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怡潇洒地离开后，贺宗衍强忍着怒意，没当着时苒的面表现出来。

时苒觉得贺宗衍的愤怒很复杂，既有被时苒无视的不甘，又有裴许進在他还停留在询问的阶段率先行动一步，将雪糕递给时苒的愤然，也有……周佳怡就这么在面前说出要裴许進通过她的好友申请的醋意。

在心里摇了摇头，时苒觉得自己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分析他的心理路程上。

吃完最后两口雪糕，裴许進从她的手中把雪糕袋和木棍抽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动作很是熟稔。

这番举动对贺宗衍来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苒苒，你们最近关系很好啊。”贺宗衍咬牙切齿道。

“我们是同桌，关系一直都不错，是吧，时苒。”裴许進微微低头，和她四目相对。

时苒的眉心跳了跳，“是啊，我跟同学一直相处得都很融洽。”

这话时苒自己都不信。虽然不知道裴许進对贺宗衍的敌意源自什么，但在看到裴许進漆黑的瞳孔时，她下意识地想要附和他。

*

在返校的颠簸路上，时苒戴着耳机睡着了。

这是裴许進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观察她的睡颜，以前午睡的时候，他都是假装没睡醒的样子，把一侧的脸埋在臂弯中，眯起眼睛偷偷观察睡着的时苒。

时苒很白，尤其是穿着合身的校服，黑色为她的清纯点缀上几分清冷，而睡着的时苒则看上去更加温柔、更加人畜无害。

她睡得很香，鼻头微微皱着，嘴角轻抿，看起来是在做一个不太好的梦，脸颊两侧的碎发缠绕着，裴许進握着手机的手攥了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动手帮她抚平。

强烈的光线洒落，光透过了眼皮，时苒哪怕在睡梦中都能感受到刺眼的光芒。

要是这团光能消失就好了……

睡梦中的时苒这样想到。

上天像是听到了她的祷告，下一秒光就消失了，她的眉心放松了下来，继续陷入深度睡眠。

裴许進轻轻呼出一口气，在时苒睁开眼钱他迅速拉上了窗帘。

身后的座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裴许進回头一看，高铭泽张着那“深渊巨口”，一只手举着手机正在偷拍坐在过道那边熟睡的徐子骁，一只手不停地猛拍大腿。

见裴许進看他，高铭泽把手机怼到他面前：“你看班长好蠢啊，他居然张着嘴流口水了我去哈哈哈哈！！”

岳松说：“不行了，他这个样子我一定要录下来给他保存好。”

裴许進瞪着他们，嘴唇动了动。

“你怎么不笑啊，这不好笑吗？”高铭泽震惊道。

裴许進垂眸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时苒，压低了声音警告：“没看见很多人都睡觉了吗，你们小点声。”

高铭泽合上嘴，鬼鬼祟祟地环视了一圈，就连班主任都靠着闭目养神。

他立刻做了一个把嘴巴缝上的姿势，用气音说：“那我们打字聊。”

高铭泽和岳松一口气把手机上拍下来的徐子骁的丑照全发到了他们誉华F7的群聊里，然后发了一大串“哈哈哈哈哈”。

裴许進歪着头挑了几张照片看，眼前是徐子骁傻了吧唧的睡颜，余光是时苒温柔宁静的睡颜，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浅笑。

时苒迷迷糊糊醒来，脖子和肩膀还有后腰都有点酸痛，她抻了抻胳膊，打开手机看到消息显示的是“99+”。

时苒从第一条看到最后一条，在高铭泽和岳松跟李梦楹绘声绘色地互爆对方糗事的大量对话中发现了陈晚宁的几个表情包。

果然陈晚宁还能给她带来更多惊喜。

看着清清冷冷不善交际的陈晚宁，居然格外喜欢用可爱软萌的兔子表情包。

时苒挑了几个保存，然后在自己的表情包大库中选了一个“大吃一惊”的表情包发送了出去。

“苒姐睡醒了？”坐在她们后一排的岳松小声说。

“醒了。”

“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岳松站起身，一脸凶神恶煞地抓着高铭泽的脖子：“狗泽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居然敢说我的黑料，拿命来——”

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这时睡醒的徐子骁看到群聊里自己的照片，也迅速加入战场，场面一度混乱。

“刚睡醒就看手机，不怕晕车啊。”裴许進忽然开口，“给你薄荷糖。”

