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要

繁体版 简体版
大叔我要 > 杯莫停 > 第1章 楔子

第1章 楔子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长安上次妖乱是二十七年前。

自二十七年前北方联盟的青帝即位,统筹了两个国家的神遗平息妖乱。

再说青帝即位之后,三十年间天下太平,只剩山野间偶有遇妖之事,这都是小事。

但长廉今日在长安城内走着,碰着妖了。

是群最低级的野畜,甚至无法直立行走,四肢比狗长,多数时候弯曲着,皮肤垮垮地挂在骨架上,像是死了多日的野狗还魂。

说白了和狂暴点的野狗没什么两样,但数量一多就叫人头疼,尤其是森白的獠牙,看着渗人。没人想直面一群野狗,长廉也不例外。

“饿了的话我去给各位买点肉?我肯定喂不饱你们不是么?”长廉看着面前的野畜群,明知道对方听不懂,但烂话还是脱口而出。

对面当然没回答他,从嗓子里发出低低地吼声,紧接着就扑了上来。

长廉长剑自袖中抖落,手起刀落,率先扑上来的野畜立即被拦腰斩成两截。

剩下的野畜仿佛通了气,一拥而上。

长廉且战且避,看似一直在躲,面前却是留了一地尸体。

等这一波杀的差不多了,长廉拍拍袖子准备走人,谁知转角处又出来两只。

看这脑袋上的鬃毛,是稍微高阶的妖。

这样连人形都没有的野畜,必然有人指使,长廉实在不想和这些神神鬼鬼的家伙惹上干系。

奈何人家已经缠上自己了。

长廉心里哀叹一声,探头看向后面空荡荡的街道,随意道:“老兄的见面礼挺特别。长廉倒是愿意交这个朋友,但今日我与老师约好见一面,再有一刻钟,老师见不到人就该来找我了。”

在这种地方无缘无故给长廉拦下来,必定知道他老师是何许人也,东夏最强大的神遗,也就是国师泰逢。

长廉说着,手紧紧握着刀柄,以防对面突袭。说到底对面不论什么人,长廉有信心能与他过两招。

话音刚落,远处一声哨音,面前的野畜果然退下了。

但后面那人显然还是不愿意出面,随之而来的是一柄飞刀。

长廉赶紧侧身避开,等那飞刀“当”的一声砸在后面墙上,长廉才敢回头望——

上头带了一张纸:“子时,罗生堂。”

长廉不想被卷入斗争,尤其是长安的斗争。

大不了见了老师就离开长安,罗生堂有什么人等着他,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他不想卷入长安的斗争。

如今么,活着就好了。

六年前离开长安,老师与他约定每年都回来一次。

长廉最初不理解老师干嘛非得执着于此,但在外漂泊久了就明白了。

就算是遍历天下没个朋友,游历四方没个安定处,长安还有人等着他牵挂他,那他就不至于太凄惨。

远游的人就像风筝,若是哪天没人等着他了,那风筝的线就断了。

远山斜阳,天地苍茫。

老师已经等了他许久。

过年之时,长安城热闹非凡,商贾云集,街头巷尾喧嚣一片。但老师总能找到这种没什么人的饭店。

长廉从前和老师说过,自己最喜欢在城镇边缘的客栈歇息,不至于太热闹也不会太冷清。和人群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就是他最舒服的活法。

这饭店的其他人应该想不到,这不起眼的饭店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的,是东夏国师泰逢和茶坊酒肆里说书先生最爱讲的《曹长卿》的主人公——而今改名长廉的家伙。

“来的路上遇到事了?”泰逢看也不看他,直截了当指出来。

长廉愣了下,老师一直都神通广大,但怎么看出来他碰上事的?

