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沈行之浓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任梨梦,右手抓住的银色单枪在沈行之指尖散漫地旋转着,随心所欲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慵懒的弧线。
“关贺哥,你就别开玩笑啦~”
任梨梦的目光并未落在沈行之身上,她平静如水的脸庞挂上大方笑容,玩笑似的语句下是认真的解释。
关贺这似是而非的回答太暧昧不明,难道关贺也想和她炒cp?
等关贺看完沈行之一公对她若即若离的“特别”表现一定会后悔的,她和沈行之的八卦绯闻这两周一直没下过热搜,关贺敢这样硬炒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任梨梦心里暗叹,她只想和关贺合作一场戏曲舞台表演,合作之外,她并没有再上热搜的打算,无论关贺是否别有用心,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别挨老子!
沈行之也好,关贺也罢,都给她退退退!
任梨梦随手抄起身边的双头枪,双头枪在她的手中跳跃、翻飞,掌间动作随意又熟稔,漫不经心下的双头枪如彩蝶翩跹,轻盈而优美。
沈行之双眼不由自主看向任梨梦指骨分明的白皙手掌,肤如温瓷,皙如美玉,可随手间的动作却潇洒有力,十足的掌控力暗暗藏锋。
“梨梦老师,你以前是耍双枪的吗?动作很漂亮诶!”
“练过一段时间,韩老师,你直接喊我梨梦就行,我和初月以前是同学,大家不用那么生疏!”
“好,那你也别叫我韩老师了,刚刚听戏院人说,原来梨梦你的戏曲背景那么深,韩老师我有些受不起,诚惶诚恐,叫韩泰就行。”
戏曲背景?
任梨梦笑得面不改色,却感觉自己听出了些弦外之音,韩泰的眼神有些奇怪,任梨梦想,他指的应该不光是她从小学戏的成长经历吧,还有她的家庭,她那戏曲世家的父母。
“韩泰哥。”
镜头前,任梨梦只是继续笑了笑,垂眸挥舞起指间的双头枪,锋利无比的双头长枪在她手中仿佛幼童的玩具,相比于戏曲表演的凌厉又多了几分圆润,优雅得让旁边教起沈行之动作的关贺不自觉顿声,视线定在任梨梦手上。
“关贺。”
沈行之也有些分神,准确说,他感觉自己和关贺都没将心思放在教学上,只是,他面无表情的冷脸完美隐藏住所有思绪,相对于情绪外泄的关贺,显得更加淡漠冷静。
“对不起,行之哥!”
关贺猛地回过神来,连声道歉,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沈行之耳边下意识呢喃,“梨梦的动作太美了”。
关贺的注意力仍然不自觉望向落落大方的任梨梦,完全没注意到沈行之骤然变冷的视线,“你喜欢梨梦?”
沈行之清冷的声音如同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和提醒,忽然被人戳破心思,关贺全身一激灵,立刻慌张地收回视线,扭头间对上沈行之幽深如潭的审视目光,他心下一惊,下意识看向周遭仍在录制的现场。
其他人都在各种聊天,体验着黄梅戏基本动作招式,仿佛没有人注意到他和沈行之的对话,但腰间的黑麦沉甸甸的,聚焦的镜头沉默却不容忽视。
他该如何回答沈行之的问题?
关贺心底苦笑,有些明白昨晚任梨梦提起沈行之时略带复杂的眼神,他很想反问沈行之同样的问题,但想起沈行之在圈内的地位,关贺只能在心里轻叹一声。
他惹不起。
“闪闪发光的人谁不喜欢,无论是唱歌的你和陈曦姐,还是此刻的梨梦,我都很喜欢。”
关贺笑呵呵地含糊掉沈行之的询问,配上一脸真诚和向往,匆匆蒙混过关。
小插曲过后,录制持续到晚上七点半,终于收工,沈行之四人定好明天早上八点集合训练。
“梨梦,你是一起回民宿,还是和你朋友走?”
陈曦望向监视器后朝她们看过来的燕芳舒,任梨梦正和燕芳舒小幅度招着手,眼底全是下班的喜悦。
“谢谢陈曦姐关心,我......看能不能自己回去吧!”
