢有些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兴奋，可她有些不解的歪头，“可那就是生死之间啊。”

“不，”刘洋摇摇头，“不是每个演员都能有你这样惊人的爆发力，我相信你是一块璞玉，期待你在新的剧组能绽发出更夺目的光彩。”

他的视线扫过陆意欢床头的《演员自我修养》，书页间露出顾临洲的名片——那是今早查房时被护士长偷偷塞进来的。

刘洋拍了拍陆意欢的肩膀，“不过进组之后就不要叫导演了，徐哥在这部剧主要是监制，虽然也会导戏，但主要的目的是带新人。”

“好的，谢谢您的指点。”

“不用这么客气。”刘洋笑了笑，“我很看好你，也许《白衣夜行》就是你出头的第一步。”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陆意欢意外的抬头，对上了刘洋鼓励的眼神，“谢谢，我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待的。”

“对了，我看合同上说下个月就要进组，那我有剧本么？”

刘洋将U盘留在床头，“这里面是剧本以及林悦的角色设定补充包，包括无国界医生手记和战地护理视频。”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窗外闪烁的偷拍镜头：“记得用医院的WIFI下载。”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刘洋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不顾陆意欢的挽留执意离开了。

当病房重归寂静，陆意欢点开了名为《白衣夜行》的加密文件夹，与此同时001系统适时弹出提示：【支线任务线索已解锁：顾临洲2014年战地救援影像（未公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