“您怎么知道。”长廉规规矩矩坐下。

泰逢一边夹菜一边说:“身上有血腥气。你都混了多久江湖了?这种细节还是要注意的。”

长廉倒不算不注意细节之人,来之前明明检查了又检查,还去人家香坊里走了一遭染染味道。

香坊拿老板娘在长安开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偏偏见着长廉稀罕地不得了。那老板娘定睛一看,一款江湖味道的落魄世家公子,强撑体面,猜他是心爱之人在长安,特地来买见面礼。

毕竟谁都没法把这么一个沾点风雨气息的温润公子和杀手啊、刺客啊、沙场啊这样的词联系起来,更不会想到长廉刚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干掉了一队妖。

简而言之,不是长廉不注意细节,是老师的直觉太敏锐。

“老师您火眼金睛才看得出来,旁人哪有这心思。”长廉嘿嘿笑道。

“解决了么?”泰逢懒得理他,埋头吃肉。

“用您的名号把人吓退了。”长廉笑。

“什么人?”

“没见着。”

“没见着人?”泰逢这下才抬头看他,满眼不可思议。

“素不相识么,有什么好打的。大不了明天我就走。”长廉则是避开他目光,埋头吃肉。

“你不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来找你。你不赶尽杀绝别人只会以为你怕了,偏要追着你赶尽杀绝。他要是再敢来你就给人杀了,我给你兜底谁敢治你的罪。”泰逢愤愤。

泰逢算个半神,或者按照他们的说法,是个神遗,是女娲退世之后留下的带有神明血脉的人类,介乎人神之间。

神遗们呼风唤雨,各通一行。泰逢这样的,庇佑一方的大神遗,实话说与古神没有区别。

他的外形究竟是满头白发还是别的什么,是自己决定的。长廉曾经问过,为什么老师要保留这样一个形象。

满头白发,像个老头。

那时老师的回答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更有威严啊。”

很符合老师一贯的风格就是了。

“好好好,下次一定啊。”长廉敷衍道。

“下次一定?”泰逢瞪眼,“他还敢来不成。”

“没有没有。”长廉赶紧解释。

“阿河你这一身本事,不修仙,就是个凡人,寿数苦短。你若决定好了只做个凡人,那就该安定下来了,六年时间,你该释怀了。又或者你修习术法,我来教你,总能获得漫长寿数,在余生慢慢去寻找当年的真相也不迟。”泰逢苦口婆心道。

长廉闻言停了手上的动作,老师说的是六年前卫青死了。他还记得找到卫青尸首的那天,半截尸身。

后来他失眠严重,常常半夜爬起来喝酒,喝坏了胃。

他睡不着,心里燃着一股火焰,要向谁复仇,可不知道该向谁复仇。

长廉迄今而止的人生算不得悲剧也算不上喜剧,屠龙这种热血的事情早已离他而去。人生苦短无聊且重复,曾经被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不知何时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往事暗沉不可追,何况两军交战死在战场上,算不得耻辱。”长廉如此说着。

这些年他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阿河。”泰逢长叹一口气。

他领大的孩子他还不清楚么,卫青死后,长廉变了个人似的,无欲无求,不知道还以为是出家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要么成家,要么回来跟着我。”泰逢道。

“再给我十年吧,老师,大不了像你一样捡个孩子养。”长廉苦笑。

“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泰逢试探性地问道。

长廉也老大不小的了,若是没有那档子事,这会孩子都该有了,泰逢该抱孙子了。

长廉听到这话,被茶水呛了:“咳,这是哪跟哪啊?等我寻个好地方住下,再说结婚的事儿。老师,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那你偷偷买的簪子是要送给谁啊?”泰逢眼疾手快,自长廉袖中夺过那簪子。

的确不像是给女儿家的东西,太素净,简单的一根黑檀木簪子,簪头做成了凤凰的模样,却也是简约的几根线条勾勒。

长廉一时语塞,那是他去香坊后老板娘喋喋不休、软磨硬泡下他才买的。

泰逢哈哈大笑,忽然站起身大挥手:“我儿有喜事,今儿在场的开销,一律我包了!”

长廉一时更是震惊:哪来的喜事?

泰逢却坚持,以自己对长廉的了解,他那反应,铁定是有心仪的对象了。

话音落下,楼内纷纷要了好酒,可惜常见的名酒不多,直到有人大喊:“乐府诗!丝竹相和!天家酒啊!”