难怪刚才看聊天记录时，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时苒这才意识到裴许進并没有在群里发言。

时苒嘴角翘了翘，说：“这不是知道你有薄荷糖吗。”

裴许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响才收回目光，心脏不可避免地会因为时苒这样一句话乱颤。

这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画面。

有一天他不再和时苒“针锋相对”，而是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说话。

人总是贪婪的，以前他想的是只要能远远看着时苒的背影就好，可在知道她的感情不被人珍视后，他想的是……

为什么那种人都可以，我不行？

直到大客车停到誉华高中门前，车上的同学们才安分下来。

井然有序地下了车，班主任简单总结了一下今天各位同学的表现，然后就宣布放学了。

当天晚上时苒吃完饭没有第一时间写作业，而是刷了好半天空间。

班级里的同学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在空间里分享了很多照片。还有几个比较感性的男生女生写了几百字的小作文来记录。

裴许進也是其中之一，相较于以往，他今天发的内容就朴素、正常很多。

一张六个人的拍立得，配文是简单的三个字：“银杏树”。

一时间不知道重点究竟是合照，还是作为背景衬托合照的银杏树。

时苒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不久前才发生的画面历历在目，大概相片的意义就在于此，每当看见照片的时候，这张照片所承载的回忆就会在脑海中闪过，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遭。

多亏了裴许進这条说说提醒她，时苒终于想起被她遗忘在书包里的银杏叶。

她把必备单词本打开，里面夹着的两片银杏叶已经开始发干了，上面的脉络变得更加清晰深邃。

要是能做成书签就好了。

时苒在网上查了一些关于“银杏叶标本”的内容，整体看下来她觉得最简单易上手的是用冷裱膜塑封，然后按照银杏叶的形状把多余的部分裁剪下来。

时苒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现在没有银行卡，兜里就剩一百块，微信余额倒是还有几十块……

她想了想，似乎现在这个年份，某个拼来拼去砍来砍去的软件早就出现了吧？

时苒试探性地在应用商店搜索，果然看到了“拼多多”。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时苒的心中翻涌着一股饱胀的幸福感，这就意味着她比上辈子的自己提前好几年下载了拼多多，也代表着她少走了好几年弯路，总而言之，她能省下一大笔钱了。

时苒雀跃地花低价购入了冷裱膜，没买太多。然后逛着逛着视线就忍不住被其他东西吸引，什么秋装、漂亮的笔记本、五颜六色的荧光笔……

等时苒再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下单买了两样东西了。

赶紧退出软件，时苒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尽快投身于学习当中。

学到十点多，时苒就解决了两门科目的周末作业，看了一眼时间，原本还不困的她打了个哈欠，明天她和李梦楹约好了一起去陈晚宁家。

下午坐大客车回学校后，陈晚宁主动邀请她们两个来自己家做客，还说下厨做饭。

两人都十分惊喜，没想到陈晚宁竟然真的把之前随口一提的事记在了心里。

虽然担心会不会太麻烦、太打扰她，但时苒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其实陈晚宁是喜欢被“打扰”的，也是喜欢热闹的。

陈晚宁家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居民小区，这个小区的年头有些久远了，和时苒家所在的顺祥小区并称为“本市人口老龄化最严重”的小区。

小区里到处都是早起排队买菜的老头老太太们，看着岁数都挺大了，可脚下的步子却十分有力，一个个挤起公交车动作十分利索。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一个人住？”

时苒点点头，“具体怎么回事还是等她告诉你吧，我是提前跟你说一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她们三个里父母关系最好也最幸福的就是李梦楹了，隔三差五就会组织一次家庭出游，所以时苒有点担心她不小心说了什么让陈晚宁感到不舒服。

毕竟目前只有时苒知道陈晚宁其实是一个孤儿，这些年来一直在被好心人士资助。

以其他人的角度来看，可能会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一个人生活。

李梦楹四处张望，“这个小区好热闹啊。”

“你是想说吵闹吧？”时苒笑了笑。

这才不到十点，小区里就有开着面包车，车上绑了个喇叭，绕着小区循环播放“回收旧手机、旧电脑”的音频，也正因为住在这栋小区的大多数都是老年人，附近还有各种早市和花鸟市场，确实可以称得上热闹。

李梦楹“嘿嘿”傻笑两声，“我就感觉挺有生活气儿的，我家那个小区，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投诉，每天楼群里都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