任梨梦准备和节目组商量一下,梅市不是林市,她们在市中心而不是山里小镇,既然主要录制已结束,她作为梅市人想趁机回家,相信节目组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
没等任梨梦走过去,李明已经往现场走过来。
“各位嘉宾老师,大家想跟车回去的就先回去,如果想逛逛梅市夜景请和节目组提前说,我们派工作人员跟着,请老师们注意安全,遇到偷拍及时报备。”
陈曦和任梨梦聊天片刻,沈行之已经默默走到摄像机后,和李明简单沟通着晚上的录制,李明开始有些犹豫,可最终看着沈行之一双深眸还是妥协了,虽然节目是24小时录制,可嘉宾不是机器,在很多时候,节目组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任梨梦微愣,眼皮轻抬望向一侧的沈行之,心中涌起些许猜测,可最终她只是扬起笑容走向李明,报备晚上的行程。
任梨梦换回常服,将背包递给燕芳舒,“芳芳,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趟厕所。”
“行,需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梅香我熟,你在电梯这里等我就行,很快!”
任梨梦压低头上的深蓝色鸭舌帽,快步走向剧院二楼最右侧的女洗手间,剧院每层都有很多房间和展厅,走廊也弯弯绕绕。
虽说人有三急,但冗长的录制过程,她非必要不会上厕所,甚至录制前会有意识减少液体摄入。
任梨梦走出洗手间时,心里有一种彻底下班的喜悦,望着曾经熟悉的剧院走廊,她放慢脚步,双眼扫向两侧墙上挂着的一张张剧照。
梅香剧院的走廊一直有挂演出照片的传统习惯,她小时候对每一层的每一张照片如数家珍,如今却有些陌生,很多戏她都没看过,很多人也都没见过。
“梦梦......”
李初月走过走廊转角,第一眼便看到静静漫步在墙边的任梨梦,即便她一身黑色的低调私服,鸭舌帽遮住了大半眉眼,仅凭一眼身姿,李初月还是立刻认出了她。
李初月停下步伐,站在离任梨梦两幅画远的转角外,任梨梦循声看向她,眼神稍愣,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沉默。
这是她们今天第一次私下相处,没有镜头前的故作客套,时刻多年,李初月的脚步忽然有些沉重,她两手垂在身侧不自觉攥成一团,踟蹰不前地咬紧唇角。
“初月,恭喜你,今天《桃花扇》演得很棒!”
“......谢谢。”
依旧是任梨梦笑着开口,她慢慢走到李初月身旁,可除了礼貌的寒暄,她们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别扭的气氛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那......我和芳芳约了去吃饭,那我先走啦。”
任梨梦指了指李初月背后的来处,泰然自若地说完,准备直接离去。
李初月望着平心静气的任梨梦,忽然垂眸,低低开口,“梦......梨梦,对不起。”
这么多年,她一直欠她一句“对不起”,很多事情随着时间能逐渐往前,可记忆中的她们却不能回到从前——
2019年冬
“任梨梦、李初月,找你们来还是为了那件事,你们去年的戏曲风华挑战赛不是获得了冠军,省里面已经正式决定将你们挑战赛决赛那出《桃花扇》重新创排,报送评奖、展演,只是......我们市只能出一个人,另一个要从隔壁竹市戏校选择。”
戏校办公室里,任梨梦和李初月的班主任齐云兮望着二人满脸愧疚,语言吞吐,去年的戏曲风华挑战赛不光是梅市黄梅戏剧目第一次被评为冠军,更是整个荆楚省戏剧界青少年奖项的新突破,省里特别重视,但也因为太多看重,很多事情就有了更多的考量。
“这是我们的戏,为什么要塞外人啊?想演自己去参加比赛啊!赛场上畏畏缩缩,现在摘桃子算什么?”
李初月愣神间,任梨梦眉头拧起,已经忍不住吐槽出声,“齐老师,这出戏明明是我们学校排演报送的,我们做了那么多努力,怎么忽然就成合作表演了?”
“上面的意思。”
齐云兮望着眼前两个明媚少女,略带犹豫,还是含糊解释了些更深层次的原因,“你也知道,我们市的黄梅戏最突出,上面希望我们能带带其他市,只有各个市的戏曲市场都繁荣起来,黄梅戏才能变得更好......反正,我们也争取很久,但最终你们只能出一个人。”
“那上面看上谁,谁就上呗!”
任梨梦嬉皮笑脸地说着,眼底是满不在乎,齐云兮想想自己恩师吴穆蓉,有些头疼地轻叹一声,耐心继续道。
“这出戏很有把握评上国家级奖项,按照现在的高考规则,你们谁主演这出戏,谁就可能直接获得戏曲大学保送资格。我知道,你们都很有实力,但戏曲艺考只有一次机会,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当场一定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梨梦,你别在这里打马虎眼,不当回事!”