店家忽然拿出一罐上好的名酒,这“乐府诗”是先帝为爱妃所酿的一种,那妃子喜欢饮酒赏乐,随手起名“乐府诗”。

那酿造方法只有宫里头人知道,又因为这个传说,这酒一直是传说中的的东西。

这样偏僻一个小楼,居然能拿出这等好酒,长廉才想起来,泰逢一直是个很看重格调的老家伙。

和自己徒弟、干儿子约个饭,选的地方果然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只怕这个小店,是哪个皇家子弟自己开了好玩的。

这才符合这个老东西的调性啊!

告别师父,回到华清楼,长廉进入顶楼的一个房间“和穗”,简单瞥了一眼房间陈设,直觉没错,有人进来了。

华清楼是天都最豪华的酒楼。饮茶之余,天都最负盛名的舞姬在此添色,腰缠万贯的商人在纸醉金迷中交易,威震朝野的政客在此讨论帝国的未来。

如同宫城之外凤阁龙楼,登顶可望盛世繁华,却又没有诸多规矩。可以说,除了皇城之内,长安最华贵的地方,就是这儿了。

长廉手腕一抖,一柄短刀忽然飞出,擦着来人的发丝插在了窗边。

“这可不好玩,吓人得很。”岱极惊魂未定,不断拍着心口。

长廉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向炉子起火烧水。

岱极赶紧拔了短刀给他还回去,顺便在他对面坐下,随后拿出一柄刀来:“羭次山最好的婴垣玉,这刀和你绝配。喜欢我就送给你!”

长廉默默移开,又嫌恶般推开那柄刀:“离我远点。”

那人悻悻把刀放在桌上。提着酒坐到窗台上。

三年前他们就喜欢坐在栏杆外面喝酒,长廉那时候脚滑,老是把瓦片踩落,然后把守卫引过来。

“不喝一杯?竹浮酒,我特地买的。”岱极笑道。

长廉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竹山和浮山在太华山之东。竹浮之间,有清水出。那里的人们和华族交往密切,酿酒手艺学得很多华族技法。于是,手艺精进,清泉甘甜,竹浮酒自然是天下一绝。每年的开元节,这种酒就会大量运过来,天都随处可买。甚至都不用开元节,东夏自己的商队就可以带回来。

简单点说,这酒是他随手买的。

很多年后,东夏人习惯在开元节的时候赠送竹浮酒,寓意“祝福”。那时的竹浮手艺其实早已失传,东夏的人们借这希望,祝福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岱极尴尬地笑笑,显然是看透了长廉的心思。

“戒了。”长廉面无表情。

“戒了?为什么?”岱极问道,从前他们可是无酒不欢的。

“喝酒伤身,我想多活几年。”饮茶人一本正经地回答。

岱极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就祝你长命百岁,啊不,千岁!”

那人放下茶,从岱极手中接过短刀,仔细打量。

榆次山特有的婴垣玉,不同于一般乳白色的水玉,它整体呈青白色,干净透彻,摸起来寒凉,想必出自雪山之巅。

“据说用婴垣玉制作的箭头,过雨飞霜,见水凝冰。昔日蚩尤的队伍里就有一支弓箭队,配备的全是婴垣箭头,难打得很。”岱极在一旁解释,全然不提找这玉石要穿越雪线,又往上几里路,在严寒的冰窟里才有,采了后又是雪崩,逃到山下的时候人都累瘫了,之后还找了最好的工匠打造了这柄刀,可谓是费劲心血。

他只说:“想来长廉大人风流倜傥,见过的好物多了去了,不知道这样有趣的东西,大人喜不喜欢?”

长廉却无奈:“这样寒凉的东西,耽误我养生啊。”

“刀身上刻了太华古文字,阿河游历天下见多识广,不如猜猜这两字是什么?”岱极见他感兴趣立马凑了过来。

长廉仔细看了看,几道线条,像是远山,又像是海水,猜不出只好摇摇头。

“等你去太华找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岱极得意笑道。

“说起来,你来长安做什么?”长廉这才想起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